胡孝民走后,吴世强与章国震商量,两人脸上除了担忧,还有愤慨。
“大哥,我们明明把卡车留在原地,怎么就被人开走了?我们连金砖长什么样都没看到,怎么就把罪名安到我们头上了?”
这就是典型的偷腥不成,反惹一身骚。如果金砖确实在他们手里,倒也无话可说,可他们连金砖的毛都没摸到,怎么能说他们抢了金砖呢?
真要是抢到了金砖,现在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早跑出上海了!
吴世强沉吟道:“我也很奇怪,你去查查,是不是下面的兄弟搞的?”
他手底下的兄弟,坑蒙拐骗无所不能,刚到76号时,他们还学白俄,拿着特征的铁条,在路上偷汽车。很多以前不懂汽车的,现在都学会开车了。
要不然,这些地痞流氓,一辈子也没机会开车。
章国震说道:“所有的兄弟,全部跟着回来了,怎么有机会开车?”
吴世强冷冷地说:“所以,一定得有帮手。一吨半黄金,谁不眼红?一辈子都花不完了吧?”
他很怀疑,是手下的兄弟与外人勾结。幸好他们没把卡车开走,否则一旦金砖到手,搞不好也是一场火拼。
吴世强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抢日本人的金砖。竟然还有人想吃独食,这要是查出来,要把他的心剜出来,倒要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章国震突然问:“大哥,我们真的要连夜走吗?”
胡孝民提议,让所有参加抢劫的人员,连夜离开上海,再也不要回来。当然,吴世强可以留下,如果所有人都走了,他留下来就是安全的。所有的罪名,也都可以推到章国震身上。
吴世强说道:“不走怎么办?你脸上的刀疤被富永贡看到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你家等着了。”
胡孝民说得很有道理,所有参加抢劫的人都要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至少,日本人没走之前,他们不能回来。
在这一刻,他对日本人充满了厌恶。如果重庆能打回来,他说不定会持支持态度呢。
章国震说道:“那得回家一趟才行,我从后面进去,多带几个兄弟,就算真有日本人也不怕。”
如果真要离开上海,他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到了异乡,手里没钱,一步都走不远。
吴世强摇了摇头:“不行,你晚上就住在这里,明天一早离开,我亲自送你走。”
胡孝民回到家后,再次要了苏州的长途,赵仕君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呢。
胡孝民苦笑着说:“部长,确实是他们干的,拦车的正是章国震。他脸上的那道长长的刀疤,实在太显眼了。”
虽然隔着电话,但他的语气和表情还是得到位。这是一种可惜又无奈的神情,吴世强可以说有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何必再去抢黄金呢?你要抢别人的也不算什么,偏偏要抢日本人的,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虽然心里暗暗高兴,吴世强这次是下了一着臭棋,还是臭不可闻的那种。以他的智商,作出这样的决定,倒也不奇怪。
赵仕君怒声骂道:“这帮蠢蛋!”
胡孝民提议道:“吴世强并不承认抢了金砖,还说卡车因为没有钥匙留在原地。部长,是不是让他们到外地避避风头,就说下午就走了。”
赵仕君不满地说:“他的鬼话你也相信?日本人岂是好糊弄的?这件事本来跟我没关系,难道要让日本人觉得,是我在背后策划?”
胡孝民提醒道:“可吴世强毕竟是你的人,整个上海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的心腹,如果不拉他一把,似乎说不过去呢。”
赵仕君缓缓地说道:“那也要等他被抓之后再说。”
现在救吴世强,他未必会领情,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他还有同谋的嫌疑。
赵仕君的潜台词,胡孝民自然听懂了。有些话,说透就没意思了。再说了,他们的通话,还要通过接线生,谁知道会不会被偷听呢?
虽然已经是下半夜,胡孝民还是开着车子出去了一趟。他相信,渡边义雄此时应该还在江边打捞卡车。
果然,胡孝民赶到坠江地点时,渡边义雄正在检查刚被打劳上来的卡车。
胡孝民拿着手电筒走了过去,问:“渡边君,有收获吗?”
渡边义雄愤怒地一脚踢在卡车上,怒吼道:“金砖不见了。”
胡孝民问:“会不会是掉在江里了?”
渡边义雄摇了摇头:“正在派人在江底摸,目前还没有发现。”
胡孝民突然说道:“渡边君,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关于脸上有长刀疤的男子,特工总部就有一个,也是从左眼角到右嘴角。”
只要抓到了章国震,吴世强就跑不掉了。赵仕君要纯化特工,也希望借日本人之手除掉吴世强。这帮人素质低下,到了特工总部还跟帮会一样,做事不通过脑子。当初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让吴世强进76号。
渡边义雄冷声问:“谁?”
胡孝民平静地说:“章国震,特工总部警卫第一行动大队长。”
渡边义雄大手一挥:“走!”
胡孝民提醒道:“把富永贡带上,只有他见过劫匪。”
渡边义雄感激地说:“不错,胡桑,多谢了。”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胡孝民突然想到一条线索,马上就跑过来告诉自己,实在令他感动。如果特工总部的人,都能跟胡孝民一样。不,哪怕只有胡孝民一半的忠诚和认真,帝国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渡边义雄带着富永贡,气势汹汹地扑向章国震家,然而,却扑了个空,章国震并不在家。渡边义雄突然想到,胡孝民告诉他,章国震是吴世强的手下,他又带着人冲到了愚园路475弄2号。
吴世强得知渡边义雄带着人来了家里,吓得脸色苍白,他让章国震赶紧从后门溜走,自己到客厅迎接。哪怕内心再惶恐,他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渡边先生,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