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吟霜，必死之？！”
除了这六字，我竟一时语塞住了，心里把月流老儿骂了个千千万万遍。可桑节口口声声说，月流是对我手下留了情的，可现在这种濒死状况又从何解释？
如果这都叫留情？那不留情起来，我是不是就要小命呜呼了？
我低头，不禁毛骨悚然。
剑灵似是察觉到了我的困惑，捋了捋胡子，缓缓说道：“上神不必如此诧异，【吟霜】是开天辟地以来数一数二的宝剑，月流出征前是对它下了【执念】的，正是那句‘受吟霜，必死之’，魔尊与剑合一，有了灵性，才有了我。换句话说，【月流的执念】就成了【吟霜的执念】。当年你突然闯出来，挡在了洪泽（老天君）身前，就算月流慌了心神，没有杀你之心，但【吟霜】不会。虽然你后来被女娲娘娘带去，【吟霜】的本体也被封印了，可【吟霜的执念】仍在，它就残存在你的伤口里。它杀不了你，日日追悔莫及。如今，它被唤醒，那么它就要践行那句执念。这也就是为何，即使你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却依然走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你的意思，这里是吟霜的执念？”我再次环顾四周，恍惚还觉得身在那异常热闹的世界里。
“正是。”
做神仙，除非遭遇劫数或顺天命羽化归去，自然是不必面对死亡的。可如今，要真正把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摆在眼前，竟如此慌张失措。
“可有破解的法子？”
剑灵背着手，勾着腰，仰望着远方，缓缓地说道：“是有一法。可绝无实现的可能。你可还记得尊上最后一句？”
我凄凉地笑了笑，狠狠地握住了拳，蔻丹深深地陷入手掌之中，不知疼痛。我道：“怎会不记得？”
扬扬八字，似是有着后羿弯弓射日之笃定，气吞山河之勇毅。
若负此誓，剖心以祭。
真不愧是魔族至尊，竟对自己狠心至此。
可我哪里去找这早就灰飞烟灭的魔尊月流？就算找到了，他怎可为我剖心，破了这咒。
看来，我唯有一死。
我还未来得及将阿蛮托付给灼邪，还未来得及安排環火他继承女娲谷，还未来得及再去一次昆仑山与锦瑟作别，还未来得及去娲皇的墓前拜上一拜与腾蛇叙旧，我还没有找到玦儿，还没有再抱一抱司弘说一句“珍重”。
月流啊月流，你这份执念，究竟是我的劫还是我的命？
唏嘘之间，眼见顿时一片橙光，如朝日倾洒大地，璀璨夺目，令我不禁抬袖遮眼。橙光之后，溯生剑飞刺而来。
“不好！”
说着，剑灵幻化成了吟霜剑的模样，抬剑，挡住溯生。一蓝一橙抵在一起，发出轰轰的鸣动，如万座山峰顷刻倒塌。
司弘？
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浑身钝痛，如同被三千世界碾压而过，耳边有无数神灵鬼怪叫嚣着，再次睁眼，只见一银发红眸的男子，将我揽在怀里，他双眸含情，静静注视着我，柔声对我说：“对不起，嫣嫣，我来迟了一步。”
“月……流……”朦胧之中，我含含糊糊唤了这二字，语罢，又陷入了昏厥。
*****（外传）******
司弘将曜望轻轻放开，将她放平躺好，末了，还把溯生剑压在她身上。他的眸子渐渐褪去暗红光泽，却不再是黑如墨，而是银如月。他在她额前蜻蜓点水一吻，笑如暖阳，他呢喃：“为你，负天下，负自己。”
语罢，司弘拾起地上沾着狐血的沧莲剑，不带丝毫犹豫，反手刺入了胸膛。他只是看着曜望，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痛苦。
司弘，不对，应该是月流。这，应该是你真正想做的吧。
“司弘你疯了！”一直躲在一旁的灼邪，突然显性，她冲过去抓住司弘的剑柄，怒斥道。
司弘不悦地蹙眉，他竟未察觉到屋里有其他人。他冷冷道：“灼邪，放开。”
“我若放开，曜望醒来知道这事，会将我千刀万剐的！”
灼邪看着眼前的司弘，若不是他唤了曜望的小字，她几乎不能说服自己他就是司弘。白发银眸，邪恶而戾气。小时候，远远在南姑射山见过一眼魔尊月流，除了发色略略不同，大抵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难道……
“没有心脏，也只是断了七八成修为，元灵还在，死不了。怕只怕，逃不过你们家哪位，和这四海八荒与我结了仇的神魔鬼怪。”
司弘一直都是这般言语清冷，就连断了七八成修为这话听起来也像是在话家常。灼邪看了看沧莲剑上的狐血，思忖片刻，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唇瓣微张，双眉久久地蹙在一起。
如果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清楚了。
满月升起，有狐悲鸣。
“你怎么这么傻？”
司弘宛然一笑，他竖起食指挡在含血的薄唇上，眼波流转，邪魅无比。他道：“不要告诉她。”
灼邪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她渐渐放开了手，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曜望。她宛如婴孩，睡得安详。
曜望啊曜望，得夫如此，妇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