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宗战场。
光芒,一道比所有人曾见过的都更加璀璨的光芒瞬间绽放,仿佛一个灼灼白日,一下子就将晓春眠与那些魔物通通笼罩入内。而后光芒渐渐变化,竟是化作一团繁复华丽的雪花。
雪花从中间开始泛出一抹红,红色晕染开来,渐渐染成了一朵血花。
血花迸射开来,这才让众人看清,其中的魔物竟然已经肢体分离,而先前染上的那些红色其实全是魔物的血。
这是晓春眠这么几年内钻研琢磨出的招式,以他自身鲜血为引,强大无匹。
消耗却也是极大。
晓春眠含笑看着自己的战果,又看向身后宗门的修士,动了动双唇还没说话,人便向后倒去,整个陷入了晕迷。
还有剩余的魔修并未被消灭殆尽,但其他修士们已经被激起了斗志。所有人奋勇上前之下,剩下那些散兵游将根本成不了气候。
许鸿派人将晓春眠从战场上拖了下来,打算护送回去,却发现有一个小孩冲过来,哭着朝晓春眠喊师父。
大抵半日,晓春眠才苏醒过来。
这个时候战场已经尘埃落定,虽然损失不小,但玄阳宗最终抵御并消灭了所有魔修。成功守住了自己的宗门,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对晓春眠这个大功臣更是膜拜不已。
许鸿趁机和他说,“有没有兴趣当个掌门啊?”
“师兄……”晓春眠哭笑不得,“你当得挺好的,就不用换了吧。”
“好什么啊!”许鸿咬牙锤着大腿,刚准备大倒苦水,便见房外有一孩子正在不断探头探脑,却是之前战场上晓春眠晕迷时忽然冲来那小孩。
晓春眠向他介绍,“我在路上收的徒弟。”
“真的?”许鸿惊讶,“那我要人将他放进来。”
“用不着,还是就关在外面的好。”晓春眠道,“他太烦了。”
“……”
“路上见到他死了爸妈,救下来养了几天,想要给他找个好人家,结果就被缠上了。要不是被缠得没法,我绝对不会收他。”晓春眠强调,“哪怕他资质挺好。”
许鸿笑了摇了摇头,“这样也好。”有一个顽徒缠着,总比一直陷在那些事里走不出来的好。
“你现在看开了些吗?”许鸿问。
晓春眠笑而不答。
半晌,晓春眠轻声道,“师兄,你知道我怎么就金丹了吗?”
不等许鸿回答,晓春眠便自顾自地答道,“我已经等了他二十年……有一天我忽然想,我或许要等他两百年。但是凝元之后的寿元总共也就两百多年,如果不突破到金丹,我或许等不到他。”
许鸿听完久久不语,许久之后也只能是一声暗叹:你就这么相信他会回来?
后来门外那小孩到底是被放了进来,晓春眠虽然嘴上说着烦,但在面对那小孩时,脸上到底还是多了些丰富的神情,看上去也更快活些。
那小孩姓李,单名一个元字,也直接喊他元子,是个男孩。
元子天资确实不错,虽然不像晓春眠当初那样耸人听闻,五年也筑了基,三十年凝元,然后在凝元期磨磨蹭蹭的卡啊卡,百来年还是个凝元巅峰。
“不错了。”晓春眠评价,“我们掌门现在也就是凝元巅峰。”
许鸿泪流满面。每次突破都要卡得惨绝人寰,这种体质也是绝了,再卡下去连寿元都要尽了。
“一百五十五年……”晓春眠忽然又呢喃了一声。除了他自己,怕是已经没人再清楚地记得这个数字的含义。
他已经等了于秋一百五十五年。
许鸿叹着气离开了,回头看着已经和自己同一修为的李元气鼓鼓地跟在身后。“掌门师伯,”李元问,“我师父他究竟在等些什么?”
“他竟然没和你说过?”许鸿偏头,“那我也不能说。”
李元被噎了一下,而后气道,“师父当然和我说过!我是说……他为什么,凭什么!”
“这种事情,只有他自己能说得清楚。”许鸿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可是……”李元咬牙切齿跟在后面,“师父他那么好,哪里值得这样?他明明那么好……那么好……”
许鸿心中忽然警铃大作:这小破孩不会恋师吧?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维护谁,许鸿猛地又回转过身,义正言辞地道,“再好,他心里也已经有别人了。”
李元被说得一愣,许鸿已经风风火火地再度离去。
但李元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像是下定决心要改变晓春眠,每天见缝插针地挑。
比如……“师父,你这柄剑也用得太久了,已经配不上你了,还是趁早换了吧。”
晓春眠极为珍视地抚摸着剑身,“何出此言?”
“你都金丹这么久了!”李元道,“但这柄剑是该凝元期用的吧?明明已经跟了你这么久,它竟然还没有突破,说明它的资质根本跟不上你,说不定一辈子都突破不上去!用着这么一柄剑,你怎么在论道大会上将其他门派通通打趴?”
话音刚落,剑身忽然一声嗡鸣。
只见晓春眠那剑自手中浮起,而后周身光华流转,刹那间气势竟已暴涨一截。
“它突破了。”晓春眠道。
李元:“……”
说到论道大会,却是要说到当初玄阳宗在魔修反噬底下逃过一劫,而后却也不只是独善其身,还帮助了其他几大门派,让五大门派全体留下了一口气。因为这一层关系,再加上晓春眠这个金丹,很长一段时间里玄阳宗都是各大宗门不容置疑的领头羊。但百年过去,门派们已经休养生息,金丹期的修士也不再这么一枝独秀,论道大会自然旧事重提。
说实话,面对论道大会,玄阳宗全靠晓春眠一个人撑着,还真有点压力。
论道大会的地点依旧还在当年那处。论道大会当日,其他门派仗着新晋金丹较多,又是在多年压制之后,还没开比就已经觉得扬眉吐气,面对玄阳宗的态度简直嚣张得不行。
这架势,简直像是要来个元婴才顶得住。晓春眠也摸着下巴想,眼看着又快两百年了,于秋还没有影子,说不定要等两千年,金丹的寿元也不够啊,或许真的应该先结个元婴试试?
而开战之前,玄阳宗竟然还在内讧。
……嗯,其实也就是李元还在那和晓春眠闹。
“师父!你还要等他到什么时候!”李元本就不是个含蓄的人,眼看绕着弯不行,果断直接了起来,“你以为真能等到?他说不定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话音一落,天上忽然一道惊雷。
再然后,天地间竟猛然震动。
“这是什么?地震?”
“不,这是天震!”
“天呐!你们快看,竟然是时空裂缝!”
仿佛就如当年一样,天上渐渐开出了一个黑色的裂口。这裂口倒是没有当年那样大,只是裂出一人大小,便稳固下来。
然后只听啪嗒一声响,裂缝里掉出一个人。
“要命,”于秋一不小心直接跌到地上,揉着老腰起了身,“可算出来了。”
在场众人顿时下巴都掉了:这这这……这个莫名其妙掉下来的家伙,感觉上怎么像个元婴?
霎时间,一道剑光闪过于秋的眼前。
于秋抬眼看过去。
那并不真是一柄剑,而是一个如剑的人。
那人站立在他的身前,睁大着眼睛,将他整个人细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而后微微一笑。
于秋心中激荡,口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摸了摸鼻头,半晌憋出一句话,“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对方同样笑道。然后他便转了身,朝着玄阳宗驻地走了回去。
于秋愣愣看着这背影:就这样?久别重逢就只是这样?怎么会?莫非是生气了?
于秋紧随其后。
“玄阳宗的?”其他门派诸人比于秋还要愕然。
随着于秋径直走到玄阳宗的驻地,其他门派诸人都要疯了。
“玄阳宗的元婴!”
诸人泪流满面:玄阳宗都是些什么怪物!当初天上忽然掉个金丹下来也就算了,眼下天上忽然掉个元婴下来是什么鬼!
于秋可不管他们哀嚎。他正睁大着眼睛,看到晓春眠一回去,就有一个热情的小子蹦了出来,十分亲近地替晓春眠披上了外套不说,还很是戒备地看了于秋一眼。
这是什么鬼?一代新人换旧人?于秋脑子都木了。
“师父,他是谁?”那小子问。
晓春眠答道,“故交。”
故交故交故交……这两个字开始在于秋脑海中不断循环。所以是他想太多了吗,哪怕他拼命地想要回来,在经过了这么久之后,他却已经只是一个故交?
“你先出去吧。”晓春眠又道,“我想清净一会。”
李元心怀郁闷地应了一声,乖乖出去了。
晓春眠看着于秋。
于秋听到他说想要清净,转了身,竟然也怅然若失地向外走去。
晓春眠猛地起了身。
于秋走到一半却又觉得心中气愤不平,猛地回转过身去,决意和晓春眠理论个清楚,“你……”
“你……”晓春眠刚好也是同样一个字出口。
结果两个人离得太近,又都是这么忽然,齿门登时撞在了一起。
于秋疼得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又狠狠将晓春眠抓住,但晓春眠同样狠狠抓着他。一下子两人都摔倒在地,却都不愿放手,通通在那里气愤不平地撕扯着对方。
如此折腾了半晌,响动大得外面都能听到,他们才终于发现,对方似乎只是想将自己粗暴地搂入怀中……两人都是。
之后房中的响动却又更大了。
先前离去的李元已经循声而来,担忧之下险些推门而入。
忽然一个手掌拍中他的脑门,许鸿将他拖了回去,“别闹,现在里面不欢迎你。”
“可是掌门师伯,”李元挣扎,“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
许鸿:要多纯洁才会以为这是打起来了?
过了许久许久,天都快黑了,晓春眠的房中才安静了下来。两人躺倒在地上,胸膛不断起伏,双手交握在一起,互相看着,却又久久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大抵本就不需要言语。
最后还是晓春眠先开了口,略显委屈地道,“我等了你很久。”
于秋笑。他本来还觉得晓春眠比之从来变了许多,眼下这么一委屈,却是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型。
“我也是。”于秋道。
他们相互依偎,享受这久违的静怡。
兜兜转转,只有我们属于彼此。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