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意最终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个女子,终于将她欠他们的诺言一一完成后,倒下了。
药石无灵,对于这个已全然没了求生意志的女子,所有太医,束手无策。
病榻前
“娘娘,平安求您,把药喝了吧!”为首的平安双膝跪着,手里高举着药碗。与他并排跪着的,禧欢、尽凡、待墨……
她却不看他们,望着火红的帐顶喃喃,“以前,我总是很怕,怕你们……”她停顿,微微勾起唇,眸中愈发空蒙,“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
她扬起笑,在与凤无聂的对视中,她的笑在他难诉凄楚的艰涩中张扬妖娆着。平安等人早已红了眼眶。
她知道他们痛着。她虽笑着,却也结结实实的痛着。他们之间的相处,竟可笑的只剩这种了。
“你说,我老是挡在你前头,这次——”她缓缓笑开,“怕是也要走在你前头了……”
他努力平复心中的悲痛,问她,“不想知道,我和烟绽的那个秘密了么?”
“与我,何干呢?”
“那他呢,他给你的命,也、不要了?”
提起笑笑,她眸中隐现沉痛,定定视着他,最终,缓缓闭了眼。
她安静等待死亡的样子看的他心中大恸,心中明白,什么,也没有让她留恋的了,什么,也没有能够威胁她的了。
猛的起身,背对着她,良久,他暗沉到无悲喜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要走么,我答应你,我放手,你活着。”
三日后,一道震惊天下的圣旨从青玄发出——
琅后薨,葬于皇陵,举国同丧。
辰国
“皇上,青玄的琅后,薨了。”
“叮——”
琴声戛然。
然,世人皆不知,在某个初雨后的清晨,一身布衣素服的女子,一个包袱,一只松鼠,离开了这埋葬了她所有爱与恨的皇宫。
他站在皇城墙头眺看她远去的背影,隔了一层雾色的眸似乎浸满了难以诉说的疼痛悲伤,负于背后的手早已拽的发白,女子无半分留恋的背影终是让他闭了眸。
这皇宫,何时竟萧条至斯……
无返林
“笑笑,怎么办,我遇人不淑了。”
淡墨的裙角被尘泥沾染,与裙色相容,女子微挽着笑,却只有一片惨淡的晦涩。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素素——去找你了。那个傻瓜,竟还没发现你对她的情意,她啊,真是个傻姑娘。”
她嘴边的笑意不减,眸却迷蒙了,无尽灰色的前方,恍惚间一抹亮色闯进了那空洞的眸,似激起了一丝涟漪。她的眸追随着,直到那抹亮色翩翩飞飞的停在坟头,女子的眼里才真正泛起了点点微弱的星光,极尽徜徉,安静而悲伤。
灰败天际下,濛濛细雨中,一座孤坟前,一个人,一把伞,久久静立。
空缘见到她时,便是这幅场景。
走近,看着墓碑,看惯尘世百态的眸终也是微微染了情绪,合十念偈,“阿弥陀佛,是人当得百返生于三十三天,永不堕恶道。”
阿不心有震动,看向身边的和尚,一身素服,手中轻捻着念珠,见她看来,俯首行了佛礼。
她忽的心境复杂难辨,良久,平静道:“你终于出现了,空缘法师。”
“阿弥陀佛。”
“想不到,你我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般。”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施主,放下,才会自在。”
“如何放下?如何自在?”
捻珠的手一顿,空缘心中暗叹,此番业障,他终也是遇到了。
她却再不看他,像在问他,又像是自语——
“佛家皆说人死如灯灭,果真是如此么?”她眼随着林间氤氲烟气,眉眼始终淡淡,“一谓人,二人从,三人众,明明是牵扯甚深,怎能说走、就走了呢?”
“众生皆苦,生、老、病、死,因果循环,灯芯、人心皆是万般化相,或同或异,施主心中早已清明。”
她微微一笑,意味难辨,“如此,这浮世万丈,大师可是勘破了?”
“阿弥陀佛。”空缘松开合十的手,道,“佛说:‘勘破、放下、自在。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施主,一切皆是梦幻。”
“若为梦幻,何又为真?”
留下这句话,她离开了,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冬去春来,青玄已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青玄大陆的东南方向的边陲小镇上,在距这个小镇西南方向十里外,有一座山,因山峰连绵似狼牙而被当地百姓唤为“狼牙山”。
传闻,狼牙山上曾有个山寨,不过因为一场大火而毁于一旦。尤其几个月前这座山传出了闹鬼的言论后,狼牙山便慢慢成了当地人的禁地。
是夜,狼牙山阴风唳唳,无了往日的平静。
轰的一道响雷,极电闪过,“哗啦啦——”
暴雨砸落,山林间,一下朦胧起了水汽,一同带起的,还有浓重的血腥之气。
“保护少爷!走!快走!”
“轰隆——刺啦——”
闪电划过夜空,一同照亮了那场杀戮。
“福伯!”
“少爷,走,快走!”
老人死死拽着杀手的脚,满脸血污,冲着那个少年嘶喊,“少爷,跑!”
少年深深看了那老人一眼,奋力往林中跑去。
他身后,一只箭羽已悄然瞄准了他,射出的一瞬,老人拼着最后一口气一撞,箭羽擦着少年小腿而过。
“老东西!”一刀落,老人再无了气息。
看向少年消失的方向,黑衣人眯了眸,飞身追去。
拖着伤腿,少年不知跑了多远,雨水不断冲刷着眼睛,一路被追杀,体力已近乎透支。
雨,渐渐停下,而他,终于被逼至没有退路。
看着那人缓缓举起的刀——
真的,要这样死了、么?
少年死死盯着他,眼里是仇恨,是不甘。
“从今夜起,上官家,可以成为历史了。”
手起,刀落!
鼻尖充斥的更浓重的血腥刺激着他的神经,少年瞪着眼,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先前还在追杀他的杀手,竟全数殒命,被一种更干脆狠绝的方式。死亡,悄无声息。
他瞪大眸看着那群出手的黑衣人,他这是、得救了?
“总计五十八人,已毙。”
“恩。”
为首的人一摆手,立马又有几人从暗中鬼魅般出现,几乎是瞬间,尸体血迹皆被清理干净。
“头儿,那个孩子——”
少年忽觉呼吸一窒,那个人看过来的眼神犀利如鹰,他几乎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那人看着少年,微微蹙了眉,随即冷如冰铁的话响起,“上官家?郢都上官?”
少年立马警觉,盯着他不说话。
“头儿?”
“送他出山。”
“我不出去。”出去,必死无疑,那批杀手若带不回他的尸首,绝不会善罢甘休。
“丢出去,若再进来,杀。”
少年心猛地一惊,因失血导致的昏厥前,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一抹白窜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