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睡着……
必须……醒过来……
不然的话……
不然……会怎样？
苏笺挣扎着想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思绪很混乱，脑袋很沉，或许自己其实已经睁开眼睛了，只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在拉着自己往下沉，有点像在溺水，却又很明显不是水。
仿佛要把自己拉入万丈深渊。
苏笺慢慢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任由自己在这一片虚无里缓缓下坠。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苏笺有些恍惚地想道。
想不起来了……我这是……要死了吗……
……不对。
我不是已经死过了吗！
仿佛破开了什么封印一般，苏笺只觉得脑子里那些混沌的思绪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几乎顷刻之间，苏笺想起了他们刚才的遭遇，顿时慌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是什么时候中招的？陸之怎么样了？
苏笺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眼睛”来看，却莫名其妙就知道自己正在一片黑暗之中漂浮着，有点像是外太空，又有点像大海。
到底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苏笺茫然地看进一片黑暗里，陷入了沉默。
****
陸之将昏迷不醒的苏笺抱在怀里，让巨鸟降落，然后扶着苏笺靠着石壁滑坐在地。
他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紧锁，咬着牙，气息很是不稳。
他深呼吸了几下，让苏笺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苏笺没有任何反应，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
陸之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往后一靠，突然就觉得很无力。
问题多半就出在刚才那间小石室里头。他们不了解魔法，中了招也没有意识到，直到苏笺突然倒下，怎么叫也叫不醒。
陸之自己的情况也不怎么好，脑子昏昏沉沉的，全凭毅力维持着不昏睡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如何破解眼下这个局面。
呵……陸之自嘲地笑了笑，就这样吧，反正本来早就该死了。
陸之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然后突然感觉到腿上的人动了动。
陸之猛地睁开眼，低头一看，正好和苏笺对上视线。
两人同时一怔，陸之眉头狠狠一皱，看着苏笺坐起身与自己拉开距离，强撑着比刚才更模糊的意识道，“又是你？”
苏笺下意识就扬了扬下巴想开口嘲讽，却看到陸之话音刚落，就整个人直挺挺地往旁边一倒，没了动静。
苏笺盯着陸之看了会儿，眯了眯眼睛，将人扶起来靠在石壁上，然后突然抬头，看向走道尽头。
嗒，嗒，嗒。停下。
他很确定自己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苏笺捡起滚落在一旁的手电筒，起身，一个瞬移，来到了走道尽头。
刺眼的手电光让停在拐角那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抬手遮挡住眼睛，苏笺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那人微卷的亚麻色斜马尾，微微勾起唇角。
“索耶尔，找到你了。”
****
陸之一醒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陸之花了半秒时间，辨别出了那是什么。
五香牛肉干。
他躺在那盯着石壁顶部看了许久，好半天，才转过头去找吃牛肉干的人。
他一动，身边的人立即发现了，扭过头来，扬着眉毛一副挑衅的样子，“哟，才醒过来啊？天都快亮了。”
陸之没理会他的调侃，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索耶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冲他点了点头，“好点了吗？”
陸之闭了闭眼，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很干，他哑着声音道，“是怎么回事？”
索耶尔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包，“是一种迷幻术，会将人封进自己的潜意识中，让人陷入深度昏迷，严重的甚至可能自我催眠，死在潜意识里。还好书中有相关记载，我大概知道破解方法，你身上的迷幻术应该已经没了。”
陸之点点头，呼出一口气，自己撑着地面坐起来，拿出水润嗓子，喝了几口水后，陸之将目光转回了苏笺身上。
“你身上的迷幻术解了？”
索耶尔有些不解地看向苏笺，“苏笺大人也中了迷幻术吗？可是我刚才检查过……”
苏笺没吭声。
陸之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语气冷冷的，“你不会是想趁机弄死他，然后好转正吧？”
索耶尔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苏笺突然开口道。
陸之没有答话。
“你和那个叫秦渊的。”苏笺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陸之，“你们说我们不是人格分裂。那是什么？”
陸之慢条斯理地取出压缩饼干，拆开包装，咬了一口，不急不缓地咀嚼，待吞下之后，才抬头回望进苏笺的眼睛里，“你说呢？你和苏笺是完全分开来的，他被催眠的时候，你还可以出来；他中了迷幻术被困在潜意识里，你却安然无恙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如果你们本是同一个人，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人格分裂症是心理障碍，又不是真的把一个人分成两个。”
苏笺呼吸急促了起来，“可是——可是不然呢？我……我明明就是他！我也是苏笺啊！”
陸之微垂眼睑，低头看着手中的饼干，“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让索耶尔再帮你看看，或者直接把他换出来。”
苏笺咬了咬下唇，没有反对。
索耶尔极为认真细致地给苏笺仔细检查了一遍，待检查完毕，光看他那难看的脸色，不用等他开口，陸之和苏笺已经知道结果了。
陸之脸色也不好看，皱着眉头瞪着苏笺不说话。
苏笺抹了把脸，手停留在脸上没有放下，挡住了他此时的表情，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我……他还在潜意识里，我没法把他换出来，他把身体控制权彻底交给我了。”
一时间，无人开口接话。
似乎是察觉到二人情绪很不对，索耶尔想了想，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其实，从陸之大人的情况来看，你们大概待在迷阵中的时间不长，受影响不算严重，只要……只要撑到迷幻术效果褪去，就不会有事的。”
苏笺保持着姿势没有动。
陸之看了他一会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目光转移到了索耶尔身上，“那么你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事情了吧。”
索耶尔神色一僵，目光下移避开了陸之的视线，“你们是追着我来到这里的？亚温她……”
陸之闭上眼，向后靠在石壁上，“他们刚才找到亚温了，你不用担心，现在他们暂时在原地休整，等到天亮了才会继续向里探索。索耶尔，请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你和亚温的哥哥夜伦，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耶尔低垂着头，听到夜伦的名字时呼吸明显一滞，好半晌，他才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是我什么时候露出破绽了吗？”
陸之睁眼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道，“亚修伊知道吗？看他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吧？”
索耶尔迟疑了一瞬，“我也不能肯定。或许他其实猜到了，只是从没有在我或者亚温面前提起过。”
陸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问题，你可以等再见到他的时候当面问他。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的体内为什么会有两个人的灵魂？”
索耶尔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陸之没有催他，闭着眼靠在石壁上静静等待。
索耶尔轻轻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开口道，“亚修伊说你们是变数，变数意味着转机，但也仅此而已。我不像亚修伊，我虽然尊敬他，但我对占卜术的结果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你们这些外来者参与进来能改变什么，不过事已至此，有些事再瞒下去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座遗迹的确古怪且充满危机，但当年夜伦等人失踪却不是因为这个。他们都是部落里最优秀的年轻人，当时已经一路探索到了遗迹深处，却在那里，遭遇了埋伏。是的，他们在遗迹里，遇到了人。这才是他们失踪的真正理由。遗憾的是，这件事我也是到后来才意识到的……”
索耶尔将右手举在面前，盯着自己的掌心端详了好一会儿，“我出生时便比普通人少了一魄，是炼不出魂兽的，在我们族内，没有魂兽意味着毫无战斗力。出事那年我正在医馆当学徒，某日出来采药时遭遇了凶兽，我自知打不过，本想求救后拖一会儿算一会儿，没想到，一只苍鹰救了我。”
说到这里，索耶尔的神色严肃了不少，“那只苍鹰，正是本该失踪的夜伦的魂兽。夜伦当时为了救我，本就很虚弱的残魂因为长时间离开躯壳几乎要消散，我为了保住他，主动提出了让他进入我的体内。这个决定并不聪明，我的魂魄本就是残缺的，再让他的停留在我体内，我的魂魄会主动融合他的来补全自身。
夜伦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说，他已经死了，若能帮我补全魂魄，也算是借着我在世上留下最后一点自己的痕迹。夜伦的残魂与我的魂魄相融后，我接收了他的部分记忆，遇害的部分尤其混乱残缺，直到很久之后，我才逐渐理清了一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