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笺再睁开眼的时候，对上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你醒了。”陸之退开了些，让苏笺有空间坐起来。
苏笺眨了眨眼睛，坐起来往四下扫了一圈，他……怎么进了洗手间？
陸之靠在墙上看苏笺一脸茫然地左看右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别看了，你回来了。”
苏笺哦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你也太坑我了……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
陸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首先我开始以为那是在做梦，直到知道杨文纪真的死了也没完全肯定是真的，其次我总得有所保留，谁知道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不是同一个。”
苏笺愣了愣，好像是这样没错。自己刚才在书房里，不也曾怀疑过陸之？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在卧室里睡着的陸之和穿透了洗手间门的苏笺，在二楼的书房里碰了面。若要按时间点来算，当时的陸之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而苏笺却是直接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陸之摸了摸下巴，“其实我有个猜测，我在书房里能碰得到你，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其实是灵魂出窍了，在书房的是我的魂魄，和你一样，自然就能碰到你了。”
苏笺一脸复杂，“所以你不让我走，是想试试瘦子看不看得到我们？那他……到底看没看到啊。”
陸之勾了勾嘴角，“我赌一毛，没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不是因为我们。”
“他都……都能那么冷酷地杀人了，还有什么能让他那么害怕？”
陸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许，是魔鬼？”
苏笺一脸惨不忍睹，“把脑洞关上啊喂……等等你不是认真的吧！”
陸之面无表情地哈哈两声，“你觉得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笺沉默。
陸之又打了个哈欠，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招呼苏笺离开洗手间。
走出洗手间苏笺才想起，刚才陸之在洗手间里发出了大动静，以至于林消都前来查看他的情况，所以陸之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林消人又去哪儿了？
这么想着，苏笺自然就问了出来，不想陸之闻言扬了扬眉，“你说林消来过？”
苏笺肯定地点点头，“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喊你你不出声？”
陸之一脸淡定，“我只是，洗手的时候睡着了而已。碰倒了旁边的盆子就及时清醒过来了，不过门外的声音我是真的一点都没听到。”
苏笺：“……”
陸之继续道，“你跌进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苏笺无奈地道，“好吧，所以我们总结，这洗手间的隔音不是一般的好。诶……不对。”
这隔音，怎么是单向的？
苏笺想得一身鸡皮疙瘩，“简直细思极恐，不想了，太费脑细胞。”
陸之不置可否地点头，往客厅方向走去，“林消为什么来了又走了，直接问不就好了。”
跟在陸之后面又一次踏进客厅，泛黄的灯光下，林消的神色晦涩不明，看着陸之走近，一言不发，眼神却追着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你我结盟了，你是不是该展示一点诚意，分享你的情报呢？”陸之在对方的目光下从容落座，单手拖着下颚。
林消低了低头，“看来你知道了不少。”
“只是猜测而已。”
林消道，“你很聪明。我确实比你们知道的多一些。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你，我还要看你是否值得信任。”
陸之点点头，“情有可原，不过我得提醒你，看清楚形式，不要为了那可笑的警惕，让你我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中。”
林消盯着陸之的眼睛看了会儿，随即眯了眯眼，“你是不是也拿到卡片了。”
陸之笑了笑，“你也拿到了吧。”
林消没有接话，皱了皱眉头，像是在犹豫。
陸之也没催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半歪着头看向苏笺，“我先大胆推测，这是一个有系统的大型活动。”
苏笺下意识看了眼林消的反应，捕捉到了对方一瞬的僵硬。
陸之继续道，“姑且不论谁或者什么组织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源做到，以及为什么。我第二个推测是，这不是一个一次性的活动。”
林消的目光已经死死盯在了陸之身上。
陸之勾了勾嘴角，“于是我有了第三个推测，我们之中，有的人，不是第一次参与。”
林消深吸了口气，“你……”
陸之却打断了他，“等等，我还没说完。以上都只是我毫无根据的推测，从最开始被丢到这里来，那些出现得恰到好处的卡片，到目前为止我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无一不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要么我还在做梦，要么，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存在。”
林消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基本没错。”
林消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其实这是……一个游戏。”
苏笺愣愣地看着林消，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林消说完这句话后陷入了一阵沉默，像是在等这句话彻底沉淀。
陸之轻轻叹了口气，“你接着说。”
苏笺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却依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竟然是个游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游戏”这个词有点儿戏，苏笺想着自来到这以后发生的一切，有种被戏耍一般的憋屈感。
林消推了推眼镜，“这是一个，生存游戏。随着剧情的推进，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隐藏危险，要活下来，只有解开所有迷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陸之点点头，“你了解游戏的规则吗？”
林消沉默了一会儿，“规则……据我所知没有。除了知道系统不干涉剧情推进以外，完全没有具体提示。”
陸之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桌面，“那完成剧情之后，是立刻前往下一个场景吗？”
林消有些诧异地看着陸之，似乎没有料到陸之会关心这个，“不，游戏成功通关，玩家会被传送前往一个独立空间，我把它称作休息区，那里有住房和补给，玩家在那里会休息两天，第三天再次被传送进游戏场景。”
陸之接着道，“休息区是隔离性质的？不能接触到其它玩家？你的情报看起来并不怎么全面。”
林消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我所在的休息区只有我一个人。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你是上一个场景唯一通关的人吗？每一个场景，有没有通关人数上限。”陸之的目光紧盯着林消。
林消没有看陸之，眼神落在桌面上，脸上看不出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确实是上一场景唯一通关的人，不过我不知道有没有上限。”
苏笺被他们这一问一答的紧张气氛感染，也分外紧张，听到林消这个回答，立刻回头看陸之的反应。
陸之没有再提问，像是感觉到了苏笺的目光一般，回头对苏笺笑了笑。
林消发现陸之似乎没有问题了，推了推眼镜沉默了片刻，很快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冷静，“我能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你的态度是？”
陸之挑了挑眉，“合作愉快？”
林消直视陸之，“我希望看到你的诚意。”
陸之耸了耸肩，“诚意吗，那我也分享一下我已知的情报好了，杨文纪死了。”
林消蹙了蹙眉，“你在说什么，不是我通知的你他失踪了吗？”
陸之接着道，“他死在二楼第三个房间，凶手是瘦子。”
林消明显一惊。
“你竟然已经触发了特殊情节！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陸之停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林消推了推眼镜，随后揉了揉额角，“根据我的经验，只有在触发了某种剧情条件后，玩家才会经历特殊情节，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陸之不由扫了眼苏笺，一脸复杂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林消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你……你仔细想想，这很重要。”
陸之却不打算告诉他，“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
林消眉头一皱，“你……啧，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杨文纪被瘦子杀了。”
“我梦到的。”陸之道。
苏笺一脸哭笑不得，这回答虽然不是骗人，但这措辞未免太敷衍了。
林消也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嘴张了张，半晌才道，“……那瘦子现在还在那里？”
陸之偏头看了眼二楼，“也许不止他在，也许都不在了。”
林消脸色不大好看，“还有什么人？”
陸之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看到，我甚至没有亲眼看着杨文纪死，我当时躲在书架后面。”
林消沉默，推了好几次眼镜，“照你这么说，那房间现在非常危险。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瘦子，还有一个未知的第三人。”
陸之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林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必须去。”
陸之嗯了一声，“你有什么打算？”
林消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没有什么打算，无论发生什么，拼命活下来就对了。”
陸之忽然站起，苏笺和林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都看向他。
陸之看向苏笺。
“走吧，活下去。”
苏笺下意识点头，随即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这个游戏大部分的玩家都是像陸之林消他们这样的活人，那苏笺这种“死”人，又算是什么呢？
也是玩家吗？
还是……什么别的定位？
苏笺一时失神。
林消此时也站了起来，走到陸之身旁，推着眼镜，皱着眉头，“慢着，你先告诉我，瘦子是怎么把杨文纪杀死的。”
陸之比了个手枪的手势。
林消瞪眼，“卧槽？他哪来的……啧，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陸之耸肩，“再危险也得上，不是吗？”
林消看向二楼走廊，突然自嘲般冷笑了一声，“是啊。走吧！”
然后率先迈步走向了楼梯。
陸之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回头看了眼苏笺，低声道，“我们走吧。”
苏笺回神，与陸之一起跟在了林消后面。
三人放轻了脚步一路沉默着来到二楼，不算长的走廊上，泛黄的灯光将林消和陸之的影子拉得几乎看不到尽头。
从他们站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第三间房间门框上王刚黏上去的胶带，被人用利刃划开了。
门半掩着。
林消轻轻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水果刀，“先说好了，各自保命。”
陸之点头，“当然。”
苏笺受他们影响也有些紧张，哪怕明知道其他人都看不到听不到自己，还是大气都不敢出地跟在他们身后。
二楼走廊的灯闪了闪。
苏笺呼吸一窒，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眼前一暗。
二楼的灯灭了。
一楼客厅的灯光到一楼楼梯口就光影参半了，二楼这里更是完全感受不到。
苏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瞪着眼睛试图尽快适应黑暗。整间别墅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他一个人。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脚步声，那个似乎小心翼翼，却清晰可辨的脚步声。
那个属于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苏笺屏息。
脚步声在他面前不远处戛然而止。
苏笺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此时借着楼下那一点点微光，他能辨别出隐约的轮廓。
左前方是林消。右前方是陸之。
那……正前方这个轮廓……
一道刺眼白光毫无征兆地闪现，苏笺下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