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如释重负,既然是本州境内的驿卒,而且似乎连战场阵亡都称不上,就是周自如这些有心人想要捅破天都没那本钱。
当兵当到他这个位置,谁没几个心眼,锦州倒马关因为地理位置内陷向西渡缘故,天空之城的边界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杀入这个大口袋,没有战事已经十几年,既然不需要提着脑袋去跟蛮子搏命,那锦绣前程如何而来,总不能等着天下掉馅饼。
可不就是做这些不太光彩的事情去讨韩涛这些大人物的欢心吗,这名伍长记得前些年上司遇到韩校尉东窗事发,被出身士族的母老虎给听说了金屋藏娇。
上司二话不说就上去顶缸,将那名小娇-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了家,自己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娘们洗干净香喷喷地等着韩校尉宠幸,还得他亲自去把‘门’望风,伍长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这不韩校尉玩腻了那名‘女’子,就给上司去邻居县城谋求了一份美差,上司偶尔衣锦还乡,还能跟韩校尉把酒言欢。
这就是为官的学问啊,伍长如何能不服气?
第五洛眼神冰冷,说道:“我是西渡士子,负笈游学至西渡倒马关,你们若想抢人,我不还手,大可以从我尸体上跨过,只不过事后我所在家族诘难起来,两个小小从六品折冲副尉垂拱校尉坐镇的倒马关,我自信还摆平不了!”
伍长与在百姓眼中‘精’悍无匹的骑兵们,都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伍长轻轻疑‘惑’语气地哦了一声,恶狠狠盯着这个三番五次让一桩美事变得不美的王八蛋,负笈游学?
他娘的明明佩着刀!但伍长眼力不差,依稀看得出这名佩刀男子那份气度,跟倒马关头号公子哥周自如,太像了,一般人就算打肿脸充胖子故意一掷千金,也装不出这份镇静从容,这让他有种投鼠忌器的束手束脚。
骑兵伍长‘揉’了‘揉’手臂,视线终于不再在许织娘身上逗留,望着这个自称士族子弟的年轻人,脸‘色’‘阴’沉。
战马打着响鼻,间歇响起不耐烦地铁蹄踩地,声音不大,在这宁静的村头溪畔,夹杂着几声犬吠‘鸡’鸣,却是异常的惊心动魄。
贾愣整颗心都悬着,不上不下,难受。
才说人家那长相俊逸到让他抓狂的佩刀青年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风水轮流转,年轻人抖楼出士子身份后,就该他提心吊胆了,倒马关军爷如果和气生财,拿了银子便退去,他一个只会偷‘鸡’‘摸’狗只敢为恶乡里的泼皮,怎么去跟一个士子争风吃醋,到时候就是身上掉几层皮的事情了。
贾愣再也不敢去挑衅那公子哥,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伍长,大气都不敢喘。
第五洛转头,看到小娘伸出两根手指拉着他的袖口,她使劲摇了摇头,眼神坚毅。
第五洛犹豫了一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将她重新拉回身后,然后松开手,只是谁都不曾察觉的不知不觉中,他的左手缓缓地按在左腰侧的天界刀上。
唯有小娘,约莫是‘女’子的直觉敏锐,仿佛觉得有了种玄妙的气息变幻。
就像是,在村子石板铺就的空地上晒麦子,每逢要下雨,她便要与村民们一同急急忙忙去收起麦子,老天爷那会儿,便给人一种窒息的沉闷感,若是再打几个雷,就更吓人了。
当贾愣看到马背上的伍长眼睛里闪过一抹‘阴’毒,他就知道今天这事情是他赌对了,可怜那狗屁的西渡士子则是彻彻底底赌输了,输得血本无归,说不定连小命都得搭进去!
身后骑兵与带头的伍长朝夕相处,放个屁闻一闻就知道伍长今天晚饭吃了啥,看到伍长开始缓慢‘抽’刀,身后今日出行一样只佩一柄天界刀的骑兵则浮现狰狞脸‘色’。
十余柄天界刀惊人的动作一致,缓缓出鞘。
贾愣等几个青皮吓得连‘裤’裆里那条‘腿’三条‘腿’一起发软。
要杀人了?
他们不过是既没被放过血也没给人放过血的市井无赖村野流氓,真要近距离亲眼看到杀人的场景,估计都得吓晕过去。
这一刻,第五洛眼神凉透。
溪畔传来一声古怪的清澈声响,可是竟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物品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但小娘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刺骨寒意,她瞪大那双好看的眸子,发现士族公子后背的衣衫,好似‘浪’‘花’一般起了一阵细微涟漪,层层叠叠,推进,继而铺散,再消失。
天界刀已出鞘一寸。
但迅速被压回刀鞘!
第五洛死死按住刀柄,深呼吸一口。
不到己身必死,不得出鞘。
佛‘门’有闭口禅,五百年一遇的剑道大才轩辕南下在入天象以后,曾关闭剑鞘整整六年,一剑不出,才练出了那剑意浑厚的一剑开天‘门’!
第五洛看到那名伍长‘抽’刀后,去拉缰绳,准备冲锋。
第五洛伸出手臂,拦下不要命前冲的小娘。
他看着这队骑兵,语调刻板生硬说道:“你回去倒马关,跟果毅都尉常安青说一声,有个佩天界刀的人在这里。我给他一柱香时间来这里。”
才开始奔跑的十余匹战马在伍长勒紧缰绳后,瞬间停下。
伍长不是傻子,一个自称西渡游学士子并且还敢直呼果毅都尉名讳的年轻人,真是只在那里垂死挣扎的装腔作势?
前程固然重要,可‘性’命还是更重一些吧。
这世道不怕一万,还真就怕那万一。
万一这年轻人果真与常安青将军相识,不说相熟,只是有那么个点头之‘交’,就足够让他们这些只能在倒马关耀武扬威的吃上一大壶!
万一这佩刀公子哥真是西渡有些地位人望的士族出身,到时候韩校尉推卸责任,谁来背黑锅?
西渡离幽州是有些距离,可一个士族不计后果倾力而为,扳不倒从六品的韩校尉,他这个亲手沾血的伍长,如何是好?
不过,最关键的是眼前强出头的年轻人,真的配得上这些个“万一”吗?
伍长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权衡利弊。
第五洛眯起丹凤眸子道:“两柱香。已经过了一些时候了,到时候常安青暴怒,可就没谁能替你消灾。”
伍长吐出一口浊气,停马收刀,招手吩咐一名骑兵回倒马关韩校尉那边禀告这里的状况。
他当然要带人盯着这里,两柱香后,如果确定这小子是故‘弄’玄虚,他就要亲手剁死这个折了自己颜面的家伙。
是剁,不是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