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昏,拂尘一日行三百里,换了数匹好马。这瓦拉国地处荒原,沙漠为广,几大城池连在一条线上,地形倒是不复杂,只是越广阔的视野,越不利于袭战。边关三百里处,瓦拉的第二大城市瓦纳西,瓦纳西地处高地,城墙坚韧,易守难攻,将是块难啃的骨头。关闭城门前,拂尘总算挤进了城,一身的灰土,来不及掸拂。一日夜来滴水未进,腹中饥饿,胸中暂无良策,就到了城中最大的酒馆吃酒,顺便打探一些消息。拂尘把随身的佩剑放在左手旁的椅子上,叫来小二,点来一坛酒和半斤羊肉。酒馆里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吵嚷着一些琐碎的小事。还有略带愤怒、激昂的划拳声。隔壁谁家的羊丢了,哪家富贵的商人又出门了,最近粮食又涨价了。拂尘把坛子里的酒倒进碗里,优雅的举起碗,饮尽,不落一滴,这酒真够烈的。忽感觉有人走近,略抬眼望去,竟是一个女子,火红的裙子,带着金钗环佩,闪着光,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圆刀刀鞘上,镶的红宝石格外晃眼,这女子必不是一般人,那女子优雅的坐在拂尘对面,把圆刀放置在桌子上,远处的几个侍卫应该是保护她的,拂尘看着女子手腕上的印记,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给是瓦拉皇族的女儿,曾经瓦拉的军队里,也有一个人有同样的标记,是瓦拉国的皇子。只是这公主怎么出现在此地。那女子叫来小二,添了一个碗,拿起拂尘眼前的酒坛,倒进碗里,不喝,却倒在地上。又再次拿起酒坛,倒进碗里,轻抿了一口:“你应该是中原人,我们瓦拉人对大地母亲怀着深深的敬畏。”拂尘略皱着眉,这丫头不简单,刚入城不久,便查到他了:“你竟然会说中原的话?”女子夹了几片羊肉放在嘴里:“迫不得已”拂尘笑的明媚:“学的不错,竟会用成语。姑娘可是找我算命?”女子讪笑:“我怕你并不会。”拂尘忽变得严肃起来:“此话怎讲?”女子放下酒碗:“我见过的道士不多,能从中原至此的,都是饱学道法之士,眉语步态间自带一种从容,你的眉间写满了愁绪,少了些淡然。还有随身佩剑,我见过许多带驱邪桃木或防身铁剑的,却没见过如此尖锐光亮的武器,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拂,应是匆忙而来。”拂尘叹了一口气,这小丫头嘴上都不饶人,他如是不懂一点道法,怎敢说自己已是十几年的老道士了。这些年打打杀杀,真是少了些该有的清净:“这世间的道,本便是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感众生之苦,悟世间万象,既是求心,亦是求道。”女子苦笑:“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应是很有道理吧!如今瓦拉国西北大旱,河水断流,良田荒裂,野草不生,灾民数万,都涌向了南边,如今这夏天倒是好过,马上入秋,粮食不足,必出大乱。如今虽控制了一些,疫病横行,多有逃脱之人,不知去向,此事不敢公布于民怕有暴乱。”拂尘暗思量,瓦拉形势竟是如此严峻,却是攻打的好时机:“你找我是为了让我找出解决疫症之法?”女子摇摇头:“不是,各处名医均束手无策,我不知你是何人,快些回去吧!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了,我不想凭空猜疑,便害人性命,可有的人即使错了,也不会承认,趁他还没来,你快走吧!”“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心怀感激,若他日有缘再会,必倾力相报。”拂尘拿起佩剑,出门蹬马,一路奔驰,从南门出城,经小路赶回天山营寨。那女子依旧坐在那,一碗一碗的喝着坛中的酒,有些人遇见了,就知道应是遇见的,虽第一次见面,但她绝不舍得杀了他,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
拂尘坐在马上,耳旁呼啸的风,灌进道袍里。黑夜中,空寂疏星,马蹄哒哒急促的地响着,他们注定是敌人,是无法更改的实事,只求不要在战场上遇见。拂尘心里坠坠的,他读过那么多道法的书,却一直想不清楚,这世界为何争来争去的,直到把所有人拉入了巨大的漩涡。这世道纵容的都是满嘴血肉的禽兽,最终受伤害的都是无辜的百姓。他为了惩治坏人不得不比坏人更狠心,不得不杀害那些只是听从别人命令的士兵,以正义为名残害无辜,他又算是什么?他想不清楚,他想做一世好人,可为什么先要变成坏人呢?缺了他一人,世间依旧相互厮杀,想要天下真的安宁,须有一人能平定天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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