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到停车场,一个身着制服的女警就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夸张的朝吴修笑着,“真是辛苦了,这位就是吴教授吧,我是刑警队的于丽,您叫我小于就行。王局昨早就让我准备好了接待工作,不巧有案子发生,多亏吴教授帮忙,案子那么快就破了……”
于丽热情地同吴修寒暄着,胖陈和法医陈显然习惯了被她无视,两人打开后备箱将缪某的尸骸小心取出。陈珈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不屑地想:白嘉祥的破案率就这么来的?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算破案了,这案子还真好破。
吴修说话时,不忘指着陈珈问于丽,“新来的实习生跟着我,她的食宿安排好了吗?”
于丽好像才看见陈珈一般,“实习生啊,需要警队安排住宿?这个我得问问白队?”说着,于丽将一张门禁卡交给了吴修,“法医办公室,技术室、资料室,都得刷卡开门,这是你的门禁卡。”
陈珈眼馋的看着那张门禁卡,为什么她没有?难不成今天去哪儿都得跟着这人?
吴修将门禁卡装进了裤兜,栓卡的绳子被他故意露在外面。只见半截绳子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摇晃,似乎轻轻地一扯就能将卡拽在手中。
陈珈一直盯着那张卡,幽怨的眼神像极了跟着肉骨头的狗。
吴修饶有兴味的逗着陈珈,非常想知道她和那个卧轨的女人有什么渊源,这或许就是她混入警队的原因。
刑侦大队有两栋楼,七层那栋主楼是刑警队办公楼,与其相连的三层小楼就是云州法医鉴定中心。据于丽介绍,小楼分东西两侧,西侧是食堂和宿舍,东侧是法医办公室,证据资料室,还有尸库。
几人走到小楼门口,于丽问:“吴教授,要不要先去宿舍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补齐?”
“不用了,工作要紧。”
“你的宿舍钥匙,209,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电话,我的号码是……”
两人正说着,陈思源的电话响了,陈珈犹豫着接还是不接。她原本已将电话关机,直到白嘉祥告诉她,警察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待机。
众目睽睽之下,她无奈地拿出电话,还好是白嘉祥打来的,“喂,白队。”
“于丽在你旁边吧?”
“恩。”
“把电话给她。”
陈珈把电话递给于丽,后者看似在微笑,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她对着电话那头应答了几声,又把电话给了陈珈。
“白队,还有事吗?”
“我今晚尽量赶回来,若是回不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同事,知道吗?”
“哦!”
挂了电话,陈珈一头雾水的看着电话发呆,是她太敏感,还是白嘉祥对她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他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儿?
吴修若有所思的看了陈珈一眼,“走吧,我们先去尸库。”
小楼东侧,尸库与证物室都在地下一层,专人看守,门禁卡没用,进出都得登记。
尸库看守人是个因伤致残的老刑警,他放下报纸,扶了扶老花镜,“出示证件,在这儿登记。”
吴修把证件放在了老刑警桌上,后者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吴修的证件,自语:刑警学院,也是为了124大案?说着便将手边的本子摊开,“自己登记,具体事项、进出几人、时间……”
陈珈主动的说:“让我来吧,你们不方便。”
填表时,她看似随意的翻开了本子的前一页,扫了一眼后,才开始匆匆填写空白页。同她料想的一样,陈思源的信息就在上一页,备注上写着尸体入库后存放在了几号尸柜。
法医陈最熟悉这里,他带两人走入尸库,跟他们介绍说,“左面儿是停尸房,右面儿是解剖室。”
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看在陈珈眼中有些破败,日光灯,泛黄的墙面,老式的地砖,还有发出“嗡嗡”声响的制冷设备。怎么看怎么渗人,难怪市民要称这里为城西殡仪馆。
陈珈看着吴修和法医陈将缪某的尸骸放在一张银灰色的金属床上,心思转动。她没有理由独自跑去隔壁停尸房,唯有想办法将房间里的两个法医支走,可她并不擅长说谎,短时间内能想出什么借口呢?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地铁站的监控视频昨日就已经送到,法医陈很快就会看到陈思源自杀身亡的视频,已经没时间给她挥霍了。
抬头看了看吴修那张扑克脸,她决定先支走法医陈。只见她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用一种吃惊的语气说,“哎呀,我的隐形眼镜掉了,这可怎么办!”
吴修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干活,完全无视她如此拙劣的表演。
法医陈不同,小伙青春年少,对陈珈充满了好感,加之自己也戴眼镜,深知隐形眼镜脱落后的痛苦,他道:“我桌上有护理液,我让同事送下来。”
“太麻烦别人了,你能上去帮我拿吗?”
“我……”小伙犹豫的看着吴修。
吴修道:“你去帮她拿吧,我正好要去卫生间,这儿先放一放。”
眼见两人一起离开了解剖室,陈珈心道:要不要那么配合?这是故意的?不管了,先拿指纹再说。她一转身就溜到了左面的停尸房,按照存尸柜上的数字寻找着摆放陈思源尸首的地方。
停尸房的温度比解剖室的还要低,整齐的银灰色存尸柜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有些泛黑。陈珈只管寻找自己的目标,完全不知道假设在停尸房内的摄像头正悄悄记录着发生在房间里的一切。
她缺乏社会实践,更缺乏想象力,天真的以为死人不需要监控。却忘了这儿是警局,这里的法医能让死者开口说话。更忘了尸体是证据的一种,警方对停尸房的监控不比证物室低。
法医陈和吴修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尸库,法医陈去办公楼拿隐形眼镜护理液。号称去厕所的吴修却跑去了老刑警的值班室,开门见山的问:“谭勇的尸体还在这里吗?”
老刑警摆出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说,“A2柜,进门就可以看见,上面没发话,尸体哪敢挪。”
“我要看尸库进出资料。”
“桌上,都有签字,你慢慢看。”
吴修查看记录时,他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值班室里的监控视频,他知道老刑警腿脚不便,就算被挡住视线也不会移动座椅。
一切如他所料,那丫头根本不知道停尸房有监控,就那么大模大样的走进去拉开了尸柜。
吴修分神偷看视频时,看报的老刑警问:“同志,上面什么时候能给124大案定性?老这样查来查去也不是办法,把整个警队弄得人人自危,这还怎么出去办案!”
“快了,”吴修说着递了支烟给老刑警。趁后者出去抽烟时,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值班室的监控上。
视频里,陈珈将尸体的手指按在手机按键上,一连换了几个指头,手机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尸体冻得太硬,触摸键识别不出来,还是陈思源没有用常规的拇指和食指来记录指纹。
这丫头在干嘛?指纹解锁手机?
新发现让吴修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千万别说她只是一个单纯到蠢的笨贼,若是这样的话,他和白嘉祥较劲儿的行为可真傻。
停尸房中,陈珈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家里还等着她回去呢。试过几次后,她忍着恶心将尸体冰冷的指尖握在了手中,靠掌心的热量将指尖上的白霜化为湿气。
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看到了陈思源的脸,那张被车轨碾压之后的脸。
尽管曾看过很多死者图片,真正见到尸体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为了拿到指纹,她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眼前那张脸就像一个烤坏了的披萨,血肉和脑浆像极了番茄酱与洋葱芝士的混合物,两颗破碎的眼珠有点像压坏的蘑菇或是馅饼里的牡蛎。
有趣的联想并不能解决死者指尖上的水汽,指纹锁还是无法解锁。她不得不用自己干燥的手背把死者指尖的水汽蹭干净,又试一遍后,陈思源的指纹终于将手机解锁了。
看着手机屏幕出现在眼前那一刻,陈珈瘫坐在地,心道:也算可以走了。
吴修一直关注着监控视频,陈珈所有行为都牵动着他的神经,就像看电视一般,他竟紧张地为她捏了把汗。见她敢于握着尸体的手指来解决霜冻问题,他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如果她真的是小偷,一定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偷。
不多时,法医陈回来了,吴修与他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解剖室。陈珈坐里面看似悠闲地玩着手机,只有吴修知道,这丫头前一刻还靠在存尸柜旁大口的喘息着。
法医陈是个心细的小伙,不但带了护理液,还带了把新镊子。可惜陈珈并不领情,只听她毫不愧疚地说,“昨夜没睡好,我忘了自己做过眼部手术,已经不需要戴隐形眼镜了。”
法医陈一脸呆滞的看着陈珈,后者借口要去厕所偷偷溜出了解剖室。电话已经解锁,她可不愿在这儿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