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的事情办的倒也快,李凤瑞铁了心要分,没有二老爷搅局,三老爷也没有别的想法,意见一旦统一,效率自然就高了。
除了御赐给李凤锦的食邑物件,东平侯府所有产业照三份平分。
李凤瑞却不干,“二哥理应分大头……”
三老爷虽觉得让李凤锦占了大头很肉痛,平心而论,作为侯府长房又袭爵的李凤锦分大头,说出去谁也不会觉得不公。但明明庄氏都说了按三份均分,他实在搞不懂这侄子这会子抽的是什么风。但侄子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向来高洁如玉的君子,很该视金钱为粪土才是。
于是忍着心痛肉痛,附和道:“瑞哥儿言之有理。”
若薇见他僵着一张脸,试图继续扮演他不重金钱名利的高远淡泊的文人气质,忍不住想笑,也真的弯了嘴角淡淡笑道:“既是分家,又请了这么多族老来见证,倘若分的不公不均,叫什么话。三叔父跟四弟都不必再说了,就照那样分吧。”
不一时,便有周氏领着丫鬟婆子抱了账簿算盘之类的物事走来,满满摆了一桌子。一声令下,账房先生便忙碌了起来。
要算出府里公中的银钱,各个铺面庄子的盈利等。
这边算着,那边周氏又捧了一堆房契地契以及府中下人们的身契来。既是分家,这些都是分清楚的。
一直忙到天色擦黑,这府里的家当与仆人以及铺面庄子才算是理算清楚了。若薇只坚持到午间,就将这些个琐碎的事情全权交给周氏处理了。
待到晚间周氏来回话,若薇见她一脸疲色,颇有些过意不去,忙叫她坐了,又让明月将给她炖着的血燕端给周氏用。周氏推辞了两句,见若薇并非客套,自己一整天水米未沾一口,确实饿得狠了,便不再推辞,先坐在椅子里用了血燕,方才长长的透出一口气来。
若薇见状,本有一分过意不去此时也变成了三分不好意思了,“原都是我的事,倒叫你受累了,是我对不住你。”
周氏忙道:“嫂子千万别这样说,你身子不便,哪里能这样操劳。况且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能被嫂子委以重任,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这话却不是拿来敷衍若薇的,能顺顺当当的分家,若他们小两口也能跟着分出去,那才叫好呢。
若薇见她并没有勉强的意思,便知道她说的不是客套话,遂笑道:“可是都清算好了?”
周氏忙将带过来的册子交给若薇,告诉她公中收入的款项以及三房人各自分了多少,东平侯府名下的铺子田庄又是如何分配的,以及府里的下人们的分配一一作了详细说明。
若薇随手翻了翻,满意道:“你办事我很放心,族中的长辈没有意见吧?”
周氏摇头,“这样的分法,二房三房都没意见,族老们自然也没有二话的。”
“劳烦了他们一整日,很该好好摆几桌的。”
“是,我过来时席面已经摆上了,还想请示嫂子,族老们辛苦了一天,我备了些银子……”她说着,有些不安的看着若薇,显然很是担心若薇会责怪她自作主张,“也不是太多,就是个感谢的意思。”
“很该如此的。”若薇笑着安抚她,“这些都是我没想到的,你都帮我想到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不如你自己说,你想要我如何感谢你?”
周氏张口就想拒绝,但她观若薇似乎并不是随口的说笑,她虽也是笑着,漆黑平静的眼里却十足认真。
她到口的应付的话便咽了下去。一个念头猛地跳了出来,但她却又有些担心,不由得便变得有些紧张,交握的手心狠狠紧了紧。
“当真……什么都可以?”她小心翼翼的问。
若薇唇边笑意渐深,她一早就察觉周氏的小心思,她又挺喜欢周氏的勤快与识时务,自然乐意成全她。“我既已夸下了海口,断没有食言的打算,你且说说,你想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周氏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牢牢看住若薇的眼睛:“我们也想分出府去单过,还求嫂嫂成全!”
她说的简单直白,并不拐弯抹角。
“这是你的意思?三弟可知道?”若薇问她,眼里有赞赏一闪而逝。
周氏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她面前绕圈子耍心眼没用,干脆利索的将自己的目的提了出来。
“此事三爷知情,因他同意,我才敢来同嫂嫂说。”周氏顿一顿,脸上染上几许娇羞甜蜜之意来,“等我们找好宅子后,也可以将老太君接过去奉养。倘若太夫人愿意,我们也是十分愿意奉养的。”
连这些都想到了,分出去单过这念头周氏怕是早就有了。若薇想了想,道:“这事也不是不行,只是倘若由我们提出来,旁人少不得要猜测是不是我们容不下你们,我是不在意这些,但到底人言可畏,我身边还有许多在意的人,不好叫他们因为这些事受到困扰,你说是不是?”
紧张等着答复的周氏微微一愣,随即便急道:“自然不好由嫂嫂你们提,不如趁着族老们还在,我跟三爷去说,请他们再为我们做个见证,如此,外头的人知道也不好说什么的。”
若薇瞧着她急切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我自认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不知为何三弟妹如此着急的想要分家出去?”
周氏忙忙摆手,急声辩解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嫂嫂是很好的人,我心里都明白的。都是我,是我想要自立门户……”
她见若薇眉头一挑,声音便低了下去,不安的呐呐道:“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该,只是若三爷一直在侯府的羽翼庇护下,怕是很难有好前程。我父亲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离了侯府,万事都得依靠自己,也许会很辛苦,但,心里很踏实。”
过的是好是坏,李凤渊能不能有出息,那都是自己选的路,或许前程似锦,也或者艰难度日,但不管哪种,心踏实,便自在。
“既如此,便依你吧。”若薇也不再啰嗦,痛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周氏惊愣的半晌合不上嘴巴,一旁的春晖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奶奶可是欢喜的说不出话来了?”
“掌嘴。”若薇笑着嗔道:“连三奶奶都敢打趣,也不怕人说我身边的人没有规矩。”
春晖自然瞧得出若薇生气没生气,闻言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光,听着倒是很响亮,笑嘻嘻的与周氏赔罪道:“奴婢嘴上没把门,浑说的话,三奶奶千万原谅奴婢这一回。”
周氏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对若薇笑道:“春晖也没有说错,我真是欢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急急道:“我不扰嫂嫂用晚膳了。”
趁着族老们还在府里,还得抓紧时间与丈夫商量如何请他们再做一回见证人的事。她丝毫不担心若薇会在钱财上亏了他们,连二房三房她都能慷慨的分那么多出去,作为若薇信任并且颇欣赏的自己,想来她是怎么样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若薇并没有打听周氏跟李凤渊是如何与族老们说的,不过这一晚,族老们都留了下来。
当晚,李凤锦没有回府。
刚用过晚膳,李淑珮与李淑瑜便联袂而来。
若薇见她两人都闷闷不乐,只坐在那里垂首不语,看也不看她一眼,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她似笑非笑的敲了敲桌面,“怎么,大晚上冒着风雪过来,就是为着在我跟前发呆不成?”
李淑珮先抬起头来,若薇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红成了这个模样?”
一边问,一边吩咐明月去外头取些冰来给她敷敷眼睛。
就见李淑珮一双眼睛红肿的犹如核桃,原本开朗的活力四射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这样可怜兮兮的,一时间还真叫若薇难以适应。
“瑜姐儿,你可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见李淑珮只是紧咬了唇却并不说话,若薇只好头疼的去问李淑瑜。
哪知李淑瑜一抬起头来,模样儿竟不比李淑珮好多少,两双核桃样大小的红肿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自己,若薇忍不住扶额叹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淑珮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我舍不得嫂嫂……为什么要分家,为什么大家不住在一起了?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嫂嫂……”
她一生下来就住在这里,如今却是说走就要走了,这府里的一景一物,这府里的人,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怎能不叫她悲从中来?
李淑瑜也哭了,相较于李淑珮不管不顾的嚎哭,李淑瑜那样咬着嘴唇默默流泪的小模样,更叫人心生不忍。若薇也知道,李淑珮或许不知道这个家里都发生过些什么事情,但是李淑瑜却是清楚明白的。她这时候闭着眼睛流泪,连看也不敢抬眼看若薇与李淑珮,必定是心里自责懊恼得很。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若薇出声劝道:“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往后你们要是想我了,直接上门来找我便是,只是不住在一起了,就当你们自个儿提前出门子了,先就习惯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