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不再理会喷火龙一样张牙舞爪的二老爷,径直看向目光躲闪的太夫人,“既是长房的事,本夫人少不得要请教太夫人一声,不知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太夫人心一横,瞪着若薇道:“我又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再说了,这些大事本就是家里男人们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能做得了什么主。”
她顿一顿,又道:“这事儿的起因,还在侯爷,是不是找到侯爷,这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锦儿媳妇啊,你们夫妻一体,没道理侯爷去了哪里你竟全然不知情吧。”
“本夫人如今仍是大病未愈,侯爷失踪时,我还在庄子上,他去了哪里,我从哪儿知道?”
太夫人分毫不让的针锋相对,“那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侯爷不见了,便急匆匆的回来了?”
若薇轻笑:“未卜先知么,本夫人倒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京城的风言风语都已经传到了庄子上,府上各位却一无所知,还恬不知耻的谋划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东平侯府的当家人,说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笑掉旁人的大牙?”
李凤渊的脸黑的能与锅底一拼,咬了咬牙,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低声道,“二嫂,既然这是咱们长房的事,你看是不是先请二叔三叔他们回去?”
二老爷闻言,起身就要走。
“也好。”若薇漫不经心的开口,“有些人想死的明白些,有些人乐意死的糊涂些,不过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诸位想走的,现在可以离开了。”
除了二老爷,竟没有一个人起身来。
二老爷短视又鸵鸟,以为将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自然就跟自己没关系了。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少龃龉算计,不管他们前一刻是不是还恨其中一个人恨得要死,但到了这一刻,知道那把剑不是悬在其中某一个人脑袋上而是悬在这一群人脑袋上时,所有的一切恩怨都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
二老爷见汤二太太竟也稳坐如山,顿觉一张老脸抹不开,冲着汤二太太吼道:“你走不走?”
汤二太太皱了皱眉,她再是觉得自家这个老混球丢人,人前也是给足了他面子的,但此时攸关身家性命的时候,这老混蛋还如此任性看不清形势,就不能怪她不给他脸了,当即把脸一沉,“老爷倘若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你这吃里扒外的蠢妇!”二老爷怒了,男人最要紧的是什么?是脸面!虽然平日里关起门来,他是让了老妻几分,可是在外头,老妻相当照顾他的脸面。突然间如此不上道了,二老爷又岂能不怒?“到底走不走?”
李淑瑜一看不好,忙上前扶了二老爷:“父亲,我陪您先回去歇着吧。”
二老爷见汤二太太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甚至还低了头去喝茶,显见是不肯在众人面前替自己将这面子圆过去了,心头更是大怒,一把推开扶着他手臂的李淑瑜,“贱人,你走是不走?”
他此时正是盛怒之时,并未注意到推开李淑瑜所用的劲道,一时不妨,竟是将李淑瑜推的后退好几步,不当心踩到了自己裙角,哐啷一声,小姑娘李淑瑜悲剧了。
她后头正是一个摆放着插瓶的花几。
李淑瑜重重砸在倒下的花几上时,痛的险些飙泪。
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二老爷在一众惊叫声中,傻了。
汤二太太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朝着李淑瑜跑了过去,“瑜姐儿!瑜姐儿,我的瑜姐儿……”
若薇在李淑瑜跌倒时便已经站起身来,早已看清她虽摔得很惨烈的样子,却是运气极好,并未砸在砸碎的花瓶碎片上,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七手八脚围了上去,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嘴上都是急切的担心与问候。
若薇回府的第一次家庭会议就在这闹哄哄的阵仗下宣告结束了。
……
二房众人带着揉着后腰憋着眼泪的李淑瑜撤退了,三老爷与关三太太打着关心侄女儿的幌子,也跟去了,李凤渊也想溜,对上若薇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终是灰溜溜的耷拉下了脑袋。
太夫人倒是想了个好借口:“岚哥儿怕是要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领着邱氏走的飞快,仿佛后头有鬼在追似的。
最后,偌大的花厅里头就剩若薇跟李凤渊大眼瞪小眼了。
若薇接过青霜兑好的蜂蜜水,惬意的饮了一口方才调侃般的问道:“三弟不去看看四妹妹?”
李凤渊猛的抬起头来,甚是急切的问道:“我可以去吗?”
话一问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果然就见若薇笑了起来,“三弟当然可以去,难不成本夫人拘着你不让你去了?”
李凤渊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自在,到底也没有就势溜掉,“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二房三房又不顶事,少不得还要烦请嫂嫂想一想,如今要如何应对才好。”
他抬眼,见若薇仍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却不肯接他的话,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嫂嫂,都是弟弟目光短浅贪得无厌,这才给家里酿成了大祸。嫂嫂怎么罚我,我都没有二话,只是眼下东平侯府已是到了风雨飘摇之时,还望嫂嫂不计前嫌,好歹帮着府里度过这一劫才是。”
他算是看明白了,二老爷是个没担当的,三老爷是个担不起的,剩下的兄弟中,要不是傻的,就是离家千里之外的,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解决之法了。虽然他是很想将李凤锦拉下马,趁着他犯错的机会博自己上位的机会,但倘若最后连自己都没命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二房三房说不得都会将气撒在他身上,往后别说在外头如何做人,就是在家里只怕都做不了人啊!
想明白自己处境的李凤渊,毫无心理压力的对着若薇低头了。唉,可怜他原本觉得自己并不输李凤锦什么,只要没了他爵位自然落在自己身上,如今才知道,李凤锦就算真的丢了爵位,只怕也落不到他身上来,说不得还要成为李氏家族的罪人,死了之后也无颜去底下见李氏的列祖列宗。
“成国公是如何知道侯爷不在府里的,他又是如何规劝你的?”若说是李凤渊自己找上成国公的,若薇自是不信,成国公什么身份地位的人,会理会李凤渊这么个无名庶子?定然是成国公早已经得到了风声,想方设法与李凤渊交好,挑唆着他进宫面圣的。
李凤渊也早已明白过来,诱着他进宫面圣的成国公不是什么好鸟了,遂一脸羞愧的说道:“他是如何知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有一回,我在聚宝斋瞧见一块罕见的血玉,当时身上银子带的不够,正巧遇到成国公府的庶长子成光辉。”
因都是庶出的关系,两人平日里虽没有深交,却也是在不同的场合见过面的。“他借了银子给我买下那块血玉,我便没有推辞。”
他顿一顿,看一眼若薇的神色,才又继续说道:“那次之后,又巧遇了两回,他便请我去成国公府做客,碰巧成国公在家,我便去拜见了一回。成国公便问起二哥来,说是听闻二哥已经不在京城,他只说二哥玩忽职守必定不被圣上所容,说不得东平侯府的爵位就要易主了……我听了后,心里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说着,又偷觑一眼若薇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鄙夷之色来,方才稍稍放心了些,急忙又道:“嫂嫂,我也是想着,好歹我也是长房的人,与其便宜了二房与三房,凭什么我就不能争一争呢?嫂嫂也是长房的,想来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是啊,成国公利用的不就是你的这点想法吗?”若薇淡淡道,“你难道不知道,成国公府与咱们家自来是不对付的?尤其在侯爷选择了惠妃的儿子做太子后,作为皇后一派的成国公只怕连生吃了侯爷的心都有。你会看不出他对你甚或是东平侯府的不怀好意?”
李凤渊缩了缩脖子,他不是不知道成国公府跟李凤锦不对付,但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心中疯狂滋生的念头啊!他一直都以为,李凤锦能幸运而顺利承袭东平侯府的爵位,不就是比他运气好生在他前头了吗,论聪明论能力,他又有哪点比不上他?有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又怎么舍得放弃呢?因此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还是一头栽进了对方的圈套里。
“嫂嫂,依你之见,皇上真的会定二哥的罪吗?”他再坏再无耻,也不想做李氏的千古罪人啊!
“侯爷曾在毅州府出现过。”若薇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了。
李凤渊先时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神色慢慢变得惊讶起来,“二哥去了毅州府?他去毅州府做什么?完了完了,不管他去毅州府做什么,只要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将他跟逆王串联起来,说不得真的会捏造一个勾结逆党的罪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