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那人当真长得十分好看。”庄若梅终于舍得收回视线来,“还如此热心助人,实在难得。”
“再难得也跟你没关系。”若薇出声打击她,“你是千金小姐,他只是一介江湖侠士,你愿意跟他过以天为被地为庐的生活?”
“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庄若梅虽然红着脸,却是十分认真的说道,“有些人一辈子过着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日子,可是却永远被困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里,三姐你甘心过这样的日子?”
“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又有什么不好?”若薇挑眉问她,“细水方能长流,绚烂如烟花,也不过一瞬就归于平静,谁也不能一辈子轰轰烈烈的活着。”
“我也没想一辈子轰轰烈烈,我就是觉得,如我这般,成亲嫁人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里跳到了另一个笼子,一辈子都在笼子里的生活,未免太过枯燥了些。所以才有些向往不一样的生活罢了。”
若薇警告她:“向往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别胡思乱想令自己原本好过的日子变得不好过,这才是最蠢的人会做的事。”
庄若梅扁扁嘴:“我知道啦,不会胡思乱想的。”
可是当真不会吗?那个她完全想象不到的江湖上不也有侠女这样的人物存在吗?为什么她们就能跳出如牢笼一般的深闺后院,自由自在的在江湖上威风恣意,人家不但不会说什么,还会编出那么多的话本子来歌颂赞扬她们?为什么她就只能如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关在又高又厚的门里面,蹉跎消磨着她最美好的时光,然后嫁给一个书呆子,继续蹉跎消磨着她最美好的时光?
这一刻,庄若梅知道,她的心底,发酵酝酿着一种名为不甘的东西。
“对了,三姐姐,方才在城楼上,你跟父亲说什么了?”为了不让自己东想西想,庄若梅转开了自己的注意力。
若薇顿了顿,方回道:“没什么。”
“你明明说了,我都亲眼看见了。”对于若薇的不承认,庄若梅可不打算轻易放过。
若薇瞪着她,脸上微微有些红,像是被人一下子戳中了心事一般,连平素平淡的音调都似高了两度:“都说没什么了,你是不懂听还是听不懂?”
庄若梅再想刨根问底,瞧着这恼羞成怒的三姐姐,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了,“不说就不说,还真以为我没听到也没看到啊——你不就是跟父亲说,让他要活着回来嘛,我看得出你的嘴形。”
若薇的脸更红了些,很想将庄若梅一脚踢到旁边的小水沟里去。
……
姐妹两个回到府中已经是午时,陪着庄夫人用过饭后,庄若梅便回去歇息了。
“我瞧着四丫头精神恍惚,外头没遇到什么事儿吧。”她一走,庄夫人便有些担忧的询问若薇。
若薇淡淡道:“没什么事,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庄夫人轻叹口气,“你父亲,一切可顺利?”
“很顺利。”
庄夫人这回深吸了口气,仍没能忍住眼眶的突然发红,她抬眼见若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按了按眼角方道:“嗐,你看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经事,让你父亲知道了,又要说我了。”
“你跟父亲感情那么好,父亲甚至说了,并不介意你能不能生出男孩来,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张罗妾室,还一纳就是好几个?”若薇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庄夫人微微一愣,方才苦笑一声道:“那时候,不但对你父亲不信任,也十分的不自信,毕竟成亲好几年,生了你大姐后便再也没有消息。当时咱们在边城,与老太太住在一起,老太太虽然嘴上没说,可是每次见了我,都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虽然总有你父亲在我前头挡着,可他能帮我挡得了一时,却也挡不了一世。老太太有句话说的也没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自己生不出来,却不能令老爷不孝。”
“可是后来,你又任由父亲将她们全部送走。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们也是一群可怜人?”
庄夫人面上便有了歉疚,点头唏嘘道:“你说的没错,其实她们也是一群可怜的女子,只是因为我的自私,令她们中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再得到幸福,我知道,那是多少银子也补偿不了的。所以以前,我对你们很漠视,那也是因为,看到你们就会令我想起我的罪孽——我一直认为,那些都是我的罪。”
“你挑选的那些姨娘,她们是自愿进入将军府的吗?”若薇又问。
“当然。”庄夫人似乎对她这一问感到十分惊讶,“包括你姨娘在内,都是自愿的。”
若薇笑了笑:“既然她们都是自愿要进将军府来,那些什么罪孽,又怎么能算在你的头上。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庄夫人闻言哭笑不得,她心里的确一直觉得很有些对不住从前被送走的那些姨娘们,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来,不得已纳了姨娘进府,可最后,又由着丈夫将姨娘们全部打发走。好人是她一人做,坏人却由着老太太与丈夫去做了,她自己则扮演着完全无辜的儿媳与妻子。这些年虽然没人说过她什么,可她自己也知道,将军府上没有姨娘这件事,令京中的名门望族认定了她善妒刻薄,许多人家以她妇德有失而不愿意与她来往。可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有谁能如她这般,丈夫始终如一的只爱着她一人,不管她青丝亦或白发。
而那些姨娘们,也都是自愿进入将军府,有的为了得到老爷的宠爱,有的为了荣华富贵加身,不惜害人害己,甚至想要将她也踩下泥泞。
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应了若薇这一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她犹自感叹着若薇的话,就听若薇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把五姑娘叫过来说话。倘若她问起,就说是夫人让叫她来的。”
那丫鬟虽疑惑若薇特地交代她这句话的用意,恭声应了,快步走出去。
“你五妹又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庄夫人猜测道。
若薇摇头,“没有,但她有些不对劲。”
庄夫人再问,若薇自己也说不出庄若兰到底哪里不对劲,便摇头不语,只等庄若兰来说话。
庄若兰很快就过来了,身上穿着件家常的月白衣裳,头发简单挽在脑后,想是听说庄夫人找她后便立刻赶过来的。
一进来看见若薇,她嘴边的笑便立刻僵住了。“三姐姐也在母亲这里?”
“本夫人不在母亲这里,你这会看到的是什么?”若薇懒洋洋的回她一句,微眯的双眼落在她强作镇定的却止不住发白的小脸上,锋锐如刀的视线盯得庄若兰愈发的不自在起来,“说吧,你做了什么好事?”
庄若兰瞳仁惊慌的收束了下,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弄得我就像是犯人一般,敢问三姐姐妹妹是犯了什么罪了?”
“本夫人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倘若你眼下不说,哪一日被本夫人查出来,本夫人绝不会轻易饶过你!”若薇警告她。
庄若兰握着帕子的手指一紧,眉头一蹙,怒声道:“三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污水往我身上泼是什么意思?我若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对我说这些我也认了,可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你这样说,对我也太失公平了些。”
她转过头,一脸怒意顿时化作了委屈:“母亲,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无凭无据的这般诋毁女儿吗?她是您的女儿,我也是啊!”
庄夫人便看向若薇:“三丫头,你这是……”
若薇只是看着愤怒不已的庄若兰,对方却回避着她的注视,只哀求的看着庄夫人,似愤怒委屈至极的要庄夫人为她做主一般。
若薇只觉得她这样子像极了心虚,愈发肯定她有事情瞒着,她已经试过逼问,显然庄若兰打定主意是不会说的,利诱什么的,她用来也一样没用。便淡淡道:“你没做什么蠢事最好,否则——”
若薇平静的看着她,然而锐利冰冷的气息却像风暴一样灌进庄若兰的心里,“你最好日夜祈祷,你所做的蠢事不会被本夫人知道!”
庄若兰身子一僵,心底一阵接一阵的发颤,却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胆怯的神色来,一副傲然又贞烈的模样:“三姐姐好大的威风,在三姐姐的威风下,妹妹哪里还敢不自量力做出什么蠢事来?既然母亲与三姐姐没别的事了,请恕我这就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庄夫人与若薇说话,径直行了礼,便气呼呼的走了。
“等一下。”若薇喊住她。
庄若兰不耐烦的回头:“三姐姐还有什么吩咐?或者还有什么脏水要往我身上泼?”
“你身边没了谷雨,让我屋里的明月去你屋里服侍。”这不是商量,只是知会。
庄若兰讥诮的冷笑一声,咬着牙道:“既然三姐姐不信任我,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明月是我屋里的人,所以你最好对她客气一点。”若薇又道。
“客气?”庄若兰眉心一跳,眼中带着冰冷的恶意,眸底却闪着怒极的赤焰:“一个奴才,也值得本姑娘对她客气?那么依三姐姐的意思,不如让我服侍她算了,这样对三姐姐的人算是客气了吧?”
“你若非要这样做,本夫人自然也不会拦着你。”
“我倒要看看,倘若我非要对她不客气,三姐姐又会如何教训我!”她说完,再不停留,挟裹着满腔怒火愤愤的离开了。
……
半下午时,庄十八前来禀报,“昨夜的刺客全都死了。”
若薇并无半点意外的点了点头,甚至连死因也没多问一句,只淡淡道:“那画眉呢?”
“按照三姑娘的吩咐,已经找了大夫来替她疗伤,从昨晚一直到现在都还睡着,只在中间醒了一次,吃了写东西就又接着睡过去了。”
这就是说,画眉已经没有找死的举动了。“也不能太过大意,先由着她吧,若她有什么想说的,再来告诉我。”
庄十八领命下去了。
若薇一个人呆在空旷的议事堂中,正揉着额角看着周府以周太太的名义送过来的帖子,这帖子的意思是请若薇方便时与她见一面,好商谈两家的亲事。周家的言语用词十分客气,对她这侯府夫人的看重与敬意是显而易见的。
正要让青芳回帖,庄十八又来了。
若薇再一次挥退青芳,她知道没有大事,庄十八是不会这样频繁来见她的。
“庄五等人回来了,谷雨她,她死在了好客轩客栈里。”庄十八一脸冷凝的禀告道。
若薇挑眉,没想到谷雨会死的这么快,她离开将军府,前后不到一天的时间,竟就被灭了口。想来,她那组织不管她有没有背叛,都容不下她活在这世上。
“庄五他们又在外头跪着请罪?”若薇随口问道。
庄十八回道:“是。”
“让他们起来吧。对方要杀人灭口,他们便是监视的再严密,也没有用。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据庄五说,他们从觉得不对劲到冲进谷雨的房间,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进去时,谷雨已经身亡,系一剑毙命。对方干净利落的杀了谷雨,只在她尸体旁边放了一朵纸剪的芍药花。”庄十八双手将一朵粉色的犹如真花的芍药递到若薇面前。
若薇接过来,谷雨定然流了不少血,这朵花有一半已经被染成了红了,透着一股子铁锈味儿。
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瞧出这芍药有什么寓意,便又征询的望着庄十八。
庄十八亦是一脸难色,“江湖上排的上号的杀手,似乎都没有听说谁有这手艺的。”
“现在只剩画眉一个了。”若薇将芍药放下,屈指扣了扣桌面,“无论如何,先让她活着,只要人还活着,那些人就势必不会放心,还会再来的。我就不信,他们全是难啃的硬骨头!”
庄十八领命去了,满脸都是沉重。
若薇又捡起那朵芍药花看了看,看了一阵,除了巧夺天工这四个字,她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来。到底是谁在杀了人之后,还特地放上一朵芍药花?这芍药花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是那凶手?还是跟谷雨有关?
若薇想着,唤了青芳进来,“你去找找五姑娘屋里的丫鬟婆子,问她们知不知道谷雨最喜欢与最讨厌的花是什么?”
青芳忙笑道:“这问题不必去问她们,奴婢就知道。”
“哦?”
“先前庄夫人赏了底下人一些绢花,谷雨挑花的时候,直接挑了杏花,还道她最喜欢的就是杏花了。刚巧四姑娘屋里有个丫鬟也喜欢杏花,就拿了芍药要跟谷雨换,谷雨便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芍药,自然不肯换。”青芳虽不明白若薇问那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
那这芍药就跟谷雨无关了?那么,这凶手就有点意思了——于杀人现场留下一朵沾血的芍药,是太过自恋的自我欣赏,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呢?
想不通,若薇也就不想了,让青芳给周府回了帖子,言明过两日亲自上门拜访,暂时没事,就溜达着去看那两个小的。
庄大将军离京,庄西林与骏哥儿都吵着要去,若薇担心街上围观百姓会很多,不当心发生踩踏事件就不好了,于是勒令两个小的乖乖呆在府中不许乱跑。
若薇刚拐进专为那两个小的设计的练武场时就觉得不太对劲,里面太安静了。
她心中一凛,原还有些懒散的神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几步跨进去了,眼睛飞快一扫,就见偌大的场地中只有两个小厮正面无人色的瑟瑟发抖。见到若薇进来,立刻扑通用力跪下了。
“两个少爷呢?”这两个小厮都是后来若薇亲自挑的人,两人一人一个,俱是老实本分又根骨不错的好苗子。
“回夫人的话,两位少爷他,他们不见了。”其中一个叫七两的小厮带着哭腔战战兢兢的开口,跟另外那个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名叫六斤的小厮对着若薇不住磕头。
“先起来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薇叫起他们,她对这两个小厮很放心,根本没有怀疑那两个小的串通这二人将他们放出府去的。
七两抹了把额上的汗,见若薇并没有责备之意,便稍稍冷静了一点,口齿清晰的说道:“今日一早两位少爷因不能出府送老爷,旖旎都早早到了这里,说是一日之计在于晨,要好好练功才是。骏少爷练着练着,就说肚子有些饿,让奴才等人去端点吃的来。因怕两位少爷会乱跑,奴才就去了,让六斤好好守在门口。奴才端了些两位少爷爱吃的糕点,两位少爷在一块儿吃了好些,就道吃不下了,将剩下的赏给奴才们吃。结果奴才们吃了,竟就不省人事。方才才醒过来,屋里却不见了两位少爷!夫人,是奴才们疏忽了,还请夫人治罪。”
“这事怪不得你们。”若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两个皮痒的家伙,竟然连下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了出来——话说回来,他们的药是从哪里得来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这两小子出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若在外头遇到危险……
若薇顾不得多想,立刻就要返回前院召集人手出门找人。却有婆子匆忙来报:“夫人,前头有一个人,说是送两位少爷回府来,真是奇怪,我们家少爷不是……咦,夫人,奴才话还没说完——”
她眼前又是一花,定睛一看,却是平日里两个少爷身边从不离身的六斤和七两,立时愣了愣,半晌一拍大腿叫起来:“哎唷,难道那俩小祖宗真的跑出去了?不行,这事得禀告夫人一声才行……”
……
若薇还没进待客的花厅,就听见里头传来两个小的的声音。
“那招平沙落雁真的好帅,特有范儿,你可不可以教教我?”这是庄西林兴奋的声音。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要学。”这是骏哥儿不甘落后的声音,“还有那一招海底捞月,一下子就将小舅舅救了上来,真的好厉害呀。”
他说完,又添了一句,“跟我娘一样厉害呢。”
若薇的脚步慢了下来,微微挑了挑眉,能让骏哥儿这样崇拜的,原来除了她,还会有别人。
“不过雕虫小技罢了,你们真要想学,一定会有很多人教你们。”一个爽朗又熟悉的声音传进若薇耳中,“你们这两个少爷,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少爷,就算不学武功,身边也一定有不少高手保护你们。如此,哪还用你们这般辛苦的亲自学武功嘛。学武可是很累的哦。”
“我们不怕累!”两个小的异口同声的说道。
接着庄西林又加了一句:“本少爷一定要学成这世上最厉害的功夫,好早日打败那女人!”
“我也要学成世上最厉害的武功,好保护我娘亲!”骏哥儿呛声一般跟着说道。
若薇嘴角不自觉得勾了勾,这才加重脚步,由着婆子为她打起帘子,快步走了进去。
“江兄,没想到又见面了。”这回若薇的态度不似上午那般冷淡,好歹人家是将两个小少爷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仅这一点,就足够她对他感恩戴德了。
送俩小子回来的,正是上午才管过她们闲事的勾的庄若梅一颗芳心暗动不已的江流。江流一见若薇,很是愣了愣,方笑道:“原来竟是季兄弟。想不到咱们竟这样有缘,上午才见过,现在就又见到了。”
若薇与他寒暄两句,方瞪一眼自她进来后一直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噤若寒蝉的俩少爷,这才道:“这两个顽皮鬼没有给江兄添麻烦吧?不知江兄怎么遇上他们两个的?”
江流的笑容依然灿烂明亮的似能赶走世间一切阴霾与黑暗,他笑着道:“说起来,这也是在下跟这两个小兄弟的缘分——原本在下听闻府南河景色不错,正打算租个画舫扮一回雅人,不想就瞧见这两个小兄弟被一群流氓地痞追赶着到了河边,其中一人更是抓起庄小弟就要往河里扔,在下哪能眼看着这种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便上去救下了庄小弟两人。因担心那群流氓地痞还会暗中使坏,在下便送了他二人回来。”
“如此真是太感谢江兄了。”若薇忙邀请他坐了:“江兄若不嫌弃,还请在府上多盘桓几日,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以感谢江兄两次出手相救。”
庄西林闻言,迫不及待的点头:“就是就是,你就在将军府住下吧。你住客栈还要房钱,住在咱们府里不但不用付房钱,衣食住行咱们将军府都包了。”
若薇看一眼庄西林一副土财主的嘴脸,默默地偏过头去。
骏哥儿这小机灵鬼打量了一番若薇的神色,忙也跟着道:“就是呀,江流哥哥,你住下来还可以指点我和小舅舅一两招。你就住下来住下来吧!”
“这真的不行。”江流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若薇抬眼,谁不知道庄大将军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若能与将军府攀上关系,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可这江流,不管是多管闲事救了她与庄若梅,还是无意中救了两个少爷,对将军府而言都是大恩人。将军府要报恩,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苛刻,定然都会答应的。可人家不但没有挟恩相报,连考虑一番都不曾就拒绝了他们邀请他住下来的请求,这若不是真清高,那也只能说明,这江流也是个实力派的好演员。
若薇观他态度十分坦然诚恳,并非故意拿乔推辞,也不是欲擒故纵的玩着把戏,是真的对入住将军府没有半点心动与兴趣。
江流见若薇正看着他,连忙道:“季兄弟不必多心,并非江某人瞧不上将军府,而是江某前来京城,是与友人约好了要见面。只因友人有事离京一段时日,便令我在客栈等他。倘若江某离开了客栈,待得我那友人回来找不着我,怕是要担心了。”
他如此诚恳的道明原委,若薇自然不好再留,只得道:“如此,我也不好强留江兄了。不过想必一顿饭江兄还是有时间的吧?”
江流面上歉意更甚:“实在不巧,还有一位友人此刻正在画舫中等着江某把酒言欢,我若再不去,他怕要与我割袍断义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拱手告辞道:“季兄弟的盛情在下心领了,他日若还有缘,必定前来叨扰,那时还望季兄弟不要嫌弃在下是个粗人才好。”
若薇见状,也只得道:“江兄高义,我深感佩服,倘若真有机会,必定要与江兄把酒言欢。”
江流朗声笑道:“好,好!季兄弟留步,在下告辞。”
说完,又与依依不舍看着他的俩少爷道了别,便干脆利索的转身走了。
若薇瞧着那俩小子眼中的神色,与上午庄若梅的神色简直如出一辙,不免觉得好笑,又有些钦佩。如江流这般光明落拓的正义侠士,这世上想必并不多吧。
她感叹完,见那两个小的还痴痴地瞧着江流的背影,便轻轻地咳了一声。
两个小的闻言一会图,就迎上若薇冷淡却严厉的目光。
两人俱是一抖,庄西林眼珠子一转,哎哟哎哟的叫唤了两声:“我腰有些痛呢,一定是刚才被那群混蛋打伤了,本少爷得回去让人给我揉一揉。”
他说着,给骏哥儿使了个眼色。骏哥儿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一见若薇生气的表情,虽然心里害怕,却也不敢像庄西林那般找出诸多借口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娘亲,骏哥儿错了。”
庄西林似牙疼的吸了口气,嘟嘟嚷嚷道:“笨蛋,你就留这里吧,本少爷要回去敷药了。”
说完就打算先溜了再说——这府里如今最大的人就是这女人,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跟她抗衡时,暂避是最安全的交锋方式。
“站住。”若薇淡声喝道。
庄西林身体一僵,随即不耐烦的转过头来嚷道:“干嘛干嘛,本少爷忙着呢。要是你这女人害本少爷的腰伤更严重了,看我母亲能饶得了你!”
若薇才不将他蹩脚的威胁放在眼里,盯着他问:“药是哪里来的?”
骏哥儿是不可能想出这法子来的,主谋肯定是庄西林没跑。
“什么药?”庄西林装傻,脸上表情却有点不自然,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就是不看若薇的眼睛。
“你是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本夫人查到了,如实告诉父亲母亲?”
庄西林咬唇,一脸不甘愿的表情:“告状算什么英雄好汉?”
“本夫人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现在,请小少爷告诉本夫人,药,是从哪里来的?”
若薇神色坚持,庄西林也知道若不实话实说,这一关只怕过不了,便鼓着脸颊道:“说就说,那药是我捡的啦。”
“捡的?”若薇怀疑的盯着他。
庄西林也看出来若薇眼中的怀疑,不禁大为恼怒,涨红了脸恶声恶气的说道:“没错,就是本少爷在后花园的假山旁边捡到的。因为当时洒出来了一些,刚巧本少爷手里的糕点掉在了那些粉末上,一只喜鹊飞过来啄食糕点,没吃两口就歪歪倒倒的倒下了。”
若薇冷笑:“小少爷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就没有想过,万一那是毒药,你给六斤和七两下了那药,就不怕他们再也醒不过来?”
庄西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却还是倔强的不肯低头:“我知道那不是毒药,才给六斤七两他们用的。因为那只喜鹊只倒地了一小会儿,就没事一般的飞走了。喜鹊都没死,六斤七两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若薇听了,难得的露出一丝讶异来。小子固然胆大,却也不失心细,倒令她对他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题外话------
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凉水都塞牙,废话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