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被花碧瑶如此奉承着,享受着这般的小意温柔,更是心满意足极了,张口就应了下来:“瑶儿的事,别说一个忙,便是一百个,一千个忙,二叔都必须得帮你。你尽管说来,要二叔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他自以为自己这般潇洒幽默定能博得怀中美人一笑。花碧瑶也确实笑了,只是眼中却分明半点笑意也没有,“瞧二叔说的,瑶儿怎么舍得让二叔上刀山下火海去?”
就他这怕老婆的怂样,还敢上刀山下火海?
“瑶儿之前给侯爷送甜品时,不当心将一枚扳指落在了侯爷的书房里。那扳指原是要送给侯爷的,不曾想他竟会如此待我!”花碧瑶咬唇,又是伤心又是失意的流下泪来,“他如今已不配得我的扳指。好二叔,你去书房帮我把那扳指找回来好不好?”
“这算什么问题?”二老爷没想到花碧瑶的要求竟这么简单,“不过一枚扳指,二叔空了便去书房替你拿回来。只是好瑶儿,他不配得到那枚扳指,二叔我呢,我可配得上瑶儿的扳指?”
花碧瑶见他应了,娇嗔的在他怀里嘤咛一声,似无限娇羞一般:“二叔还少了扳指戴不成?二叔即便想要,也得先替瑶儿找回那扳指才成啊!”
不就是一枚扳指么,二老爷爽快的拍胸口道:“瑶儿放心便是,等天亮了,二叔便去前院书房替你找找。”
“不过二叔,此事不可大肆宣扬,毕竟侯爷他……他如此对我,阖府都知道了。万一再让人知道我还给侯爷送扳指,妄图重得侯爷宠爱,岂不更要令他们笑话瑶儿了?二叔便悄悄地进去,将瑶儿的扳指找出来,好不好?”
二老爷只听出花碧瑶是彻底不指望重得李凤锦的宠爱了,自然满心欢喜,满口应了下来。
两人又依偎在一处,说着少儿不宜闻者脸红的打情骂俏的话语,半晌二老爷才心满意足的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出了凝香居。
……
又过了片刻,躺在床上的花碧瑶才懒懒唤了声守在门口的桃红进来服侍。
桃红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花碧瑶衣衫不整的模样,垂着眼睛伸手扶了她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绿柳去拿换身的衣裳了,主子您稍等一等。”
花碧瑶淡淡应了,“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桃红忙去了取了纸笔墨砚来,绿柳已经替花碧瑶重新换了衣裳。花碧瑶目光微垂,落在绿柳怀中抱着的那团被搓揉的发皱的衣裳上,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急促的呼吸了两息后,方平静说道:“拿去烧了!”
绿柳连忙应了,抱着花碧瑶换下来的衣物匆匆跑出门去。
桃红铺陈好纸张,磨好了墨,花碧瑶便提笔悬腕,专注的落笔写字。
桃红在旁伺候,一眼也不敢往那纸张上瞄。
过了一会,花碧瑶叹口气,放下笔,等纸上墨迹干了,方细心的折好装入信封中,从头到尾也没假他人之手,便可见她对这封信的郑重态度。
“等天亮了,你将这信悄悄放在之前我与你说过的地方,记住了,不要被人发现。”花碧瑶冷声吩咐道,目光如电般警告的瞧着桃红。
桃红慌忙双手接过信来,“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坏了主子的事。”
“出去吧,我自个儿呆一会。”她往椅子上一靠,慢慢闭上了眼睛,紧紧抿起的嘴角,透出一股子冰冷的肃杀气息。
……
身边的人才一动,若薇便睁开了眼睛。
李凤锦不甚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好气道:“在本侯身边睡觉,还这么警醒做什么?”
若薇随口回道:“习惯了。你要走了?”
李凤锦嘿嘿邪笑,凑近她重又放松躺下的明丽脸庞:“怎么,舍不得为夫离开?”
若薇一巴掌拍上他的俊脸,还无良的用力揉了两把,“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血煞阁的人,借我几个。”
“我血煞阁的人可不是轻易往外借的。”李凤锦拿乔,心情大好的等着若薇求他。
若薇白他一眼,“某些人记性真不好,本夫人说过,你的东西就是本夫人的东西,本夫人开口跟你说借,那是看得起你。懂?”
李凤锦叹气,忍不住往她屁股上拍了一记,“是,夫人肯用本侯的人,本侯还得说是我的荣幸。”
若薇满意的点头,“乖——”
李凤锦眼皮子跳了跳,这哄小狗一样的语气她真的觉得合适吗?
“不过夫人,为夫也有个事儿跟你商量。”
“说!”有事说事,磨磨唧唧摸来摸去好玩吗?若薇瞪着毫不见外在自己臀上游动的手,思考着砍下来是要清炖还是红烧。
李凤锦丝毫不惧她的警告,依旧优哉游哉的享受着这一大早就能有的福利——有福不享是傻瓜,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福气呢。
“过些日子,夫人就精神焕发的出去走走,如何?”
若薇眸光一转,“据说本夫人恶疾缠身,那样走出去,不太好吧?”
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庄大将军的同意,让她在庄府常住,懒得去蹚侯府的浑水,这可恶的家伙就要打断她的计划不成?
“夫人别忘了,你是东平侯府的夫人,总是要回去的。为夫让你在外头逍遥了这么些日子,是不是也够了?”
若薇瞥他一眼:“能不能回去,如今可不是本夫人说了算,你有本事说服我家老头,本夫人随时可以精神焕发的出去走走。”庄大将军已经知道李凤锦牵扯着被人追杀这样的大事,是断断不肯让她的女儿回去东平侯府找死的。
果然,她一祭出庄大将军来,李凤锦便皱起了眉头,手下也似泄愤一般重重的拍了若薇一记,脸色难看的嘟嚷:“本侯就没见过如此护短的臭老头……本侯都割地让步至此了,还带不走自己的媳妇儿。”
男人做到他这份上,是不是也太悲催了点。
若薇瞧着他略显孩子气的模样,幼稚的让她都不想吐槽了。手上忽然被塞来个犹带着体温的光滑的小东西,她摊开手掌一看,却是一枚满绿的清澈如水的翡翠扳指,其上雕刻着八腿四眼两张嘴的凶兽梼杌。
若薇把玩着扳指,侧身挑眉询问道:“做什么?求婚?”
“什么求婚,你都是本侯的人了,本侯还需得着求婚?”虽然不了解她口中求婚的意思,不过想来与求亲是相通的。“你不是要用血煞阁的人,这就是号令他们的信物。”
若薇微愣,她方才只是问他借几个人吧,他倒大方,连号令血煞阁的信物都直接给了她,他对她放心至此?
“一枚普普通通的扳指,竟然就能号令你的血煞阁?”若薇翻来覆去的瞧那枚扳指。
李凤锦白他一眼,指了指那形象凶恶的梼杌的四只眼,“这世上再没有第二枚与这相同的扳指。”
若薇仔细一看,才发现凶兽的四只眼睛虽小,却是或睁开或半眯或完全闭上的四种全然不同的形态,让人不得不惊叹其精妙与精细。
“你就这么放心的给了本夫人,就不怕本夫人趁你不备拿下你的血煞阁?”连其中关键都毫不隐瞒的告诉了她,被如此信任,若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是本侯的夫人,本侯不放心你要放心谁?再说了,本侯的就是夫人你的,你想拿便拿呗,本侯定然半句怨言也没有。”
若薇眸光清如水,亮如芒,仿佛承载着满天星斗,忽然绽开一抹笑颜,慢慢开口:“本夫人,定不会令侯爷后悔今日的决定。”
她笑容宁定,极为动人,极黑的眼睛粲然生辉。
李凤锦心中一动,他觉得自己似乎领悟到了些什么,而后他也笑了。
她在感谢他给她的信任,并且对他保证,她永远不会让他失望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
他想他不用特意说明,她定然也是懂的——这世上,唯有她值得他如此对待。
若薇给他的惊喜还不止于此,她顿了顿,又漫不经心的躺了回去,“过些日子,本夫人心情好了,就会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出去走走。”
“如此,就有劳夫人了。”李凤锦唇边笑意愈发深浓起来。
她这样怕麻烦的人,肯主动回去蹚侯府的浑水,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到底有了一席之地了?
……
听着里头没了说话的动静,一晚上焦躁守在外间的青霜终于忍不住掀了珠帘走进去,她的穴道早已自动解开了。因此一进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夫人,您没事了吧?”
若薇轻松坐起身来,瞧一眼她着急上火又憔悴疲惫的模样,“你整晚都没睡?”
青霜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见她精神也好了,似乎昨夜那个奇怪的老头也确实将她体内的毒解了,脸色也不似昨日那样难看,遂放下心来,“奴婢哪里睡得着。”
想起昨晚自己听到的那些事,青霜脸色发白,紧张的问若薇:“夫人,秋姨娘她真的是,是前朝皇裔吗?如此一来,夫人到底是她女儿,万一将来秋姨娘事发,会不会连累了夫人,还有将军府这么一大家子?”
她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秋姨娘竟会是这样的身份,以及她竟有这样的野心,妄想要推翻大周光复齐国。甚至为此不惜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其不可配合时,更是心狠手辣的对她下毒手。青霜不敢想象,倘若夫人当真对那什么夜光石有了瘾,往后谁也不认得,只余一具行尸走肉苟活于世,那该是多么的屈辱与无奈。
“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有机会连累将军府的。”就算她是庄若薇的生母,在她对自己做下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后,她还配得上母亲这个称呼?
既然她如此不留情不当她是女儿,那就别怪她也心狠手辣不当她是亲娘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青芳黄莺般动听的嗓音:“夫人醒了吗?”
若薇躺回床上,重又一副虚弱状。
青霜眨眨眼,瞬间反应过来,心头便是一喜,夫人还没有完全信任青芳,自己这第一大丫鬟的名头她是抢不走的。正暗自开心着,就听若薇冷冷呵斥她:“出去,屋里有青芳伺候。往后没有本夫人的吩咐,不许随便进屋里来。”
青霜反应倒也快,立刻跪下痛哭起来,“夫人,夫人您不是已经原谅了奴婢吗?”
“本夫人看你可怜,不赶你出去罢了,往后乖觉一些,再犯错,本夫人也保不住你了,下去!”若薇厉声喝道。
青霜便委委屈屈不甘不愿的应了声:“是。”
爬起身边往外走边擦着眼泪,与刚将唇畔笑意掩去的青芳擦身而过。
“夫人,青霜姐姐她哭的很是伤心呢。”青芳服侍着“虚弱”的若薇起身,昨晚尚有些生疏,今日的动作倒是流畅熟练了许多。
替若薇擦洗了脸与双手后,青芳便轻声说道,“虽不知青霜姐姐做错了什么,但她服侍夫人时间长,夫人身边定然离不开她。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夫人晾她几日便让她回来伺候吧?”
若薇斜睨她,面无表情问道:“你为她求情?”
青芳见若薇脸色不善,吓了一跳,慌忙道:“奴婢只是担心奴婢不如青霜姐姐,伺候不好夫人,是以才……夫人恕罪,奴婢往后再不敢胡乱说话了。”
“用心要做的事,便总能做好。”若薇淡淡道,“你若没把握服侍好本夫人,便直接与本夫人说,本夫人自不会强人所难。”
青芳慌慌张张的跪下道:“夫人误会了,奴婢一点也不勉强,奴婢一定用心伺候夫人。”
“起来吧。”若薇看她一眼:“在本夫人身边服侍,不必时时刻刻跪来跪去,本夫人不喜欢这一套。”
“是。”青芳连忙爬起身来,感激的看一眼若薇,“奴婢这就去取早饭来。”
青芳一出房门,就见青霜红着眼不甘心的在若薇的房间前走来走去,显然还没死心想要再进去哀求一番。
她虽不知道青霜到底犯了什么事,但倘若她当真从此后失了夫人的宠信,那么夫人身边,她就是贴身服侍的唯一的大丫鬟了。到时候,即便青霜重又回到夫人身边,也憾动不了她的地位。
她这般想着,便停下脚步柔声劝说青霜道:“青霜姐姐,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这般等在这里,也没有用。不如你先回去吧,倘若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你。你到底服侍了夫人那么多年,夫人想起你的好来,便是有天大的气也会消的,你也要给夫人一点时间嘛。”
“你假惺惺当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暗地里挑唆着夫人,嘴上当好人谁不会!”青霜恼怒的瞪着她,“我在夫人身边那么久,夫人当然不会忘记我的好。”
青芳委屈的红了眼睛:“青霜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没在夫人跟前说姐姐的坏话……”
“最讨厌就是你这副嘴脸,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就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给谁看呢?本姑娘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你这一套还是好好地收起来吧。”
青芳咬了咬唇,“既然姐姐不愿意见到我,往后我会注意的。”
“往后你少在夫人跟前说我的坏话!别以为夫人呵斥了我,你就能取代我的地位,你等着看,夫人总有一日会让我重新回到她身边的。”青霜咬牙切齿的握着拳头大声说道。
青芳神色淡淡,看了她一眼,似有不屑从她眼中飞快闪过:“既然姐姐如此自信,那我便也不替姐姐操这个空心了。夫人还等着用早饭,我就不陪姐姐说话了。”
她走出好远,还听见青霜在身后跳脚骂她:“……小人得志的嘴脸,等我重回到毒人身边,看你还得意的起来?”
青芳脚步微顿,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
由青芳服侍着若薇用过早饭后,庄夫人就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让若薇挑选。
“这是古婆子,全家几代人都是府里做事,因之前一直在庄子上,近日才回府来当差,你以前也没见过。她跟她儿媳妇都做的一手好菜。我听闻你在侯府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了,日后回去,她们二人你也可带回去。”
“这丫鬟名叫明月,是许嬷嬷的孙女,也是信得过的。”
“这丫头叫喜鹊,也是才从庄子上回府的。我瞧着她性子活泼,让她来给你解解闷也是好的。”
若薇一一看过去,这几人俱都低眉垂眼,规规矩矩的束着手站在她面前,等庄夫人一一介绍完了,若薇便笑道:“全凭母亲做主吧。”
庄夫人闻言面上原还有两分担心若薇不领情的忐忑便化作了笑意,“这几人母亲都把好了关,都是可用的,你本是侯府夫人,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哪里能成,明月喜鹊跟在你身边,便做个二等丫鬟吧。”
明月喜鹊以及古婆子几个忙跪下谢恩,庄夫人又道:“一会子我便让人将她们的身契给你送过来。”
庄若薇出嫁时,庄夫人也曾费了些心思给她挑陪嫁,奈何她自己拢不住人也管不住人,那些丫鬟婆子进了侯府,要不是对她太失望令攀了高枝,要不就是欺她好拿捏贪她便宜顺她东西的,真正忠心没变过的,也只有青霜一人。
庄夫人这回给她挑的人,竟比她出嫁前为她挑陪嫁还费心思,所幸若薇也领了她的好意,这让庄夫人自然十分满意。
“让母亲费心了。”若薇诚恳的谢过她。
庄夫人坐了一阵,便有人来报,庄子上的管事们送账册来了。庄夫人便去忙了,留下几个新来的丫鬟婆子俱都有些忐忑的立在若薇房间,她们都听说过若薇厉害泼辣的名声,若说很高兴能跟着去侯府开开眼界,可倘若主子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这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了。
若薇又逐一打量了几人一眼,便吩咐道:“跟着本夫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只对本夫人一人尽忠,本夫人这里绝对容不下一心二主的人,你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
几人忙应了“是”,若薇便唤来青芳:“她们该做什么活计,你看着分派吧。”
青芳似是没料到若薇会如此器重她,一时愣住,直到若薇不耐烦地看过来,方才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这边刚下去,秋姨娘又来了。
若薇听见她在门口关切的询问青霜为何眼睛红了,青霜遮遮掩掩的说她夜里没睡好,嗓音里却带着浓浓的哭腔。
她忍不住勾唇冷笑了下。
秋姨娘并没在门口呆多久,她进来时让自己的丫鬟守在门口,不许方任何人进来。若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将自己当成这房间的主人般毫不客气,也没二话。
待人都出去后,秋姨娘立刻收起了她的楚楚之色,笑吟吟的走到若薇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乖女儿,今儿感觉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若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秋姨娘似嗔责的瞪她一眼,“我是你亲娘,还真能害了你不成?怎么样,娘亲今日能见到侯爷吗?”
“信已经送出去了,至于侯爷他会不会来,你女儿的面子够不够大,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也不知秋姨娘到底哪儿来的自信,笑眯眯的道:“我相信侯爷一定会来的,我女儿这般花容月貌,哪个男人拒绝得了?”
“既然你认定你女儿在侯爷心中很有些分量,你觉得倘若他真的来了,见到本夫人这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会作何想?”若薇心中一动,出口试探道。
“等侯爷来了,我自然会解了你身上的禁制,乖女儿不必心急,乖乖的等着便是了。”秋姨娘上前来,一脸慈爱的伸手摸了摸若薇的脸庞。
若薇对她的触碰十分反感,神色冷淡如冰,定定的望住秋姨娘那只手,秋姨娘也不为意,“很恨我吗?”
若薇冷嗤:“姨娘不会幻想着本夫人很爱你吧?”
“你这丫头就是这么个倔性子让人讨厌,娘亲昨日才同你说了,最不喜你在娘亲面前本夫人本夫人的自称,你却还是这般,是有意要惹娘亲生气不成?”
若薇淡淡道:“你生气不生气又如何?反正你也说了,不会真的害了本夫人,本夫人便擦亮眼睛仔细瞧着,看看我亲爱的娘亲会如何利用她的亲生女儿。”
秋姨娘定定看了一会若薇,忽然笑起来,似自言自语的道:“看来,还得让你更乖一点才成。”
她款步走到桌边,倒了杯清水后,当着若薇的面取了一小包白色粉末倒入清水中,一边摇晃杯子使粉末快速溶于水中,一边笑瞧着若薇:“这好东西可不好得,娘亲手上也没多少了,底下人拿去的,都不如娘亲手上的纯度高。娘亲想着,你终归是我女儿,怎么能用残次品呢。你瞧,娘亲对你好是不好?”
她说着,轻移莲步回到若薇床边,用无比轻柔的语气蛊惑道:“来,乖女儿,快把这好东西喝了吧。”
“你确定这真的是好东西?”
“当然。”秋姨娘挑眉,“你不是一直希望娘亲高兴吗?想要娘高兴,想要娘疼你,就乖乖喝下去,娘以后一定会好好疼你。”
若薇冷冷勾唇,想要秋姨娘高兴,想要秋姨娘疼爱的庄若薇早已经死了。
秋姨娘纡尊降贵般伸手扶起若薇,将杯子抵在她唇边,语气愈发温柔又怜爱的诱哄道:“喝吧,好孩子。”
若薇张口。
秋姨娘眼中露出喜色。
若薇忽然抬起眼,冷冽的视线带出重重煞气。
秋姨娘直觉不对,想要退开,却已经来不及。若薇含在口中的水噗一声喷了她一头一脸。
“姨娘,滋味好吗?”迎着秋姨娘气的发红的眼睛以及那眼睛里无遮无挡的怒气杀意,若薇若无其事的笑问道。
“你这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秋姨娘顶着一头一脸的水,抬手就要朝若薇脸上扇去。
若薇也不躲避,轻描淡写的说道:“姨娘这一巴掌打下来之前,是否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对外解释——毕竟以你的身份,对我动手,便是有天大的缘由,也是说不过去的。”
秋姨娘挟裹着滔天怒气的手掌硬生生停在了若薇脸侧,即便还没碰上,若薇的脸皮也因她带来的烈烈罡风而*刺痛起来。
秋姨娘收回手,冷哼道:“今日你如此糟蹋这样好的东西,他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我就等着看,你到底能捱得了多久!”
……
秋姨娘出去时,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愤怒,因此青霜看到的,就是一身狼狈神色凄楚忧伤的可怜女子。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青霜忙上前扶了她,关切的询问道。
“没,没事。”秋姨娘以帕掩面,虚弱的靠在青霜身上,哀哀道:“三姑奶奶她,她许是心情不好……无妨,我到底是她亲姨娘……”
她这番似遮还掩的话语,明白告诉青霜,她这狼狈是拜若薇所赐。青霜此时微微垂着头,义愤填膺的说道:“是夫人做的?她怎么能这样对姨娘,您可是她的生母呢!夫人对奴婢这样就算了,怎么能如此对待姨娘!”
“没关系。”秋姨娘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许是她身子不爽快,因此心情难免要受到影响。只是你到底服侍了她多年,便是有天大的错,也不该……你放心,我会帮你劝说她,让你重新回她屋里伺候。”
青霜便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夫人的身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又不肯看大夫,不肯吃药,这样身体如何能好得起来,真是叫人担心。”
“谁说不是呢。”秋姨娘按了按眼角,红着眼轻声叹道:“我这做娘的,心里只有更着急的。我观她面色仿佛是热燥心烦,本想让她喝些去烦除燥的药,她却不肯喝,还泼了我一身,唉……”
青霜便沉吟道:“既是热燥心烦,还是得吃药才行呢。”
“我也这样想。”秋姨娘拍拍青霜的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其实这药真真是去烦除燥的好药,可惜我给的她不肯喝。青霜,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是一心向着你家夫人的。这药,你想法子让三姑奶奶喝了,这病定就大好了。如此,你也算在她跟前立了大功,回去屋里伺候也容易得多,你说呢?”
她边说着,边将个小药包塞到了青霜手中,殷殷期待的瞧着她。
青霜手一抖,面上飞快闪过惊惶之色,“这,这……夫人倘若知道奴婢自作主张,岂不更要生气了?”
“傻孩子,你治好了你家夫人的病,她只有高兴的,哪里还会生你的气。”秋姨娘用力握了握青霜的手,轻轻柔柔的说道:“你听姨娘的,姨娘不会害你。”
青霜似还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到底还是在秋姨娘的殷殷期盼中用力点了点头,使劲握住手中的小药包,“我相信姨娘。”
秋姨娘满意的点点头,“这一小包许效果不是那么明显,你送我回去,我再给你一些,一日三次给她用了,姨娘保管明日你家夫人就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青霜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抿嘴笑了笑:“这药真的这样好用?姨娘不如多给我一些备着,往后夫人再有个燥热心烦的,奴婢也好给夫人用。”
最好将这些害人的东西全骗到手,看她以后还拿什么害夫人!
“傻孩子,这药哪能随便用的,这回子是燥热心烦,用这药便能药到病除,可下回子万一不是呢,用错了药可了不得。”
“谢姨娘教诲,奴婢明白了。”青霜担心她起疑,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
青霜千方百计寻了个机会,终于在青芳的百般阻挠下进到了若薇房中,因青芳在跟前,她不得不又演了一出戏,又哭又闹的跪着求若薇再给她一个机会。
若薇被她哭闹的“不胜其烦”,挥手令青芳下去。正看热闹的青芳愣了下,又瞧了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青霜,似乎不太明白为何若薇烦她却不是将她赶出去,反而留了她下来说话。
待青芳一出去,青霜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秋姨娘给的药粉一股脑儿掏了出来,“夫人,姨娘让奴婢趁机将这些药粉给夫人服用,还骗奴婢说,这些药能治夫人的燥热心烦呢。这是一天的用量——据她说,一日三次给夫人用了,夫人便能大好。依奴婢瞧,这些量,怕就是让夫人用了刚好就能上瘾的量。”
她气哼哼的说道:“姨娘可真是好算计,借着奴婢害了夫人一次,竟还想让奴婢继续害夫人呢。从前奴婢还总她是个可怜的,如今看来,可怜的分明是……夫人,奴婢多嘴了。”
若薇唇角挂着笑,眸光微闪着,将这些药粉悉数收起来,“据你所知,她那里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她给这些药粉的时候是避着奴婢的,奴婢也不敢跟进里间去看个究竟。夫人,这些害人的东西,还是赶紧扔了吧。”
“傻瓜,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随便乱扔。”若薇瞥一眼她忧心的神色,笑道:“放心吧,你家夫人心里有数。”
青霜见状,便也不再多劝,噘着嘴说道:“奴婢方才听着姨娘说夫人的不是,真想狠狠扇她两巴掌,叫她立刻闭嘴。这世上怎么会有她那样的人,奴婢怎生想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费神多想了。”若薇又说了几句,便打发青霜出去了,自己则闭目养神等着李凤锦的到来。
……
最先摸进若薇房里的,却不是李凤锦,而是先前庄夫人带过来的名叫喜鹊的丫头。
若薇警惕的眯眼打量她,“你怎么进来的?”
她吩咐人不许进来打扰她休息,便连青芳也是赶了出去的。她很确定青霜不管是打滚撒泼还是怎么样,肯定不会离开她房门半步,那这丫头便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既能避开青霜的耳目,又能不惊动她而出现在她屋里,可想这丫头根本不是寻常小丫头子。
喜鹊单膝跪下,拱手为礼:“属下暗二十五见过夫人。”
若薇挑眉,李凤锦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点吧,她前脚才跟他要人,后脚他就能不动声色的将人送到她身边来,还丝毫让人不起疑——以前果然太小看他了?
只是,以数字为人起名,难道是这个世界的特色不成?庄府的家兵如此,血煞阁的精英们也是如此。
“既跟了本夫人,以后就还是用喜鹊这名儿吧。”若薇打量她,眼前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先时与其他人在一处时不觉得如何,大约是收敛了锋芒的缘故,不但不扎眼,还很是普通,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然而此时再看,却轻易就能感觉到这姑娘身上带着隐隐血光的杀伐之气,眉宇眼睫皆是逼人的锋芒。
一个能将自身气息收放自若的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若薇也明白,所谓高手,都有些高傲的臭脾气,倘若自己不能得到她的认同,她的主子永远不可能是她。
而她也明白,她特意将杀伐之气释放于她面前的含义——倘若她露出半点胆怯与震惊,这姑娘定不会认同于她。
真正的强者,又怎么肯将自己交给害怕自己的弱者?
小姑娘瞧着神色半分未动的若薇,眼中果然闪过一丝钦佩,沉声道:“属下的名乃是主子所赐,夫人请恕属下无礼,人前奴婢是喜鹊,人后,属下还是暗二十五。”
“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回了你家主子,本夫人不能用你。”若薇淡淡的开口,垂了眼睛再不看她。
“这……”暗二十五皱眉:“主子派属下前来保护夫人,夫人倘若对属下不满,请夫人自与主子说明。主子若让属下离开,属下会立刻离开。”
“想必你来时,你家主子忘了告诉你,给了本夫人的人,就是属于本夫人的。”
暗二十五一愣,随即道:“主子曾交代过。”
“可想你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忠于你主子的话嘛。”若薇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不忠之人,我是不敢用的,你请回吧。”
“这……”暗二十五傻眼,她觑着若薇的神情,就知道她并非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而是真的不愿意用她。
要是就这样回了血煞阁,且不说没完成任务会有怎样的惩罚,若让阁里那些混账知道自己是被夫人撵回去的,还不得嘲笑死她?又想着主子令她前来时吩咐的话,哪里还敢傲气到底,随即一咬牙,重重跪在地上:“奴婢喜鹊,见过夫人!”
若薇静默片刻,方懒声说道:“本夫人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是,奴婢愿意追随夫人身边,为夫人所用。”喜鹊沉声而坚定的说道。
“本夫人还是之前那句话,本夫人身边容不得一心二主的人,你若做得到,便留下,若哪天让本夫人发现你身在曹营身在汉,即便那人是你旧主,本夫人都不会再用你。”若薇再一次警告道。
喜鹊俯下身去,“奴婢谨记夫人教诲。”
若薇松了口气,将方才藏在枕下的药粉丢出去给她,“依你看,要不惊动秋姨娘将这些东西放在她的茶水饭食中,可有无法子?”
喜鹊接过小药包,自信的道:“夫人放心,奴婢定不会惊动秋姨娘。”
若薇挥挥手,眼前人影一闪,喜鹊便如闪电般穿过窗户疾射而出。
“身手果真不凡。”若薇羡慕的叹息道:“一出手就是这样顶尖的高手,侯爷还真是舍得。”
换了她,大概是舍不得的吧。
若薇撇撇嘴,将最近这个出现在她脑海里频率逐渐高起来的名字抛到脑后,摸着下巴冷冷一笑,“秋姨娘,也该你尝尝那东西的滋味了。”
本夫人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不成!
真好奇用了那药物的秋姨娘知不知道如何为她自己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