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京城中一处处雕栏玉砌的豪门大宅,在夜色中如同剪纸般影影憧憧。()
本就宵禁严密的京城内,这两日更是戒备森严,巡街的金吾卫一拨接着一拨,每一道街衢内官兵的火把都将暗夜照得通明。
“鬼啊!”猛然间,巡街的兵士中不知是谁猛然叫出一声。
“谁……在哪里?”其余兵士立刻严阵以待,但是放眼四下望去,夜雾茫茫,哪里有半点风吹草动?
“叫什么丧!这样巡下来,就是只蝙蝠,也不能漏过咱们的眼……有什么鬼!”领头的人恼羞成怒训斥着,那人乍一叫,确实猛地叫人心中一跳。
被训斥的人使劲揉揉眼睛,不敢吭声。他不甘心地向那个方向望望,刚才不经意一瞥眼,确实看到一个黑影似乎“嗖——”的一下就从自己视线中闪过。()那速度,那诡秘劲儿,除了鬼人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到底没瞧见什么,受了训斥的兵士只好自认倒霉,唯唯诺诺继续虽众人巡街。
昔日威严的穆国公府外,钉子般一个个围着无数的兵士,手中的兵刃在夜色中闪着令人心寒的冷冷光泽。
府门处一个身着金吾卫黑色束身甲,外罩暗红色大氅的将军,忽而怒向一旁的一个随从道:“还没有消息?”
那个随从忙忙道:“回禀刘将军,大将军那边的消息还没有到!”
这刘将军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有些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踏了几步,喃喃道:“怎么还没到……”
他话音未落,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那边街角过来,他身后的随从喜道:“将军,人来了!”
眨眼间这一骑就已驰奔到这刘将军跟前,一跃下马,便是一甩马缰。()刘将军的随从忙忙就恭敬过来替这人牵了马。这人却连瞧也没瞧这随从一眼,疾走几步来至刘将军跟前,一笑道:“刘将军别来无恙?”
这刘将军忙赔笑道:“大将军有何指令?要劳烦先生走这一趟?”这人是金吾卫仇大将军府上的幕僚,狐假虎威,金吾卫属下将领也都对他面上十分客气。
那来人嘿嘿一笑,低声对这刘将军说了几句什么,这刘将军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真要这么做?大将军的手谕呢?”刘将军疑惑地向着人问道。
这人一皱眉道:“是口令!怎么?将军定要黄某回去向仇大将军讨要手谕?”
刘将军一怔,略一顿,忙道:“不敢……卑职遵命就是!”
那人才满意道:“我回去复命!这事做得好,大将军那里,必然对将军青眼有加。()今夜还有几处,都要一一处置掉。唉……难啊!告辞了!”说着,一扬手,等那随从忙忙将马牵过来,他一跃上马,竟是意气风发扬长而去。仿佛做完这些事,等待他的就是锦绣前程了。
看着这人策马离开,刘将军怔怔立了片刻,一咬牙,大声向手下冷喝道:“来人——将穆国公府内家眷都转移到后院的偏僻院落中去!将府内精壮的仆从男丁,挑出十几个来,带到前院这边,听我吩咐!其余仆妇丫头,都给我赶到马厩那边去!”
他的声音冰冷中竟带着一丝颤抖。毕竟这么多年来,自己手中还从没像今日一样,要沾染这么多人的鲜血。
夜色渐深,没有了白日的喧闹,有些声音在这黯淡的夜色之中,就更显得凄凉清晰,比如哭声。
穆国公府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之内,被强行集中在一起的都是穆国公府的家眷,没有仆从下人。小小的院落内,院墙外面是一层层举着火把手持利刃的兵士,里面是瑟瑟发抖的妇孺家眷。
与其他人的恐惧惊惶不同,周氏一脸的怒气冲冲,手中提着一柄顺手拿过来的花铲,与院门处的那几个兵士横眉冷对,肺都快气炸了。
这还了得,还真敢在穆国公府内动粗啊!一天下来,自从一早自己的丈夫便被人“请走”之后,就有那些兵士团团将府围困,周氏起先并不当一回事:或许京城又闹什么刺客,加强了穆国公府的警戒呢……
直到听说昨日三公子李涯自去了六尘寺后,便再无音讯传进府内,才猛然醒觉,此时穆国公府内,竟无一个能担当的男儿。
又加上府内一切人等不得擅自出入,府内的护院家丁全部被官兵控制不见了踪影,她才觉得纳闷急躁。但是这些兵士围了一天,也不见动静,她又觉得似乎并没什么大事。
直到这时,才知事态严重。但她一向骄横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不由红了眼嘶吼着大怒道:“小兔崽子们……敢对我国公夫人如此无礼?看我娘家兄弟不灭了你们……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她一手握着花铲,一手将沈梨香与那宝儿拨到自己身后,怒吼道:“你们敢在我穆国公府撒野!我儿子回来,定叫你们一个个都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沈梨香是自己儿子李沐特意送进来的那个美人儿。既然是儿子专门送进府的,必然就是自己儿子喜欢的。
自己儿子心爱的东西,可不能有什么损失!因此她挡在沈梨香前面,竟将沈梨香护了个严严实实。
沈梨香感激地望着这老夫人的背影,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神色,在周氏背后轻声道:“奴家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老夫人平安,才是公子之幸。”
宝儿紧紧牵着沈梨香衣角,道:“姐姐……宝儿怕……”
沈梨香一把搂住宝儿,眼泪已是直流了下来,哽咽道:“宝儿不怕……公子会来救咱们的……一定会的……”
“咯咯——”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而传来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
四娘李月华摩挲着自己颈间的玉笛,咯咯又笑道:“夜里咱们要玩什么……你们谁要听我吹笛子?饿哥哥都说过我吹得好呢……不信,我吹给你们听!”
听到她痴憨的笑声,众人却都是一片啜泣。
此时刘将军猛然冷冷出现在这院落门口的石阶之上,院内顿时一片死寂。看着这些人,这刘将军缓缓道:“诸位……刘某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自会替诸位解释清楚。三位兄弟……记着,你们是积德,送他们去见佛祖!”话音才落,他手中寒光一闪,抽出佩剑一指道:“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