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是忻州霞阳人,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在地里靠天吃饭,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几年前,霞阳一场干旱闹得民不聊生,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发到手里只剩下半个子,他的妻和子都死了,只有他和老母活了下来。后来他干脆心一横,去投了水寇。
虽然大字不识,但孙安是个颇能对人下狠手的狠人,几年时间竟然也在燕水匪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水匪来钱快,这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潇洒。他的母亲不愿住在匪寇窝里,他就在老家给母亲建了个宅子,请了同村人照看,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出寨去看看。
这一次也不例外,山寨里刚干了一票,得了不少丰厚的财物,他也是参加了那一场劫掠的,还偷偷藏了不少好东西,盘算着这回要买些什么,孙安和一群同样准备出山寨的人一起,乘船穿过那曲曲折折的水道,从一个隐蔽的水上山洞里驶了出来,换了装束前往附近的城中。
他们这些水匪一向行事无所顾忌,往日来城里也不会这么麻烦,但是这一次不同,因为那个十几天前传来的消息,上京又派了人前来剿匪。
一般而言,来剿匪的都拿他们没办法,孙安和很多人一样是看不起那些没用的官兵的,但是这次,来的人是朝廷鹰犬北斗卫。所有的兄弟都被集合在一起训过话,当时寨里的几位当家神情都是少有的凝重。
即使是孙安这种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北斗卫是些多么可怕的人,那些酒楼说书的,说那些人有千里眼顺风耳,什么事他们都能给查出来,什么样的敌人都没法打败他们。他们有世界上最可怕的,折磨人的办法,就连朝廷里的官员们听到北斗卫都要打个哆嗦。
这样可怕的敌人,使得整个山寨都人心惶惶,最后还是军师出面安抚住了众人,又安排了好几个严格的关卡,安排了更多的人时刻防守,把原本就严密的山寨防守的水泄不通。
这样一连紧张了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孙安和其他人一样,都渐渐放松下来。他想那些北斗卫,也许只是传言可怕,实际上也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办法。放松下来之后,孙安也不那么警惕了,来到城中买了不少补品礼物,要带回去给老母,还准备去当铺当掉一个玉锁。
这玉锁成色好看,孙安虽然不知道这叫什么玉,但也知道这东西值不少钱。这是他在那一夜劫掠秀女船的时候,杀了个秀女从她身上撸下来的。
当铺老板给了个价钱,孙安不太满意,可老板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说:“这东西来路可不太正,除了我这没人敢收,你知道的吧,最近城里来了大人物,风声紧。”
孙安来了这里当了不少赃物,店老板也猜到他是水匪,听了这话,孙安瘪嘴道:“唬谁呢,爱收不收,爷不当了。”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他肯定能再当个好价钱。
孙安这样想着,拿着玉锁转身就想走,当铺老板忽然出声挽留:“等等,其实这事我们再谈谈也可以,来来来,老弟啊,这事不好在这说,咱们进去说。”
当铺老板再三要求,孙安心道,定要宰这老狐狸一把,跟着进了内室。谁知道这一进内室,霎时就有两个穿着短打,看着毫不起眼的汉子拿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两人看上去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孙安见到那当铺老板点头哈腰的对他们说道:“大人们,这人叫孙安,确实就是燕水匪的人。”
孙安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这是被人卖给官兵了。孙安顿时挣扎起来,指着当铺老板满脸凶恶的喊道:“敢跟我们燕水匪过不去,老头子你给老子等着!”
见他被擒住还如此猖狂,当铺老板瑟缩了一下,他也是两面为难,燕水匪这群土匪可不是好惹的,可是这群找上门来的北斗卫煞神也不好惹,要是这群煞神没把燕水匪给一网打尽了,谁知道他这小当铺会不会被报复。当铺老板也就只能苦着脸祈求上天了。
“老板只管放心,定无水匪前来寻事。”擒住孙安那名汉子正是北斗卫一员,一刀柄敲晕了孙安,对当铺老板拱手道,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麻布袋将孙安裹了进去,一点不扎眼的回到了北斗卫暂住的卫所。
和孙安一样被抓住的还有好几个人,孙安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关进了囚室,手脚都被绑在柱子上,左右一看发现被绑的都是燕水匪里熟悉的面孔,顿时脸色吓得煞白。
被人抓住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当家的早早就说过了,他们为了山寨死了,家里人都会被照顾好,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孙安狠狠想着,听到一声开门声,抬头看过去,就见到陆续走进来好几个人。囚室里阴冷潮湿,墙壁的架子上放了两支火把,把来人的脸照的清楚,孙安一看就是一怔。
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北斗卫?军师说得什么闵大狗贼?
“呸,老子还以为北斗卫是个什么吓人东西,没想到长得跟个娘们似得,哈哈哈哈,本来就是个阉人,跟娘们也没差多少了!”孙安哈哈笑着,朝面前吐了一口唾沫。
站在闵微言身后的天枢一听面前的水匪敢侮辱自家大人,顿时火起,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闵微言淡淡说了句:“天枢,不急。”
天枢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不甘的退了回去。闵微言则背着手又道:“摇光,念给他们听听。”
书生模样的摇光面上带笑,展开手里的一本册子,一字一句的念道:“孙安,年四十五,忻州霞阳人,家住李村,家中尚余一母。八年前旱灾,杀妻杀子与母亲分食,后投入燕水匪。”
“李兆,年三十二,忻州霞阳人,家住李村,家中有妻女,早年与叔婶不合,谋夺侄子家产被告官,逃出后投入燕水匪。”
“刘大招,年二十二,三年前因一场人命官司被判处秋诀,贿赂监守出逃后投入燕水匪……”
瑶光一个个念完,所有水匪都安静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孙安就在第一个,他听到自己曾经的事被这么平平淡淡的念了出来,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
闵微言看过所有水匪面上表情,这才将目光投向之前出言挑衅的孙安,开口道:“孙安对吧,你的母亲我已经让人请了过来。”
孙安一听,眼睛瞪大,大喝一声挣扎起来,“你捉我母亲来做什么!她又不是水匪,也没有杀人,你不是官吗?凭什么抓她!”
闵微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笑了笑,一张俊美逼人的脸更加光彩夺目,可是任谁看到他漠然的眼神,都要觉得背后发凉,他说:“你以为我北斗卫是什么人?”
“不止是你的母亲,在这里的各位,你们的亲人都已经在外面等着。如果你们能配合我得到想要的,自然就劳烦不到他们,可若是你们不能让我满意,那恐怕,我就不得不请各位的亲人朋友来帮个忙了。”
闵微言说完,有一个叫周冕的水匪立刻就怒骂起来,“他娘的,有本事就杀了老子,拿孩子来威胁,如果老子儿子掉了一根头发,老子一个字都不会说!”
“是吗。”闵微言抬抬手,“去给这位壮士拿一根他孩子的手指来给他看看,好让他冷静一下。”
“你敢!狗东西!你们敢!”
对于这怒吼充耳不闻,摇光咳嗽了一声,一张笑脸看向那些愤怒的水匪们说:“确实,我们请来各位的亲人,要真对他们做了什么,是犯法的。”
说完这一句他语气一转,极为真诚,“各位要是不满意我们的做法,可以去官府告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