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装逼装地火候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会适得其反。
“是的,我是有心事,我是今天早上突然有了心事,你的感觉十分犀利。”我不轻不重地又赞扬了孙东凯一下。
孙东凯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我之所以突然心神不定心不在焉,是因为我的内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斗争,充满了犹豫和彷徨,充满了困惑和失落……”我继续说。
“哦……”孙东凯轻轻哦了一声,眼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为什么?”
“因为这和你有关。”我说。
“和我有关?”孙东凯重复了一句:“既然和我有关,那看来我关心对了。”
“之前我之所以一直不说,一直犹豫,一直搪塞,一直掩饰,并不是我不信任你,也不是我不把你当领导,相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对你的务必信任,正是因为我对你的无上尊敬,我才会产生如此矛盾和犹豫的心理,我实在担心告诉你这事会伤害了你,会对你的工作生活产生消极的负面的影响,当然,我也有担心,担心告诉了你你会不信,担心你会认为我在利用你对我的信任在骗你,担心你认为我在别有用心挑拨领导之间的关系,还担心因此得罪了其他领导,给自己的以后带来不利索……”我继续说。
孙东凯皱了皱眉头:“听你这么说,这事好像很重要,对你很重要,对我更重要。”
“嗯……是的,”我点点头:“其实,我并不能自以为是地就此事做出什么肯定的判断,只是我自己心里或许多想了而已。”
“说吧,只管说你看到的听到的事实就可以,至于判断和结论,我来做来下好了。”孙东凯说。
看得出,孙东凯对我要说的事带着浓厚的兴趣,似乎,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我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最后的决心,说:“上午我们出发前,曹总电脑出了点问题,让我帮忙给弄下……”
“嗯……”孙东凯点点头。
“我过去看了下,电脑是沾染了病毒,沾染病毒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曹总浏览一些不健康网站和下载一些带木马病毒的文件比如小电影所致,于是我就帮曹总杀毒整理电脑,在查找病毒文件的时候,我无意中打开了电脑的回收站,在里面看到一个文档,文档的名字叫《嫂子》,我当时以为这是曹总从网站下载的,就把这文档还原回来,想看下出处,可是,打开一看……”说到这里,我停住了。
“怎么了?打开一看是什么?”孙东凯紧紧盯住我。
“打开一看,这文档的内容,竟然是……是和你给我的那天嫂子拿来的匿名信的内容似乎是一样的……”
“哦……”孙东凯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为什么似乎是一样的?”
“因为……因为当时时间很仓促,曹总又坐在我旁边看报纸,我担心被曹总发现,加上急着要和你出发,我来不及细看,只是大致扫了几眼,然后就急忙又放回到回收站里去了,”我说:“我不能确定这文档的内容和那封匿名信内容是一模一样的,我只看了开头几句,开头一样的,后面没有看……但即使是这样,也让我大吃了一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本想多看几眼的,正好这时候你来叫我出发,我只好走了……今天一天我这心里一直老想着这事,心里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了很多,本想告诉你,但想到这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说出来说不定会误导你什么,会给你和曹总都带来不好的负面影响,但不说呢,又觉得对不住你,你专门交代我让我暗地查找这匿名信的来源,今天的发现似乎是个线索……所以,我这心里就很矛盾很纠结,我不愿意相信早上无意中看到的东西,可是,我又无法欺骗自己,我不想告诉你自己看到的事,可是,我又觉得对不住你对我的信任和重用,纠结啊……你要不是苦苦逼我,我其实未必能这么快告诉你……”
听我说完,孙东凯转头看着水面,狠狠吸了几口烟,脸色十分难看,沉默着。
我站在一旁不做声,偷偷观察着孙东凯的脸色。
“当时曹丽没发现你打开那文档吧?”半天,孙东凯说。
“没有。”我回答。
“这文档为什么会在回收站里?”
“不清楚。”
“我想是曹丽对电脑不是很精通,她以为把文档放到回收站就算是删除了,你说是吧?”孙东凯又说。
“我不知道。”我说。
“关于你今天的这个发现,你怎么认为?”孙东凯转头看着我,我看到孙东凯满脸沮丧的神色。
“我不认为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认为曹总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她一直就是极力维护你的,我想,或许,这文档和那封匿名信是两码事,毕竟我只是看了个开头,没有看后面,也或许,这文档出现在曹总电脑里,是其他的原因……”我说。
“你是在安慰我呢还是在自己哄自己?还是在想为曹丽开脱什么?”孙东凯说。
我低头不语。
“往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最不可思议的人身上……难道这话真的灵验了?”孙东凯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不知道孙东凯之前从哪里听到的这话。
然后,孙东凯又沉默了,继续抽烟,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阴冷地看着水面。
虽然他不说话,但我大概能猜到他在寻思什么。
我心里暗自发笑。
半天,孙东凯转头看着我,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我做担心状看着孙东凯。
“曹丽的电脑……你上午都给修好了?”孙东凯说。
“暂时能用了,但因为时间仓促,还没有彻底杀灭病毒,而且,还需要安装一个杀毒软件,我答应回头有时间帮她弄的。”我回答。
“嗯……”孙东凯点点头:“走吧,回去。”
说完,孙东凯将烟头扔到水里,转身就走,我紧跟上去。
回去的车上,孙东凯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
回到集团,我和孙东凯上楼,出了电梯,正往办公室走,经过曹丽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曹丽出来了,看到我们:“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我说。
孙东凯站住看着曹丽,也点了点头。
“易总啊,下午还忙不?不忙的话帮我继续捣鼓那电脑,要把这病毒彻底杀灭才好。”曹丽说。
“哦……”我看着孙东凯:“孙书记,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孙东凯说:“下午没什么事,你去帮曹总修电脑吧。”
“好的。”我点点头。
“那来吧……”曹丽要请我进她办公室。
“对了,曹总,”孙东凯若无其事地说:“上次我们一起到烟草局和徐局长谈的那个合作的事宜,一直没有落实下来,要不,你下午再到烟草局跑一趟找徐局长进一步确定一下?辛苦你一趟。”
“哦,行,那我现在就过去。”曹丽点头答应着。
孙东凯然后点点头,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
我接好去了曹丽办公室,坐到她电脑跟前,开始装模作样打开电脑捣鼓起来。
“哎,不能陪你了,我要去一趟烟草局,你自己弄吧,弄完帮我关上门就行了。”曹丽说。
我点点头:“好的。”
“我怎么看孙书记脸色不怎么好看呢?”曹丽随口说了一句。
“中午喝了不少。”我边捣鼓电脑边说。
曹丽点点头:“哦,是这样……”
然后,曹丽就匆匆出去了,我继续在电脑前装逼。
一会儿,孙东凯出现在曹丽办公室门口,背着手,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接着慢悠悠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随手将门带上,然后快步走到电脑跟前。
“那文档还在不在?”孙东凯压低嗓门说。
“我找找看。”边说我边操作鼠标打开回收站:“哦,还在。”
“还原出来,打开我看看。”孙东凯说。
我于是还原文件,然后打开,孙东凯将脑袋凑过来,目光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我也装模作样地看着。
看了一会儿,我的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声音颤抖地说:“这……这……怎么是一模一样的……”
孙东凯脸色发青:“去,把那封信拿来。”
我接着起身,孙东凯顺势坐在了电脑前,然后我出去,直接去了自己办公室,找出那封匿名信,回到曹丽办公室,把匿名信递给孙东凯。
孙东凯打开匿名信,然后和电脑上的进行对比看。
我站在一边,掏出一支烟递给孙东凯,他接过去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我也点着一支,慢慢吸着。
孙东凯似乎对比地很仔细,看的很慢。
半天之后,孙东凯站起来,脸色铁青,将匿名信装进自己口袋,然后对我说:“你……把这文档彻底删除……”
我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好。”
孙东凯接着就大步出去了。
我回到电脑前,将文档彻底删除,然后快速整理好了曹丽的电脑,接着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我点燃一支烟,边吸边琢磨着今天孙东凯的表情变化,琢磨着每一个细节,琢磨着自己有没有让孙东凯引起怀疑的地方,琢磨着自己操作的整个过程……
一会儿,我的内线电话响了,孙东凯打来的。
“我有些累了,下午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除非上面领导找我,其他人要见我,就说我不在。”孙东凯说完不等我回答就挂死了电话。
整个下午,孙东凯一直呆在自己办公室,没有人去打扰他,我也没过去。
整个下午,我除了处理公务,就是琢磨正在办公室闭门思考的孙东凯,同时,也在琢磨着下一步的思路。
我知道自己做的这事特别是第二步,并没有必定成功的把握,目前主动权不在我手里,信不信要看孙东凯怎么想,如果孙东凯不信,那么,我必将引起孙东凯的怀疑,他会认为我在捣鼓事,想借机挑拨他和曹丽的关系,甚至会怀疑之前赵大健的事也是我一手策划的阴谋,那样的话,我就完蛋了,彻底完蛋。如果他信了,还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出于某种利益的考虑咽下这苦果,将此事压住隐瞒,谁都不告诉,包括曹丽;第二种是他愤怒之下找曹丽算账和槽里的对质,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同样对我是不利的,大大的不利,曹丽当然不会承认,而且我也暴露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会满盘皆输。
算来算去,此事成功的可能只有三成。
但对我来说,有三成胜算就足够,就可以下手,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如果成功率到百分之百的时候再去做,那黄花菜都凉了。要想做成事情,不赌一把没有冒险精神是不成的,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第一步不是已经成功了吗,那么,根据我的综合分析,根据我对孙东凯性格和做事风格的了解,我觉得第二步的胜算应该还是很大的。当然,该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成全我,目前就看孙东凯的了。
反复琢磨着自己的每一个细节和环节,我在自信里又带着几分忐忑,还感觉挺刺激。赌博就是冒险,冒险总是刺激的。
正琢磨着,手机响了,谢非打来的。
“师姐好。”我接了电话。
“呵呵……上午见到你另一个师姐了?”电话里传来谢非的声音。
“嗯,是的,没想到宁部长也是浙大毕业的,还是和你一个班的同学。”我说。
“我之前偶然和她谈起过你,没想到她还记住了,现在她到了宣传系统,以后你们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谢非说。
“嗯,是的,”我说:“这个宁师姐挺有能耐啊,年纪轻轻就成了区委常委宣传部长……”
我这话是在试探。
谢非笑了下:“宁静的确是个有能耐的人,其实不单有能耐,长得也挺漂亮吧?”
不知谢非此话何意,我说:“是的,是挺有风韵,挺漂亮……”
“呵呵……”谢非笑起来,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笑得有些干巴。
我接着补充了一句:“你们都很漂亮,都很有风韵,气质优雅,容貌出众。”
“你倒是很会说话,是在安慰我呢还是在搞平衡呢?”谢非说。“没那意思,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我说。
谢非顿了顿,然后轻声说:“有些日子没单独和你说话了,其实我心里挺想你的。”
我的心跳不由加速,没有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在勾引你?”谢非说。
我还是没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坏的女人,不安分守己的女人?”谢非又说。
我沉默了片刻,说:“师姐,我一直把你当做可亲可敬的师姐,当做必须要尊重的领导夫人,当做很好的朋友,即使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不会改变我的这种想法。还有,我是为人夫者,你是为人妇者”
“人夫,人妇呵呵,”谢非笑起来:“这两个词能说明能代表什么呢,你是想用它们来为自己为他人开脱掩饰什么吗?你是想暗示我是不守妇道的女人吗?”
“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我没这意思”
谢非又在笑,笑得声音很轻。
“有些事情发生了,性质改变不改变并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有些事情发生了,是不会轻易就能忘记就能抹去的,除非想自己欺骗自己,”谢非说:“虽然和你只有那一次,但在我心里,却永远是刻骨的,是永远会铭心的,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我却是永远都无法抹去无法挥去的……一个人的时候,你总是占据了我的全部大脑……”
谢非的话让我心里感到十分难堪,又有些莫名冲动的感觉,想到那个迷幻的鸡尾酒之夜,想到谢非的迷人少妇韵味,不由感到了强烈的刺激。伴随这种刺激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安和惭愧。
“师姐,我现在在办公室……”我暗示她此时说这种话是不合时宜的。
谢非听懂了我的话,说:“呵呵,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在上班……其实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刚才宁静给我打电话了,在电话里对你大加赞赏,夸你呢……宁静说什么时候有空想约了我和你一起吃顿饭,大家叙叙同学之情……”
“哦,有空我请客好了。”我说。
“那好,你忙吧,不打扰你了!”谢非说完挂了电话。
我长出了一口气,想着谢非,想着宁静,这两个同样带着迷人少妇风韵的少妇,心里不由有些乱了……
这种乱让我感到极为不安,又感到十分愧疚。不知道这愧疚因何而生,不知道这愧疚是因为海珠还是秋桐。
想了半天谢非和宁静两位师姐,又想到了伍德,想到中午在白玉山景区见到的伍德和那几个人。
摸出手机打给了冬儿,很快接通。
“方便说话不?”我说。
“方便,”冬儿说:“我正在瓦房店办事呢。”
冬儿又不在星海市区。
“伍德派你出去的?”我说。
“是的,怎么了?”冬儿说。
“我中午见到伍德了。”我说。
“哦,在哪里?”冬儿说。
“旅顺,白玉山景区。”我说。
“白玉山景区……怎么了?”冬儿说。
“我看到他和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一起从那里出来,觉得有些奇怪,”我说:“那几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似乎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
“伍德那边昨天来了几个日本客户,来星海考察的,那你见到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冬儿说。
“日本来的?”我说。
“是的,怎么了?”冬儿说。
“是客户吗?”我说。
“据说是客户,至于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了,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冬儿说。
“他们去了白玉山景区呢,那里的白玉山塔,可是日本人经常来祭拜的地方。”我说。
“哦……你很敏感,想的很多啊,”冬儿笑起来:“祭拜又怎么了?经常有日本人来祭拜的啊,谁让我们不把那塔拆了呢,拆了,就没有日本人来拜鬼了。”
“我觉得那几个日本人不像是做生意的。”我说。
“那你认为是做什么的?”冬儿说。
“不知道。”我说。
冬儿沉默了片刻,说:“你怎么在那里发现了他呢?”
“偶然路过看到的。”我说。
“他看到你了吗?”冬儿问我。
“应该是看到了。”我说。
“你们没有打招呼?”冬儿说。
“没有,他随即就和那几个人上车走了。”我说。
“嗯……这似乎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你似乎是想多了什么。”冬儿说。
我顿了下:“皇者呢?他在忙什么?”
“他?皇者昨天到北京去了!”冬儿说。
“到北京去了?自己一个人去的?”我说。
“不是,是和阿来一起去的,伍德安排他们去做生意上的事情。”冬儿说。
“哦……生意上的事……”
“你又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说。
我不由想起那次在北京的晚上跟踪皇者莫名其妙中招被灌醉弄回酒店房间的蹊跷事,此次伍德派皇者和阿来一起去北京又是为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派他去呢而且还有阿来跟着。
如果此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不会多想,但是对于伍德,我不能不多寻思下。
“小克,对于伍德,我权你不要多关注他,他只要不惹你,你最好不要去惹他,更不要去打听他的任何事情,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一会,冬儿说。
“我没怎么关注他啊,只是和你随便聊聊而已。”我说。
“真的是如此吗?”冬儿说。
“废话。”我说。
“但愿是如此吧……”冬儿叹了口气,接着挂了电话。
和冬儿通完电话,我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由思索起来……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晚了,渐渐黑了下来,走廊里安静下来,大家都下班了。
我出了办公室,看到孙东凯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还没走。
我想了想,走过去,敲了下门:“孙书记,是我。”
片刻,孙东凯打开门:“进来吧,关上门。”
我进去,随手关死门。
满屋子都是烟味,孙东凯一直在抽烟。
孙东凯坐到沙发上,看着我。
“下班了。”我说。
“嗯……都走了?”孙东凯说。
“是的,你也该吃晚饭了!”我说。
我努力做出一副对他很关心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其实感觉不饿。”孙东凯说。
“人是铁饭是钢,饭总是要吃的。”我坐在孙东凯对过看着他。
孙东凯没有说话,接着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户,外面的凉风嗖嗖吹进来。
孙东凯站在窗口背对我,一会儿用他特有的低沉的声音说:“大约二十分钟之前,曹丽刚给我打了电话……”
“哦……”我应了一声,心不由又猛跳了下。
孙东凯接着转过身,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