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女孩子。”会客室内突然响起一个沙哑浑厚的男声,仿佛从虚空中传来的。
罗杰点点头,头也不抬的高声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不好的事情,非常不好的事情。”短暂的停顿后,接着说:“你是梦探,我可不想班门弄斧。”
“那帮我订两张票总可以吧,人工智能,哈哈。”
“已经订好了,不过,高铁只能到省会,后面的路程只能租车了。”
“没问题,谢谢啊!”
“我是人工智能,一款软件而已,不用客气。”短暂的停歇之后,传了一阵坏笑,“对了,女伴怎么解决啊?貌似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既然知道我没有,那就应该马上到网上租一位啊,不然还能怎么办?”罗杰嘿嘿一笑,“看来你这款软件bug不少啊,哪天有空给你升个级。”
“好小子,我等着,等着你来给我升级。”
罗杰嘿嘿一笑,见胡嘉丽的法拉利掉头开向市区,放下窗帘,从窗户后面慢慢踱回打印机旁,拿起一张画全神贯注的审视着,空荡荡的会客室里只有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在回响。
半个月后,胡嘉丽再次坐在梦探会客室的沙发上,脸上薄施粉黛,黑裙曳地,形容憔悴略显疲惫。
罗杰凝视着这张刚刚失去至亲,饱受悲痛打击的脸庞,手托下巴拇指轻轻揉搓着细密的胡茬,斟酌字句准备开口。
“罗先生,你们在村子里呆了整整五天,应该已经找到足够多的线索了吧?要是有了结论的话,麻烦现在就解析给我听,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也请你不要再故弄玄虚。”胡嘉丽一开口便语气激烈,言语之中透着强烈的怀疑和不耐烦,“我妈已经走了,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罗杰咬了咬嘴唇,从右手边的小茶几上拿起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胡小姐,记得我之前曾经跟你提到过潜意识,指的是那些我们在清醒状态几乎完全感受不到它们存在的意识,但却又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们的行为举止,当然,潜意识大部分时间只能透过梦境来展示自己的存在。”
“不过大部分没有心理学知识的普通人并不知道,这些潜意识其实是经过我们的大脑过滤、审查之后才允许进入梦境,与那些被拦截掉、无法成为意识的内容相比,数量是微乎其微的,在心理学领域把这部分的意识统称为前意识,是与我们摄像机般的眼睛和大脑相对应的!”
梦探这番既带有很强的专业性,又有点云山雾罩的说法让胡嘉丽感到有些不满,不过,她仅仅抿了下嘴,轻出一口气,眯起眼睛静静的等着罗杰后面的说辞。
罗杰从信封里抽出厚厚的一叠照片,接着说道:“大脑为什么要过滤信息呢——因为它要尽量保护我们不受一些难以接受的事实的伤害——比如我上次提到过的:你在心底里痛恨自己的母亲,恨不得她死去的事实!”
“胡说,这绝对不可能!”胡嘉丽上身猛地向前一倾,紧握两只小拳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我妈对我们两姐妹千依百顺,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又节衣缩食供我读书,她那么爱我,临走的时候都拉着我的手,我怎么可能恨她!?我有什么理由恨她!?”
“因为她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有能保护好你,和你的妹妹!”
罗杰没有理会对方惊愕的目光,井然有序的摊开那叠照片,用沉稳有力而又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胡小姐,在你的梦境解析结果中还有更残酷的真相,至于是不是我的信口开河,听完之后再作定论。不过,考虑到解析工作必然会对你造成相当严重的伤害,所以我有义务再次提醒你:如果要放弃,现在还来得及?”
“不要!我为什么要放弃!?”胡嘉丽冷笑回应:“只要你的逻辑和证据无懈可击,无论多么荒谬残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罗杰点点头,拿起左边的第一张照片:“村子里的第一家杂货店是你家开的,你母亲做买卖豪爽实在童叟无欺,村民都愿意帮衬你家的生意,所以杂货店很快变成了村子里的娱乐中心,村民有事没事都聚在这,闲聊啊或者打打麻将什么的。”
胡嘉丽望着罗杰翻拍的母亲站在杂货铺前的黑白照片,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家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的,上海产的雪花牌,黑白的,一到晚上,门里门外都是人,可热闹了!”
“你母亲有个特别强烈的嗜好——打麻将,所以在看店的时候,她多半时间都是在麻将桌上。”
“不错,她在icu的时候都还吵着要打麻将呢。”胡嘉丽没有看罗杰举起的照片,脸上笑容渐退。
“农闲时节,你父亲经常出去做泥瓦匠了,只有你母亲在家,她既要照看生意,又想打麻将,自然对你们姐妹疏于照顾。”
照片上是两个正在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旁边的老树根上,坐着一个正在吃手指头的更小的女孩,正在蹒跚学步。
“这是舅舅偷拍的,他在部队上当宣传干事,回家探亲刚好在村口看见我们两姐妹。”胡嘉丽马上回忆起照片的内容,替母亲辩解:“我们村子很大,可绝大多数都是同族,是本家,彼此间个个都认识,只要不去玩水,跑到哪都没关系——在老家,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我妈并没有特别过份,当然,如果你用现在的观点来看的话,确实算得上疏忽。”
“可罪恶往往隐藏在阳光之下!”
罗杰把第三张照片直接推到胡嘉丽面前,后者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声音很轻的说道:“这是周世龙家的土窑,按辈分我要叫他姑父,土窑是他家烧砖用的,从我记事起就已经荒废了,外面长满了很深的蒿草,小孩子走进去头都露不出来,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