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虽好,总要自己去晒,旁人却是替你晒不来”。
鸿睿躺在车厢顶,四仰八叉,沐浴着难得的冬日暖阳。
于放赶着马车,不时往嘴里灌一口美酒,道:“王爷,小的有一事不甚明了,苦思许久,一直无解。”
鸿睿无奈摇头道:“哦,你说说。”
“王爷这是欲擒故纵?”
“擒不得,唯有纵。”
“事情确凿,为何擒不得?”
“周国的冬天不似齐国那般冷,施予本王冷意的只有躲在暗处那位,把她揪出来,本王的日子便好过许多,其余种种,浮云矣。”
“瞧那姑娘似乎也不是善茬,若万一”
“哈哈,浔河之水深几许,世间唯有亡魂知。本王泅浔河而不死,何惧此等小娘皮?”
“嗯,也是,若此女再找上门,王爷便将她收了吧。”
鸿睿闻言讪笑两声,不由轻哼道:“送君送到府门外,有句话儿要交待,虽然已经是百花开,咚个隆冬滴个咚,路边的野花,君莫采”
“好曲子,朗朗上口,好学好唱!”
主仆二人随长队一路放歌,初始,兵士与使臣皆诧异。
无奈,此曲洗脑啊,又都是男人,渐渐的,一路行来一路合唱,倒似郊游般,全无了旅途的沉闷与疲乏。
正午之时,日头却悄然为乌云所遮。
众人简单饮食,正欲赶路,却是难得的一场冬雨已然不期而至。
雨势不大,唯前路泥泞,可此地无躲雨之所,便只得继续前行。
傍晚时分,雨停。
前方探路的兵士回报,前头定山脚下有座寺院,可落脚歇息一晚。
众人闻言,顿时心头一热,赶着脚程向前而去。
兵士们裹着满脚的污泥,终于车队到达定山脚下。鸿睿撩开车帘探头观之,寺庙不大亦不小,远远观之,香烟袅袅。
闻太子一行驾临,寺中住持和一众和尚早早便已出门相迎。
那住持一身袈裟,颇为鲜亮,白眉,白须,面色红润,毫无褶皱,一副慈眉善目的高僧之相,只闻他高声宣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闻太子携使团一行驾临敝寺,实乃敝寺之无上荣光,只是寺中颇为简陋,太子及诸位大人莫予见怪啊。”
太子合掌躬身道:“无妨,只是多有叨扰,万望住持海涵。”
老和尚抚须笑道:“太子言重了,诸位,里边请。”
众人入得寺院,太子轻声对身后官员道:“吩咐下去,佛门清净地,切勿滋事,今夜不得食酒肉!”
那人躬身道:“是!”
众人用过晚食,已然入夜。
因一行人数甚众,寺中厢房显然不够,住持遂命小和尚安排一众兵士至庙堂歇息。
夜深,山风甚猛。
厢房中摆着炭盆,可依旧有丝丝冷风沿着窗缝不断灌入。
鸿睿已然入睡,于放坐在木椅之上正自打盹。
一声凄厉至极的惊呼划破沉静之夜,鸿睿警醒道:“于放,去看看发生何事?”
于放步出厢房,而此刻,鸿睿已无睡意,自床上坐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忽然,鸿睿道:“阁下既然已至门外,却是为何不入?”
话音方落,屋门已然洞开。
寒风随着门开而似急流般涌入屋内,屋内温度骤降。
进屋之人似浑身带着一股冷气,斗笠下一双阴冷目光正死死盯着鸿睿。
鸿睿斜瞄了一眼来人道:“寒鸦,齐国待不下去了?”
“拜平南王所赐,寒鸦特意前来还礼。”
“哦,寒鸦有心了,本王谢过,只是,还礼便不必了,若实在客气,便将脑袋留下吧。”
寒鸦在斗笠之下发出一阵桀桀怪笑,道:“平南王的心可真是够大啊,老夫佩服!”
话音方落,一杆铜烟斗便向鸿睿前额挥来。
却见鸿睿从被窝之中掏出一柄纤细长剑,随手挥出,便是万点星芒闪出,“当当”数声,双方于一息之间,已然对攻十余招。
“你不是平南王!”
“平南王刚出屋。”
言罢,鸿睿已自脸上揭下人皮面具,赫然正是于放。
“原来早有准备!老夫甚是好奇,此番又是何处露出马脚?”
“西域的蛮人终究不懂我中原礼佛的规矩,你以为让手下打扮一番便可冒充佛门中人?”
“哦,老夫洗耳恭听。”
“破绽甚多,其一,安排兵士于庙堂之中歇息,却未要求兵士解下兵刃,兵刃乃是凶器,尤其沾染血污之兵刃更是不可入庙堂,此乃对佛之大不敬。”
“其二,晚课之时,住持于佛龛下念经文,可寺中寻常和尚居然于大殿正中央的拜垫上拜佛,此乃住持拜佛之位,不可占!”
“其三,拜佛时,合掌手势当双手平举至胸,五指合并向上,掌心要空,不可贴紧,可寺中之和尚显然不懂此种规矩。”
当下,王爷便提醒小的,此间和尚并非真和尚。
“原来如此!果然,匆忙之间即使模仿也是徒具其形,不冤!”
言罢,右手烟杆带着一股劲风,幻化出无数金灿光影,再次向于放袭杀而来。
于放起身,一柄乌黑细剑带着一道残影,直扎向寒鸦右手。
寒鸦一个侧身,身形已随来势向前侧滑,手中黄铜烟杆向于放咽喉击杀而去。
两人正自缠斗,屋外已然亮起火把。
寒鸦,面露惧色,道:“平南王,给老夫等着!”
说罢,闪身跃起,欲从后窗破窗而逃。
窗破,人却未曾逃出,反而似被一层丝网捆缚一般,脱身不得。
于放冷笑道:“早料到会如此,王爷的天蚕丝可挂窗户口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鸿睿冲入屋内,大声道:“于放,快制住他,防止服毒!”
于放闪身至寒鸦身侧,一指轻点数穴,寒鸦已是动弹不得。
“于放,你说如何才能防止他服毒呢?”
“王爷,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敲落他满嘴的牙。”
“嗯,此法甚妙,交给你了!”
于放四周一瞄,发现桌脚下有块垫脚青砖,甚是结实,随手操起,掂了掂。
就在寒鸦一脸惊惧的瞧着之时,于放已然手起砖落,只是十余下,寒鸦满嘴的牙齿已然悉数掉落,和着血水与口水,掉了一地,甚是骇人。
“嗯,不长牙的老虎便如同猫一般了,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小心看守,不可疏忽!”
“喏!”
周太子匆忙赶来,道:“平南王,方才本太子尚以为你危言耸听,原来,果真事有蹊跷啊。”
“太子,此寺中之和尚,方才已然尽数落网,可有兴趣审上一审?”
“乐意之至!请!”
“请!”
正欲出门,忽有兵士来报。
“禀王爷,在后院柴房之中发现十余具和尚尸体。”
“果然,这伙人雀占鸠巢,手段歹毒啊。明日去镇上购置棺木,寻一地方,埋了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