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笉引着父亲欲走,忽听得一声弓弦响起,转头一看,便看见王弘闷哼一声,往前扑倒。Www..Com他身边的两名差役正扶着王弘,也被一下拉倒在地。
王笉又惊又急,叫道:“父亲!”却见王弘背后插着一支雁翎箭,已然入肉三寸有余,箭尾尤在颤动不已。
王弘艰难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笉连忙蹲下,看了下伤势,一颗心直往下沉。两名官差爬将起来,已然看见王弘背后的箭伤,其中一人惊道:“糟糕,这箭已然入肉三成有余……”
王弘苦笑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却用尽了气力也发不出声音来。
王笉忙道:“父亲莫要说话,瞧这一箭的位置,只怕伤了心肺,血沫已然堵住了气道……二位公人,烦请快将我父亲架走,这箭上不赶紧处理,怕是……”
那边冯霸一箭射倒王弘,心头一阵快意,但方才射箭之时离得颇远,他还担心射不死对方,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来,那人乃是此间主人,待某杀了他,报了方才之仇!”
他身边的士卒见主将一箭撂倒对方重要人物,士气陡然一盛,轰然朝王氏父女杀去。
此时王弘受伤,两名公人眼见对方杀奔过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先保住自家性命要紧,匆匆对王笉一抱拳:“事急矣,王姬海涵!”说罢竟然丢下王弘,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王笉一看,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冯霸见了这情形,心中狂笑:“天不负我冯霸,就算大事不成,终归也要报了这大仇!”当下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奔至王氏父女面前不远处,狞笑着举起横刀就要斩下!
更远处李曜见了王氏父女情形,心中一沉,朝前面不远处的憨娃儿大喊一声:“憨娃儿,先救王博士父子!”
憨娃儿正一棒砸死一名潞州兵,一听李曜的话,立即朝前面望去,那冯霸背对着他,足足有二三十步之遥,要赶上去救人已然没有可能。
好个憨娃儿,低头一看,猛然一挑脚尖,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挑飞起来,棒交左手,右手抓住石头,大喝一声:“郎君且看俺是怎么打羚羊的!”
说罢右手后仰,猛然往前一掷,那石头仿佛流星一般,几乎呈一条直线,瞬间打到冯霸背后!
冯霸听见脑后生风,欲要躲避,哪知憨娃儿力大无比,这石头飞得极快,冯霸才微微偏了些许,便闷哼一声,被那石头砸了个正着。只是原本憨娃儿是要去打他的后脑勺,他躲了一点,身体略偏,便打到了右肩胛骨。
这一石头砸得亲切,只听得喀嚓一声,冯霸的肩胛骨已然被打得粉碎,疼得他惨叫一声,手中横刀再也拿不稳,一下便掉到地上。那石头余力未消,竟然还将他打得往前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他手中的横刀巧不巧的,居然因为他向前奔跑的惯性而掉落到他身前半丈之处,也就是王笉眼前!
王笉只是稍微一愣,忽然眉头一挑,飞快捡起横刀,怒视冯霸,就要上前给他一刀。
王弘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脚踝。
王笉转头一看,却见到王弘摇了摇头,他此刻脸色虽然灰白,目光却十分坚决。
王笉顿时犹豫了一下,王弘用力咳出一口血沫,涩声道:“医术为仁术,天心是我心……耶耶不许你杀人。Www..Com”
王笉双目中泪水奔流而下:“耶耶!”
冯霸虽然废了一只手,却用另一只手往地下一撑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巧听到这话。他看了自己无力垂下的右手,恨声道:“好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儿子带家丁来杀我,你竟然有脸说什么‘医术为仁术,天心是我心’!你既然要假装仁慈,某便成全了你,看你能不能学那佛祖,割肉饲鹰!”
他见王笉虽然是“男子”之身,手中又持了他的横刀,却也不怵,只欺王笉身体瘦弱,不像会武的模样,反手再次拿出弓来,弯弓上箭,就要射杀。
可憨娃儿自打丢出石头,已然迈开大步朝冯霸奔来,此时见冯霸凶性未减,勃然大怒,吼道:“贼老鼠,还敢在俺一柱擎天面前伤人!”
这夯小子嗓门极巨,一句话吼得周边稀稀朗朗的树木沙沙作响,冯霸右手本就伤得极重,这弓都是勉强拉开,此时被憨娃儿一吼,竟然拿捏不住,一支箭“嗖”地射了出去。
李曜在远处大吃一惊,幸好冯霸这一箭全无准头,竟然射偏了老远,直接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王笉却仍是吃了一惊,手里的横刀竟然有些发抖,但仍然一步不退地挡在受伤的父亲面前。
唐朝的弓分为长弓、角弓、稍弓、格弓四大类。长弓步兵用,弓身通常在2米以上。角弓骑兵配备,弓长不超过1米5,稍弓用于打猎,格弓用于皇家禁军。唐朝的弓箭式样繁多,仅被日本遣唐使吉备真备带走的弓箭就有弦缠漆角弓,马上饮水漆角弓,露面漆四节角弓,射甲箭,平射箭等等。
冯霸乃是步将,所用的弓乃是长弓。说起长弓,熟知军事之人必然想到英国长弓。但英国长弓跟唐朝长弓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弓。
英国长弓是单弓,射程取决于弓的长度,弓越长射程越远,但人的身高的是有限度是不可能有超越人体极限的长弓的,而中国弓是复合弓,射程与身高无关只取决于持弓人的力量。现代弓箭都是复合弓,所以就科技含量来说中国弓是最接近现代弓箭的。
当然中国的弓的制作方法是非常难的,尤其是反曲弓,杀伤力还是很强大。弩的确是威力大,但是射速慢,一般情况下,一弩的时间可以射3箭了,自古中国人都是将弩和弓搭配使用的,所以才叫弓弩弓弩。
国外的全身甲看起来很夸张,但是碰到反曲弓还是很轻易就能穿透的,(参看蒙古人入侵)。蒙古人的弓远远比不上汉人制造的弓,就能将重甲骑士们打得落花流水。另外,唐宋是中国铠甲的高峰。据传,罗艺从军冲阵时,身披多箭,仍奋不顾身,大破突厥,如果甲不行,焉能留下性命来?
冯霸这弓也是长弓中的强弓,威力颇为不小,但是对人的力量要求也高,他平时用这弓自然毫无问题,可此时有肩胛骨几乎全碎,能强行开弓一次,已然是一口气支撑着,现在这必杀的一箭被憨娃儿吼破,再叫他开弓,那就半点可能也无。
王笉毫无战阵经验,只是慑于冯霸面色狰狞可怖,下意识里有些恐惧,根本没能去推算他还有多少战力。
冯霸见事不可为,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逗留,正要再逃,那憨娃儿大步流星已然赶到其身后不远,见他又要溜之大吉,心中蛮性大发,怎么也不能容许冯霸再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吐气开声,猛然把手中铁棍朝冯霸飞砸而去。
可怜冯霸也是一身武艺,却哪里见过这等蛮人,竟然能把五十斤的铁棍当“暗器”来使,这次再也躲避不开,被那铁棍直接插中,从后背穿出前胸,轰然倒下。
等憨娃儿赶到,冯霸已然死得不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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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中原的中书令、汴帅朱全忠也正为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郁闷不已。
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朱温灭秦宗权后,连得封赏,心里非常高兴,再加上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使他觉得有必要上徐州前线巡视一下,于是就把这个命令传达给了徐州前线的主帅朱珍。
听说大帅要来前线,朱珍也不敢怠慢,就向后世基层干部迎接上级领导视察工作一般,当即传令下去,叫部队把内务搞一搞,别整得又脏又乱的领导看了不高兴。这本来也没什么错,各部队也都在搞,朱珍又怕下面人偷懒,特地任命军候范权负责检查督促这项工作。范权接到命令就去了,挨个营寨检查。
范权检查到哪个营盘都没事,偏是检查到大将李唐宾手下的部将严郊那里出了问题。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严郊对这次领导安排下来的工作没太当回事,动作比较迟缓,工作没能达到要求。本来朱温还没到,时间还有,放一般人身上心平气和地说两句,告诉他认真点也就过去了。但范权这个人有点狗仗人势,仗着自己是受朱珍的委派,把严郊大骂了一顿。严郊气得不行,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好等范权走了,跑到李唐宾那里告状,说范权仗着朱珍的势头,打狗也不看主人面,明显是没把老领导你放在眼里。李唐宾跟朱珍素来不睦,一听就火了。
朱珍是徐州丰县人,这个地方与朱温的老家砀山相距不过百里,也算朱温的半个老乡。少年时与庞师古等人从朱温起兵投奔黄巢,其后一直跟着朱温,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是朱温手下头号战将。
李唐宾也是从黄巢那边过来的,但在一开始是尚让的人,中和四年三月,尚让与朱温决战尉氏门,李唐宾兵败而降。此人手使一条长矛,骁勇绝伦,是朱温手下头号猛将。
朱珍和李唐宾互相看不上,谁也不服谁,而且也曾有过比较大的矛盾。早在当年汴军攻打郓州时,朱珍作战不利退回了濮州,又未经禀报就派人从汴州将家眷接了过去。这就犯了非常大的忌讳,朱温听到了立即起了疑心,马上派人将他的家眷追回,又派人去濮州召朱珍回汴州,命李唐宾代替朱珍。
幸亏这件事被谋士敬翔知道了,马上对朱温说:“朱珍带兵在外,又犯了派人接家眷这种大忌,你现在把他召回来,又夺了他的兵权,这不是要逼着他造反嘛!”朱温一听,如梦初醒,马上派人将使者追了回来,取消决定。但还是不怎么放心,就暗中命令李唐宾监视朱珍的举动。朱珍知道了后,心情很不好,晚上把部将都召到帐中喝酒解闷。李唐宾得报后,怀疑他起了异心,马上带着十几名亲兵回汴州向朱温报告。当时城门守将以深夜城门已关为由,不放李唐宾出去,李唐宾便斩将夺门而出,连夜奔回汴州。
朱珍听说此事,知道大事不好了,也连忙单骑奔回汴州,向朱温说明情况。朱温对两人都很爱惜,俱不加罪,反摆了一桌酒菜为两人和解,然后又命两人返回濮州。
但是从此以后,两人便结下深怨,不过每次出兵,朱温还是让他俩在一起搭班子,这也是朱温独特的用人之道。因为既然把兵派出去了,就要防着带兵的将领反叛,把两个互相看不上的人捏在一起,使其相互监督、相互防备,那这两个将领反叛的可能性都会大大减小,这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朱温也没料到,这样的安排有时候也会适得其反。
就说这次,本来也不算是多大个事儿。严郊分担区的卫生不合格,受了点批评,又没说考核奖金,放在一般人身上稀里糊涂地也就过去了。但是严郊心里不服,认为自己很委屈,所以就到主管领导李唐宾那里反映情况。这个李唐宾要是跟朱珍没有矛盾,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情严郊本身也有不对的地方,自己卫生不达标,也怪不着别人说你。但偏巧李唐宾和朱珍的矛盾很深,一听就火了,认为这肯定是朱珍派人整自己,所以也就不再了解情况了,直接就跑去找朱珍干仗。
这时候汴军在徐州前线的主帅还是朱珍,所以他也肯定不能惯着李唐宾,两人当场就干起来了,而且越吵越凶,先从眼前这件事儿说起,接着又把以前的事儿一件件全翻出来了,越说火气越大,后来都失去理智了。这是在朱珍的帐里,那肯定是他占便宜,所以当即命手下将李唐宾擒住,然后拔出宝剑亲手将李唐宾刺死,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然而,李唐宾一死,朱珍就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李唐宾不是一般的人,那是汴军中的一员骁将,深受朱温的宠爱,再加上李唐宾又是这次汴军出征徐州的副帅,他朱珍手中的权力杀不到这一级的干部。左思右想后,朱珍决定诬陷李唐宾谋反,并以此为罪名,派人回汴州向朱温禀报。
当然朱珍也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得太大,怕朱温不原谅自己,又想到朱温一向对谋士敬翔言听计从,而自己跟敬翔关系搞得一直还不错,所以就想先去走一下他的门路,让敬翔帮着自己疏通疏通,所以告诉使者先找敬翔禀报,然后再去把这件事禀报给朱温。
使者按朱珍的交代先找到敬翔,向他报知了此事,并表达了朱珍想求他为自己在朱温面前多多周旋的意思。敬翔听完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满口答应,妥善安排了使者,但又怕朱温听了盛怒之下举措失当,引起朱珍的恐慌,所以对此事匿而不报。直到这天夜里,敬翔才去见朱温,把朱珍杀李唐宾的事情向朱温作了汇报。
果然朱温听后立即被气得暴跳如雷,当即便想命人去徐州前线斩杀朱珍,敬翔连忙将其拦住,对朱温反复陈明利害,又为其详细谋划,朱温听后如梦初醒,也不免大惊失色,连声道:“若非先生教我,几成大错。”
次日,朱温召见来使,声称徐州前线的事情都已知晓,李唐宾临阵而叛,罪不可赦,对朱珍将其斩首之事,表示完全理解,又命人将李唐宾留在汴州的妻子、儿女全部收监候审,这样好言将使者遣回,又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送往徐州前线,对朱珍好言安抚。朱珍于是不再恐慌,安心下来备战。
不久,朱温按原定计划从容来到徐州前线,行到萧县境内,朱珍率众将出城几十里相迎。朱温见朱珍来了,当即命人将其拿下,怒责其先斩后奏,擅杀李唐宾之罪,随后命人将其斩首。
当斩朱珍时,徐州汴军内数十员大将一起跪倒为其求情,朱温一怒掀翻了案几,大骂道:“唐宾被杀时,你们为什么不给他求情?”于是众将皆不敢言。
朱珍和李唐宾这两个在汴军中数一数二的大将就这么先后死了,这件事情,不可避免地在所有汴军将士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由此一来,汴军的士气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而徐州方面,却因此士气大振,对汴军的防守也更加坚决,双方战事又进入了相持阶段。
而此时,朱温正拾掇着朝廷出兵攻讨河东,宰相张浚也正踌躇满志,偏偏朱温自己这边出了事,他岂能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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