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很有“挚友”的自觉,完全无视主人,就走到海伦娜身边跟她攀谈起来,霍华德先生看看没自己的事,板着脸又坐回书桌前,继续写信去了。
斯宾塞20出头的样子,娃娃脸,浅棕色的头发和眼睛,整个人有一种轻松爽朗的劲头,让人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跟苦大仇深的霍华德先生成为朋友的。
这种时候,一个能让气氛轻松起来的人显然是受欢迎的,海伦娜跟他谈了一会儿,基本上都是斯宾塞得多,海伦娜得少。没办法,关于她的旅程,整个前因后果都相当敏感,海伦娜没办法开口,而对方也心照不宣的回避了这些话题,这样谈下去的结果就是,从附近的景色扯到斯宾塞自己的庄园,斯宾塞先生快就把家底给坦白交待了。
听上去,斯宾塞家族主要住在伦敦,斯宾塞先生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兰顿庄园附近有一座叫做莱姆林的小庄园是属于她母亲的,斯宾塞夫人很喜欢带着孩子们到这里来躲避伦敦的喧嚣,在几个大孩子都结婚之后,他母亲就办了法律手续,把这座庄园送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让他和自己的好朋友做邻居。也是为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增加砝码吧——以上来自某人的脑补。
话的时候,海德太太又带进来一个送信的人,他带来了老霍华德先生的紧急信件和给冯·奥古斯汀小姐的口信——“我已经写信给令尊,请他允许由我担任你在英国期间的保护人,请务必安心住在兰顿庄园。”
海伦娜站起来听完了老霍华德先生的话,转身向眼前这位霍华德先生:“请在回信中转告我的谢意,美丽的兰顿庄园和主人的照顾都让我感到非常舒适,请他不必担心我。”
霍华德先生点点头,接过信,立刻打开读起来,斯宾塞先生毫不掩饰兴趣的看着他,但顾及到身边这位小姐的心情,只是保持着礼貌的沉默。
以最快的速度读了一遍之后,霍华德先生抬起头来看着海伦娜:“家父在信中,威斯顿先生到伦敦的目的是为了将他手中掌握的所有证据做一个公证,但他对家父保证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用法律手段给自己增加一些保障,他并没有打算控告自己的弟弟和继母。考虑到他既然已经生还,本该属于他的继承权自然也会继续归属于他,控告并不是必需的,而作为一个受害者,他为自己增加一些保障也无可厚非。”
到这里,霍华德先生顿了一下,但还是坦诚的:“威斯顿先生将在此事办妥后尽快赶回诺丁汉郡,家父也会和他一道,顺便去拜望老朋友格兰瑟姆男爵。”
奥古斯汀小姐低敛着双眼听完了这些话,让人看不清她长长的睫毛下是什么眼神。
但霍华德先生知道,她一到达兰顿,就连夜写好了给父亲的信,今天一早已经寄出去了。
信里写得很清楚:海伦娜的未婚夫查尔斯已经不再是继承人了,而且他谋害兄长的阴谋败露,荣誉扫地,如果得知受骗的奥古斯汀家因此要求解除婚约的话,舆论一定是支持和理解的。而出于某种担心,她还特别描述了马修·威斯顿先生的“拯救行动”,暗示这位真正的继承人不但人品高尚,使自己和家族避免了一次受欺骗的、不幸的婚姻,而且好几次表露出向自己求婚的意思,等等。最后当然还讲述了霍华德先生的正直、热情和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而他又是父亲的好友,自然很适合担任自己在英国“旅行”期间的保护人。
不管怎样,此海伦娜非彼海伦娜,就算父亲和继母不理会她的暗示,坚持要求她回去,她也肯定不会再回去任由继母摆布了。有了一万英镑嫁妆傍身,等婚约也正式解除之后,她就如龙归大海,彻底自由了。
看来马修·威斯顿的行事比他这个人看上去要靠谱得多,在英国当时的继承制度下,只要长子活着,继承权就毫无疑义,所以只要他好端端的回来,他继母和弟弟就已经彻底失败了,如果非要赶尽杀绝,虽然别人没办法他不对,但未免会落下一个残酷苛刻不重亲情的坏名声。反正现在已经用法律手段保留了对方蓄意伤害他、谋夺继承权的证据,那对方的名誉和未来的生活就已经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斯宾塞先生显然觉得自己有义务打破沉默:“威斯顿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可怜的家伙,我很期待听到他这两年的冒险故事,希望不是另一个版本的鲁滨逊历险记。”
霍华德先生对他的幽默毫无反应,淡淡地:“我恐怕不是,他在海外为自己创造了一大笔财富,他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回到英格兰的。”
可能觉得年轻的小姐对这些话题不会感兴趣,他没有详细下去,海伦娜适时的站起来,声称自己很希望能参观一下兰顿的书房。
海德太太把海伦娜带走之后,斯宾塞用他略显夸张但并不讨厌的方式大声:“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原本想邀请奥古斯汀小姐到外面散步的,看着这样一位年轻小姐郁郁寡欢,简直是罪过。”
霍华德先生被聒噪得没有办法继续写信,听到这里顿了顿,干脆搁下笔:“是吗?我并没有发现奥古斯汀小姐特别郁郁寡欢。毕竟,能够在结婚前得知真相,避免了一场不幸的婚姻,已经算是幸运了。”
“幸运!当然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这样的变故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姐来实在是太残酷了,我不敢想象当马修登上她的船,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该有多么惊恐!听她当时就昏倒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消息灵通的程度——居然连细节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哦!得了吧,菲茨威廉,你应该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又这么具有戏剧性,当然第一时间就传开了,我敢,现在伦敦的那些太太小姐正忙着串门互相议论这事儿呢。我们讨论的是奥古斯丁小姐,她远离了家乡和亲人,来到英格兰,结果被告知自己的未婚夫是个残忍的谋杀犯!不要告诉我你一点也没有发现她眼底的忧郁和满腹心事,她是一位高贵的小姐,为了保持得体的仪态,总是尽量克制着自己,所以才会这么异常的少言寡语。”
如果某人听到了这番话,一定会:不是我刻意要少言寡语,实在是你没有给我多少插嘴的机会啊亲。
霍华德先生若有所思。
“看吧,菲茨威廉,我就知道你会用你一贯的这副表情给整个兰顿庄园来带严肃和沉闷,让人感到孤单无趣、无所适从,对安慰奥古斯丁小姐内心的不安和伤感毫无好处,所以才会一大早就赶来,换做我,一定会做一个更合格的主人,对了!也许我应该在莱姆林办一次舞会,你怎么样?”
“既然奥古斯汀小姐如你所的这般难过,可能不会有心情参加舞会。”
“嗯……舞会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这绝对是一个好点子!不过,奥古斯丁小姐是这样一个漂亮姑娘,又有一万英镑的嫁妆,完全不用担心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向她求婚。”
霍华德先生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看啊!菲茨威廉!看你的表情我就能猜到,你一定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跟我分享吧!一定是关于奥古斯丁小姐的,或者关于求婚的,你看!我又猜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你还是直接告诉我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