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玲儿久未见林铭玉,拉着他好一通叙话,言谈之中,比之以往,确实大有长进。“铭哥哥,我听林姐姐说,福建那里有好大的海,比咱们御花园里的碎玉湖大得不得了呢,你看到了吗?还有很高的大海船,有多高呢?有没有我寝宫这样高?”她有数不完的问题期待才林铭玉这里找到答案。这时候,杨姑姑已经退下去,因涂玲儿留饭,杨姑姑便亲自下去吩咐,殿内林黛玉随身伺候着。林铭玉便摸了摸涂玲儿的脑袋上的小揪揪,笑着道:“福建靠近大海,在海边一望,望不到边际,海水碧幽幽的,海风吹过来,十分的舒爽。海上往来有渔船,巡航船,还有你说的大海船,不过呢,哪怕最大的海船,也比不得殿下的寝宫大,只是在船上的感觉与在陆地上很不同……”涂玲儿越发的向往,嘟着嘴道:“等我长大了,一定求着父皇带我去福建看大海去。铭哥哥,你也要陪着我。”林铭玉就笑道:“公主不必遗憾,虽然你如今去不了福建,但我这里有一个好玩意儿,能让你看到海是什么样儿的。”涂玲儿忙催促道:“是什么是什么?铭哥哥快给我瞧。”林铭玉便与黛玉点了下头,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太监抬上来一个箱笼,放在殿中,然后行礼告退。林铭玉亲自打开箱笼,指着里边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匣子,对涂玲儿说道:“公主,这里边有许多福建风物,都是些小玩意儿,你拿着把玩也好,赏人也罢,也算得个新鲜。”又从中抽出一个卷轴,让黛玉拿了卷头,自己徐徐打开,一副海景图便展现在涂玲儿面前。“这便是公主方才说的大海船。这些都是海边渔民们的渔船,一遇着海上波浪平静的日子,便纷纷下海打渔。这些是海边渔民的居所,渔女们闲着便织网补网……”涂玲儿贴着画,仔仔细细地看着,这画与旁的名家大作,或是写实的风景人物图大有不同,人是怪莫怪样的人,便是海上飞过的一道水鸟的剪影,也与其他人画的花鸟各异。若要一个名家来看,必然会批判得一文不值。但涂玲儿看了,却喜不自甚。“铭哥哥,这画儿是谁画的,海边的人就长这个样儿啊,好逗趣!”涂玲儿咯咯直笑。林铭玉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见是一个卡通形象的渔民在撒网捕鱼,林铭玉在心里小小的汗了一下:“这是我特意为公主画的。这是一种看绘画的笔法,把人物往夸张了画,当然,渔民们长得跟咱们京都的百姓是一样的,公主看个乐呵便成了。公主不喜欢这样画的画吗?”涂玲儿忙把卷轴边缘抓紧:“我喜欢我喜欢,铭哥哥你看这条大狗,好生喜人,你再给我画一些好不好?”林铭玉笑:“当然可以。公主先把画儿收起来,我这儿还有许多旁的有趣的东西,公主可以留着慢慢儿看。”涂玲儿依依不舍地让黛玉把卷轴收起来,又亲自盯着太监们把这一箱笼的宝贝抬到她指定的地方去,这才挨着林铭玉,坐下来与他好好儿说话。用过饭,公主便要安歇了,恰好荣妃过来,林铭玉请了安,便站在殿下听令。涂玲儿依偎在荣妃的怀里,迫不及待地向荣妃显摆林铭玉送她的礼物,童言稚语,不时便逗得荣妃发笑。这母女两的相处,与前也大不同,涂玲儿的心结打开,与荣妃的关系已经非常融洽了。荣妃被涂玲儿逗得高兴,转眼瞧见下头面含微笑,清俊逼人的少年,心里便记起了他对涂玲儿的好,于是和颜悦色地与他多说了几句。“你给玲儿的童话我都看过了,很好,你心至善,难得还有这样一份童心,我已把此书举荐给陛下,陛下已经下旨,令尚书局刊印发行天下。你有空便去尚书局看一看,有何需要更改的,也与他们多说说意见。这件事对你也是好事,要多看多学。”林铭玉忙谢恩。荣妃又道:“听说你把庄子经营得不错。那平菇,金针菇……便是你庄子上种出来的?云华在我面前夸了你许多话,说你经济也不错,才学也上等,是可造之才。我瞧着你姐弟却是钟灵毓秀,只是铭玉,如今天下士农工商,不要舍本逐末才是。”林铭玉顿了顿,依然应是。荣妃便笑道:“你心里有数便成了,我不过白叮嘱一句。话说回来,你那些平菇等物确实风味独特,更兼滋补养身,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呢。我与玲儿也喜欢得紧。云华这鬼灵精,竟早早与你掺了一份股,可敞开来供应呢。宫里各处可都打探着。”林铭玉心中一紧,知荣妃这是在安抚并提点他,话中之言,好像是已经知晓他与云华郡主的私下协议,并且宫里其他人也是眼红这股,要把这事后头的关系理清明白。如今正是局势不明的时候,林铭玉与昌平王府的牵绊不宜太深,若是传到某些人眼中,这无异于是站队的信号,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心中一思量,林铭玉立刻便有了打算,对荣妃恭敬地一躬身,谢道:“承蒙娘娘厚爱,铭玉无以为报,这些许俗物,能入各宫贵人之眼,是我的荣幸。若娘娘不嫌此物粗鄙,不如仿云华郡主之例,劳烦娘娘亦多指点如何?”荣妃便面含笑意,点点头:“我这还是次要的,便是太后处,何不孝敬一番?”林铭玉忙答应下来。有荣妃这句话,她这是要把事情揽过来了。林铭玉当然知道荣妃并非看重这点儿蝇头小利,纯粹是为他打算而已,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荣妃要伸这个手,不惜惹上一些非议,为他阻挡这桩麻烦呢?要知道,荣妃身后的力量才是真的不可小觑,她的态度对前朝局势也不是没有影响的。从皇宫出来,林铭玉又遇到宫门值守的禁卫队长王随,王随见到他的马车到了,还特意过来说了话,亲自放行。他的态度比上回更显得亲热了几分,好似把林铭玉当成了自己人一般,那种“你好我好大家的好”的热情实在让人疑惑。因说起云华郡主,林铭玉想着自回来还未去拜见过,心里颇过意不去,反正贾府那头如今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晚些去也没啥,便想着先见郡主一面。有荣妃那一番话,林铭玉知道如今昌平王府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自己这样贸然上门,岂不是太打眼。他想了想,便唤了林大来,让他拿了自己的拜帖去请郡主。岂料马车方转过正街,便有一打扮普通的男子过来拦路,林铭玉探出头,一眼便认出那人是云华郡主身边的侍卫,几次与云华见面,他都随侍在侧,这会儿一身普通打扮,怕也是不想让人认出来。那人对林铭玉拱手,道:“主子在得意楼如字居,请公子一见。”林铭玉道:“好,我马上就到。”那侍卫一闪,便混入人群中不见了。林铭玉便把拜帖收起来,对林大道:“走吧,得意楼。”得意楼的掌柜好似天生生了一副雷达的眼睛,见到林铭玉进门,忙迎了上来:“林公子,好久不见,终于把您盼来了,贵客贵客啊!楼上正好还给您留着一个雅间,您看……”林铭玉笑一笑:“张掌柜,您老这张嘴啊,忒会说话。我约了人,已经到了。我自己去找,你不用领着了,且去忙吧。”林铭玉当然不相信他特意候着给自己留个雅间,要知道得意楼在京都是什么地位,每日的客流量大得吓人,雅间也是常年都紧俏的。得意楼的后台,至今没人知道,但从未有人敢在此生事,如林铭玉这般身份的,其实跟本不够看。但不知为何,自他来过一次之后,次次来都能见到张掌柜,而他必然也每次都一副笑脸,说为他留了一个雅间。林铭玉只能想,这大概就是天生的生意人,让每一个客人都觉得受到了最高待遇。如字居是得意楼第一等的雅间,林铭玉推开们进去,里边焚了香,隔着一道屏风,又清凌凌的琴音倾泻出来,室内净是幽雅、高洁的气氛。云华郡主坐在主座之上,身边竟还有两个女子作陪。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自他一进来就瞪了他一眼,林铭玉总觉这人有些面熟,多看了两眼,便发现果然还是一个熟人。“你还真没变,净喜欢瞅着姑娘家打量,好生轻浮!”在他打量人家的时候,那姑娘俏眼一瞪,冷冷娇斥道。“原来是杜姑娘,我说怎么这么大一通火味儿。失敬失敬。”林铭玉笑嘻嘻地行了一礼,并不与她生气。他觉得这姑娘还挺暴躁的,一逗就着,让人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杜淑惠鼓起了腮帮子,就要说话,却被旁边那女子拦住:“惠儿,不得无礼。”那女子说着就对林铭玉轻揖一礼,笑道:“总听哥哥与郡主夸你品貌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我是赵元初之妹,惠儿的姨母,见过林公子。惠儿嘴快无心之语,最是爱玩笑的,公子莫与她计较。”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容色倾城,难得气质温婉,犹如空谷幽兰一般,让人见之忘俗。林铭玉一面还礼,一面便想起当日见赵元初的情景。那时放榜,赵元初好似是为妹妹榜下捉婿来着,莫非,便是为眼前这个大美人儿找相公?何至如此!林铭玉心中的感慨就不用提了,杜淑惠在姨母面前,好似也不敢放肆,盈盈一伏,算是见礼了。这时,一直在旁隔岸观火的云华郡主才走过来,直爽笑道:“原来都是熟人,看来我也不用为大家介绍了。铭哥儿,知道你今儿进宫,我特在这儿等着,快给我们说说福建的事情,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