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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1 / 1)

我跟着他们到了火锅店,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师兄。见过大师兄的人,都在网上说他长得像木村拓哉,现实中见了,果不其然,齐肩的头发披洒下来,衬托出一张俊气的脸庞。

他很客气地招呼大家坐下,给我们每人都满上了饮料,我都有点受宠若惊,“我们能通过网络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今天我们这里在座的,都是论坛上的风云人物,将来一定是中国网络的先锋,以后的时代是我们的时代。来,大家干杯!”

大家热情高涨的碰杯,一饮而尽。

我觉得这位大师兄的祝酒词很怪,每句话都让人很振奋,但是仔细品来却又莫名其妙。至少我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是风云人物,也不觉得我是中国网络先锋的料,我只是在用论坛聊天而已。

几年后我被一家保险公司骗去面试时,也听到了令人心潮澎湃的演讲,后来才知道,早就有人给这种行为做了诠释,那就是传销。

我们挨个介绍自己的网名,每一个网名被主人从嘴里念出来时,大师兄都用夸张的表情,说到:

“哦,原来就是你啊!”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啊!”

“这个ID很有名啊!”

“我一猜你就是!”

“你厉害,我很早就想认识你了!”

诸如此类,但显然大家都很受用,没人会在别人对你说久仰之际,反唇相讥。

我说了我的ID是苏梦枕后,大师兄赞叹的说,“这个名字好,有意境,我看过你的文章,有些地方让我很感动!”

面对这么假大空的赞扬,我甚至都忘了学龙老大的样子,说谬赞谬赞,以彰显自己文学修养。赶紧摆摆手,“大师兄过奖了,我只是随便写写的。”

大师兄侧头对着别人点了一下头,似乎有谁在和他共鸣一般,再转回来看我,满脸笑容的啧了一下,“别谦虚,随便写写就这样,认真起来不得了啊!”

我尴尬的笑笑,赶紧用喝饮料掩饰自己。

服务员上了肉食和啤酒,大家情绪就更加亢奋了。大师兄开始和大家聊理想,聊人生。这场景让我想起了这么一段文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吃火锅的气势真是恢宏啊,后来我和同学、朋友吃过数不清的火锅,都没有这次吃的壮怀激烈。后来每次看到大火锅,就会想到大师兄的脸,之后时间久了,大师兄的脸不再记得,看到火锅想起来的时木村拓哉的脸。

大师兄自我介绍道,他是96级的,这里在座的,都是他的学弟学妹。他以前是学生会主席,做得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是99年美国轰炸中国南斯拉夫大使馆,他带领一帮大学生,身穿写有血书的白衬衫,走上街头,当时风光无二.

忽然他又痛心疾首的说,但是学院领导觉得他这是为了要出风头,很严厉的责备了他,让他觉得堵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反而被那些官僚批评。

他只能将这些情绪转入地下,他加入了红客,与对方在网络这个更大的战场上激斗。

围在火锅周围的人,都各抒己见表明支持的立场,同时都对大师兄的壮举表示钦佩。

大师兄听了这些半是热血半是恭维的话,居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一个劲的喝酒,哽咽道,“当时如果我周围的学生都像你们一样热血,我还用愁什么事情办不成,这事情应该还能办的更有影响力!”

我不合时宜的想,要是那时,天天请人吃火锅,多放肉,多上酒,这事估计能办的更好。

几轮吃下来,我是呆的越来越不自在了,幸好都是穷学生,肉点不了多少,没多久只剩下火锅汤了,大师兄也有点醉了,于是我们就各自散场回家了。

我是和琉璃冰一起回去,她也住在浦东。

琉璃冰提到她之前见过大师兄,也对他非常仰慕。还告诉我,大师兄真名叫彭拜,他今天介绍的那些学生会之类的经历都是真的,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也是真的。公司的业务是做了一家网站,叫“中华帮助在线”,里面都是一些很出色的网络文章。琉璃冰目前在这家网站里,担任诗词板块的编辑,因为她很喜欢古风,自己也经常吟诗作赋,所以被大师兄收为得力助手。

“大师兄也对诗词很有兴趣,他大学时期就出版过诗集,现在都已经写了几百首诗了。”

她问我有没有考虑去大师兄公司兼职,做一些编辑类的工作。

我说,“就我那点水平,不够格。”其实我真的不愿意去,哪怕半点兴趣都没有。

“你知道么,西门,Q黄也在他那边帮忙呢。”

“哦,这样啊。”我算明白了,搞了半天今天来的人其实大部分他们自己都认识,有事没事聚在一起吃个火锅,员工聚会呢。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我敷衍道,“我考试有几门挂了,得花心思在补考上,其他事情需要先放一放。”

琉璃冰温情的一笑,说学习重要,千万不能放松,不然就会和她一样,也挂科了。听说她也挂科了,我忽然开始慢慢相信,我安慰我爸妈的那句大学挂科是家常便饭的话了。

琉璃冰笑的时候很有邻家大姐的风范,看了我一眼,娇滴滴的说,“我喜欢文学,不喜欢数学,数学对我来说,好难哦。”

我对她笑笑,表示这方面的看法我们高度一致。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发现都是今天网聚的帖子,那时还没有多少人有数码相机,不会有现场图片报道,很多人都表示错过了这次很遗憾,希望下次能参加。

我心里在想,我再没参加这次网聚之前,也是这么没出息的希望下次能参加的,原来过来人的心态是这样的。

于是就这样我认识了不少网友,天天在网络上聊天,天南地北的扯,在还没有百度的时代,我也从中获取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有个叫“刀客”的网友,是我这个专业上一级的学长,我们没有见过面,但聊的很投机。他和我一样,对专业课抱着痛恨的态度,自曝每次考试后红灯记也是他的样板戏。

有次无聊我问他,像我们这样一个枯燥的专业,课余应该干什么?

他告诉我,应该干什么他说不准,但他正自己在研究一门技术,是艺术与技术的完美结合。

我好奇,“这是什么技术,大哥说来听听?”

“我在做网页,你可以把你想要的都放上去,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个人网站,以后是互联网时代,每个人在网络上的坐标就是你的个人网站。”

他和大师兄都提到了将来的时代是属于互联网的,后来我求职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数学这个专业,却一直没有离开互联网这个行业,除了数学成绩差,估计就是受了这两位的影响。

“个人网站,会有人来看吗?”

“网络是个神奇的世界,会有很多陌生人,从地球各个地方,因缘际会,来到你的个人网站,他们通过这个网页,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

听上去很神奇,我为之深深吸引,“这东西做起来难吗?我也挺想自己做个的。”

“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可以依靠工具实现。我介绍你一个工具,Frontpage,这是做网页的,你可以安装了自己用用看。”

我对这件事情确实有很浓厚的兴趣,于是下楼到了卖光盘的地方,淘了一张盗版盘,回到家装了起来。装完后,我发现对于初学者而言,其实也不难,在软件里,你可以随意添加图片,文字,还有很多特效。

我很兴奋的在电脑前玩着这些东西,觉得这是带我走进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我后半个寒假就陷在了里面。

有一天,刀客给我看了他的个人网页,白色素雅的底,蓝色的装饰,恰到好处的图文布局,这一切都显得我在做的那个很粗糙。

“你这个页面做了多久了?”

“没做多久,灵感来了自然就很快了,但是之前删掉了十几稿。”

“什么,十几稿,有点夸张了吧?”

“不夸张,别说十几稿,不满意的话,几十稿也是值得的。”刀客很认真的打字告诉我,“说的大一点,这就是艺术品,值得推敲打磨。”

我一时半会没法接受他的说法,反而觉得我们两人中可能有某一个人的脑子进了水,“那你是怎么做到让别人能看到的呢?我做的就只有我自己看得到。”

“你需要发布到服务器上,我刚才给你的一个地址,其实就是服务器的地址,你放上去了就相当于有了一个门牌号,别人拿着写有你门牌号的纸,就能找到你家了。”

他的意思我稍微听懂了一点,但是还是没解决根本问题,哪里去申请服务器呢?

“我是放在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的交20块钱就有这个服务了,到一教大楼的四楼就能办的。”

“刀客大哥,你懂得真多啊。”

“以后别叫我刀客了,我叫李贤。”

“好的,刀客。”我只有在想起来时才叫他李贤,大部分时间还是叫他刀客。

看来要等到新学期开学才能搞定这事了,现在就应该多花点心思把个人主页做好,到时候才不至于挂一个丑的上去。

我随口问了我感兴趣的八卦问题,“李贤大哥,我在论坛认识了一个我这个专业上一级的学姐,应该和你一个班的吧?”

“你是说琉璃冰吗?”李贤直截了当,“她和我是同班同学。”

李贤大哥果然是神通广大,连我说的是谁都知道。

“对,就是她,前几天一起聚会了,见了真人,学姐蛮漂亮的,只是发起嗲有点来让人受不了。”

“她就喜欢发嗲,还喜欢去参加陌生人的聚会,”李贤说,“不过人还是挺不错的。”

“她喜欢写律诗。”

“是的,你就当她写的是现代诗。”

有这么损人的吗,我在网络的另一端笑了。

晚上又遇到了琉璃冰,我问她,“学姐,你认识刀客吗?就是李贤。”

“她是个混蛋,是个流氓!”

我能感受到从网络那端弥漫开的满满恨意。

每次我把话题说到李贤,她都用混蛋、流氓之类的词做了话题终结。

我是个天生对八卦敏感的人,我最适合做小报记者了。

问不了你,我问李贤还不行吗?

“李贤,你和琉璃冰有世仇吗,怎么一说起你,就是混蛋流氓的骂?”

“这很正常,在现实中我都避着她,否则她遇到我也这样骂我,像个神经病似的。”

“但接触下来,不像是有病的人啊。”

“她以前是我女朋友,但我受不了她提出了分手,从此我就成了她的仇人了。”

“原来是因爱生恨了,你们没有和平分手吗?”

“和平分手是双方的,要是一方放不下,只有靠时间来慢慢冲淡恨意了,别无他法,”李贤打字给我,“其实她自己也想要忘记,也想走出来,但是现在还没成功,早晚会成功,那时她就不会有心思来骂我了。”

我后来又耐心看了几篇琉璃冰在论坛里的诗词,的确能隐约读到那种希望从困境中走出,却又因为回忆难以自拔的痛苦。

就在我问琉璃冰关于李贤的那天,她的签名档改成了《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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