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课,吃饭,晚自习,卧谈,睡觉,日复一日,日子过得很平淡,于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给我们一点事情。
这天晚自习被通知取消了,岑梅要给我们开年级大会,有了上次雨夜迟到挨批的前车之鉴,大家都在规定时间前一个小时到了。像曾怡纶这样的刺头是不在乎的,他不会牺牲自己时间来讨好你一个区区的辅导员,这点时间干什么不好,那时几乎没有寝室有电脑,不玩游戏打打篮球总还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吧。
岑梅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神恶煞,语重心长,花了一个小时总结了两个星期的情况,然后和我们宣布了各个班级班委名单,最后也宣布了本届学生会的成员名单,便宣布散会。
正在此时,有个同学推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岑梅身边,和老太太耳语了几句,老太太的脸皮藏不住焦虑,马上变得煞白。
她做往下压的手势,让正准备散场的同学先停一下,然后仔细的问着那个同学的话,随着交流的时间,面色逐渐凝重。
正在我们纳闷发生什么的时候,靠近前排的同学已经开始往后排传递刚偷听到的消息了。对于热爱八卦的我们来说,这种传递速度显然是不够的,我们也主动往前排输送我们需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积极态度,以期可以加快信息对称的进度。
进来汇报的同学终于走了,但是消息还没传达到我们这一排。岑梅拍了拍手,瞬间整个教室安静了。
“今天会就开到这里,各班长组织晚自习,有序离开。”
随着班级次序撤离,轮到我们班级了,岑梅发话了,“西七303的同学,坐在位子上留一下,团支书林汐瑶带着其他人找个教室自习。”
我们寝室刹那间成了其他人的焦点,包括已经走出去的其他班级的人,都好奇的回头张望。
我们只有老老实实的坐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私下乱猜。
“会不会是我们寝室班委人数太多,组织要干预一下啦?”阿力猜测道。
“谁知道,反正我们都是走正规程序上来的。”涛子很淡定。
这是很明显的事,还不是因为班委头衔因为事多回报小,被人嫌弃,有点脑子的唯恐避之不及,最后不值钱的都落到了我们手中,大家都是一副问心无愧无所畏惧。
问题是这种问题怎么可能需要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告诉岑梅,老大大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变色。
人都走光了,岑梅把我们叫到了跟前,看到我们几个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痛心疾首地告诉我们,“你们看看你们,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们知道我留你们下来干什么吗?”
这种话老太太问出来就是为了自己回答,提升威信的,没人敢理这个茬,我们只能像瞻仰遗物一样,毕恭毕敬的围成圈站着。
“刚才接到消息,”岑梅脸色从责备恢复到了凝重,“你们303着火了——”
“不会吧”,话没说完就被仲远打断,他充分发扬了自己一贯的愣头青风格。
“什么不会吧,你意思是我来吓你们?”岑梅大怒,我们也很配合地严肃的望向仲远,用眼神指责她这千钧一发之际,怎么可以不信任辅导员,“刚才对面的99级同学看到你们着火了,马上打电话给119,幸亏及时,西七是砖木结构的老房子啊。”
“要是火势蔓延起来,就不是烧掉你们一个寝室的事情了,还好现在大家在自修,寝室里没人,不然有人伤亡你们就要背刑事责任啊!”
“岑老师,那怎么会烧起来的呢?”涛子代表我们问了一个我们都想知道的问题,其他人因为听到火灾后就开始大脑短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三令五申让你们注意安全,不要用热得快,不要用电脑,不要用多士炉,你们就不听,现在闯祸了吧?”
“平时和你们说多了,你们嫌老师唠叨,我们唠叨为了谁啊,不都是想你们太太平平吗。”
岑梅一口气训斥了我们很久,最后说的她也麻木,我们听得人也麻木,接下去老太太领着我们去数科院见领导。
我们一路上也在讨论,没用大功率电器,热得快更是不敢用,那是怎么烧起来的呢,不会是自燃吧。我们讨论的声音恰到好处,态度也诚恳,要让老太太觉得我们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同时全身心的从探索起火原因开始,参与到补救工作中来。
到了学院,院长和民警都在,院长看来得到的消息比岑梅多了许多,告诉我们起燃原因是一盏灯,现在火情警报已经解除。
“灯是谁的,”院长开口不怒自威,“跟民警去派出所做一下笔录。”
霜余很郁闷,这灯就是军训时他买的,嘴里嘟囔着他也没有开灯,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这时院长过来拍拍他的肩,意思是要信任民警会还你一个清白的,另一层意思像是说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需要霜余先责无旁贷的顶着。
院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寝室谁是寝室长?寝室长也跟着一起去吧。
身前霜余又一次答应了,“我就是寝室长。”
院长笑了,那还是你去吧。我们也众望所归,满怀期待的看着霜余,祝他好运。
估计在日理万机的院长眼中,只要最后没出什么意外,就不算大事,剩下的事就交给了岑梅。
岑梅见院长的态度,也没打算小题大做,对我们说:
“明天会让人来帮你们粉刷一下,你们寝室估计今晚不能住人了,你们就近在同学家住一晚吧,路上千万小心安全,别再出事了。”
“我们可以回寝室吗?”
岑梅看了看院长和民警,得到不算破坏现场的肯定回答后,示意我们快去。
我们七人,回到寝室,看到整个屋子的墙都被熏黑了,蚊帐上结了厚厚一层灰,放在靠窗桌子上的磁带,不是被火烧糊了,就是被水泡烂了,就剩下了周华健的几盘劫后余生。最惨的属阿力,好几本书被火烧的残缺不全。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只想早点回家,一刻也不想多呆。
我找了路边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大致的情况,告诉他们我现在就回来,就挂了。
大学第一个月,脚严重扭伤,不知何时能恢复,然后上课听不懂,寝室又被烧,真是流年不利。
不过要比惨的话,霜余去派出所报道后,被记了个警告。回来后,他愤愤不平,说自己肯定没开灯,学校周边卖的这种会自燃的灯实在太恐怖了,害自己一生都有了污点。我们倒是觉得,他有了一个别人都没得经历,是一辈子的财富。
距离校工来帮我们刷墙,已经一个月了,大家也渐渐从寝室火灾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外面把这事传的很离谱,说是我们寝室受到高年级学长的欺负,一怒之下烧了寝室,把事情捅大,还没人敢来管我们。
这当然都是以讹传讹的戏话,但确实让对面的大四学长们有所忌惮,平时打牌声音都小了很多。
更有意思的是,女生的好奇心也很重,为了可以进一步了解事情原委,居然开始与我们寝室开始逐渐走近。
这对大脸无疑是件好事情,上次选班委,他和杭竞分别同时当选体育委员,本以为有很多接触机会,慢慢培养感情。但万万没想到,那天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开班干部会议,更不谈借机联系感情了。
现在好了,林汐瑶和杭竞寝室可能和我们寝室联谊的消息一经放出,大脸就开始出谋划策,与霜余商量怎么个搞法。
最后在这两位没有任何联谊经验的人,加上一个看上去很有经验的仲远,很快确定了方案,聚餐吃饭。但这自己都觉得无聊的方案,被对方回绝了,这下好了,联谊方案就只剩下了一起上自习了。
每天都会有晚自习,一个班级占着一个教室,我们这学校学习氛围很一般,基本不会出现外面传说的那种,各种千万百计占座的精彩画面。
相反除了在一开始老师会盯着看谁没来晚自习之外,后来每天都有人陆陆续续缺席,再后来除了来写作业的,就没什么人天天出席了。想想也是,外面网吧、球场的诱惑要大的多,就算睡觉也比学习舒服。何况花十五分钟,坐三站路公交车,就到市中心的,这些都是学生们的大爱,也是严谨治学的大忌。
我们的联谊方式就是一起写作业,没联谊之前,大家按照寝室为单位,分区域坐,联谊了之后,还是按照寝室为单位,不同的只是两个寝室的自习距离更近了。
大脸和杭竞,是被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也是嘲讽的话题之一,两人看对方都是用眼角的余光。但是却从不坐在一起,似乎他们一坐到一起就会发生什么要命的事情一样。
这样一直下去是不行的,辜负了我们辛苦创造出来的机会。我们给大脸支招,你得踏出第一步,总不能让小姑娘主动吧。
在我们的百般引导下,大脸采取了最为稳妥的方法,那就是问对方题目。之所以说这个方法稳妥,是大家觉得表面上只是问题目而已,无非是两个结果,一个是会做帮你讲解,另一个是不会做那就算了,但起码会有互动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她们寝室有仲翠珊在。
有次大脸舔着脸又去请教杭竞,仲翠珊这个现在可被称为学霸的大姐发话了,“贺谊,你难道这题也不会做吗?”
“嗯,是啊,我难道这个也不会做吗?”大脸明显一愣,大脑瞬间短路,把话直接重复了一遍,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对啊,这题我正好不会做,问问呀。”
“这题老师上课讲过,你怎么不认真听呢?”仲翠珊声音不响,但大家都在偷偷听,停下了笔,自习室好安静。
大脸显示出了奇差的应变能力,直接打了退堂鼓,“那我自己再想想吧。”说完退回自己位子。
这边杭竞看不下去了,红着脸看了一眼仲翠珊道,“没事,我告诉他怎么做好了…”
我分明看见大脸蔫掉的表情一下子发出光来,就是那种“真的吗?我读书少别骗我”的神情。
仲翠珊不愧是仲翠珊,智商高,情商更高,估计是坐在一旁看两人扭扭捏捏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来这一出戏,帮大脸杭竞捅破窗户纸。
但所谓事在人为,有人看到窗户纸被捅破了,非还站在窗户外面就是不肯进去,那就没辙了。
自从那天自习后,大脸和杭竞两人发展,没有任何可以凭借肉眼可见的进度。
我私下问了大脸,他却说他感觉这样很好。我看着他一脸幸福的表情,不明所以,我想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要拥有吗?你通过牵手接吻上床等来表现自己的拥有,这才是幸福吧,你就停留在她和别人知道你喜欢她的状态就好了吗?
拜他所赐,我也有机会零距离观察林汐瑶,以前觉得她很养眼,现在觉得她越来越甜,一颦一笑,都拨人心弦。
直到几年后在笑起来会眯眼成月芽的港姐陈茵薇脸上,才又一次找到了这种感觉,只是那时已经见多识广,不会再为此轻易倾倒。
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的,是不是配得上这样的人,不用多想就知道了。相貌上我是平淡中藏着丑陋,学习成绩估计在下次考试成绩出来后就出名了,运动能力是我唯一可以有点加分希望的项目,至于玩弄文字能力,能换油墩子吃么?
那个年纪的女生,找对象图什么,是形象好气质佳能带的出去,还是学习强未来好可以互相督促一起学习,或者足球踢得好篮球打得好能有个向旁观者炫耀的理由,总之都能让女生得到被人称赞选对人的满足感,这些是关键。
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这种关键点不多,总之我觉得我不配。不过幸好人以群分,我周围的这些人,有亮点的其实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