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蕙心兰质的女子就是明辨是非,易于交流,我与红叶击掌为盟,看着她服药安睡方才出了秘室。
后堂我又与明靖商定了次日移花接木的计划,并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直至丑时过半才离开大理寺。
快马加鞭回到听潮阁,准备倒头就睡,拉开纱帐却见一身衣裳在我榻上,正是上次萧衍为我准备的,本要我参加萧坚生辰所穿那身月白丝缎长袍,外罩红襟鹅黄提花桑纱的衣裳,我当时仍是嫌疑之身,所以不宜盛装出席,才拒了他,选了身上这小太监服,低调出行。
萧衍着人送来,是要我明日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洗清污点,伴他左右。
在看我身上这身儿,这一连两日,不仅没顾得换洗,加之风雨里一路疾驰,靴子、襟摆上皆是泥浆,照照镜子原来我已如此不堪,速速泡了个澡才睡去。
次日大早,正是世子案发的第七日,睚眦毛茸茸的尾巴在我的脸上来回蹭着,弄得我痒痒地,“走开睚眦,我没睡够呢。”用手拨了它一下,翻身正要再睡,便听到一阵急促叩门声。
“桃子,快起来。”
天杀的,是萧腾。
“什么事?”我一下坐起来。最恨扰人清梦。
“大理寺门外已张榜,世子案牵扯到的相关命案红叶具已认罪,于今日午时三刻西市问斩。”萧腾语速极快。
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便是如此安排的,离现在尚有几个时辰,你倒是急什么呀?”
“我不放心二哥,今日一早先去了他府上,想瞧瞧他,结果,结果见他正在点兵。”
他此言一出,我先前混沌的脑袋一个激灵,一下就醒了。这二王爷是得了失心疯吗?竟要劫法场?此刻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你等着,我这就出来。”我擦了把脸,三两下套了萧衍准备的衣衫,不及绾发束了起来,便给萧腾开了门。
一开门,萧腾定定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瞧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迫在眉睫的当口,你却在这里发呆?”
“桃子,清水,芙蓉。”他伸指指我。
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懒得理他,一个箭步抢在他身前,跑下楼去。
“等等我,你去哪里?”萧腾翻了楼梯,跃下来跟上。
“皇宫。”
院门口,我解开缰绳,牵过雪儿,翻身上马,萧腾也跟着上马。
“这个消息重要吧?”唉,又来那副神情,他就是个要糖吃的宝宝。
“做的好,小王爷。”不过这次我是由衷地夸他,“计划的完美在于没有任何意外,我还真是忽视了二王爷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也是我不太了解他,看表面是何其冷静自制的一个人。”看来是对红叶的感情压抑了太久,藏得太深,才如此难以接受。
“桃子,你是要去找皇兄和止战将军出马吗?这下会大动干戈吧。我该怎么做呢?”萧腾开始担心他的立场了。
“小王爷不必担心,我怎会让陛下去出这种头,他说过二皇弟是计较的性子。”我一边策马,一边回他。
“那你去皇宫做什么?”萧腾一脸不解。
我婉笑侧头望他,“我陪你去的。”
“桃子,你再不明说,我回府了。”他作势要调转马头,“不让皇兄去让我去,到底给我挖的什么坑?”
“别,我的好王爷,听桃子说完,我不是让你带人去以暴制暴,而是让你做个好人,卖个消息。”
“卖与谁?”他假做不耐。
“二王爷最怕之人。”昨晚听来的,那个口口声声不能有背祖训的人自己说的。
萧腾眼神动了动,眸子豁然一亮,“你说的是瑛太妃?”
“然也。”我给了他一个夫子式的笑容。
“妙,桃子,此计不动一兵一卒,只要太妃出马,二哥必定老老实实的,大门都出不去。”
“阻止了二王爷的大逆之罪,瑛太妃感激你不?”
“哈哈,太妃赏我的任何东西都有你一份儿。”
“说定了!事不宜迟,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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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时,哑巴太阳躲在云后,又是那闷热的天气。
西市市口远远地便见到一队差役高举着回避的牌子,押着一辆囚车缓缓行近。
车上正是上了枷锁的女犯红叶,也是罗袖坊曾经的头牌如薰,便是此刻一身白色囚衣也难掩五官精巧,身形曼妙的绝美容姿,无怪恋上她的人那般情难自制。脸上惯是那面无波澜的淡漠神情,微风撩起了她鬓边一缕云发,反复纠缠在嘴角颌边,更加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城楼之上,我陪在萧衍身畔,静观一切,止战护卫在侧。萧衍另一边是携世子库鲁监斩刑犯的女真汗王完颜辉,身旁是一直伴着他父子的大将济尔博特。
红叶到来之前,我们本相谈甚欢,天泽岛一别,库鲁身体的恢复速度与日俱进,见了我无比亲昵,打了之前止战教他的一套形意拳给我展示他肢体的灵活性。
我望着止战拍手赞道,“这法子甚好,越是恢复到后来,越需要合理的运动加速身体血脉的流通,库鲁能恢复的这么快,和勤加练习这套拳法分不开。”我当即着小德子去买了串糖葫芦奖励库鲁。
大漠的孩子还真没吃到过这样的零食。库鲁看着晶莹剔透被糖衣裹着的山楂果子的本就心动,舔了一下甜甜的,再用力一咬就皱了眉头,嚼了两下忍不住一咧嘴儿,“父汗,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真好吃,我要买一车拉回大漠。”说着便吃得开心不已。
完颜辉和萧衍哈哈大笑,场面很是融洽。
而直到见到红叶的囚车由远而近,完颜辉和济尔博特瞬间面露杀机,对车内的红叶怒目而视,一副恨不得亲自出手行刑的神情,气氛瞬间凝滞到冰点。
萧衍转头低声问我,“阿坚那边确定已经无事了吗?”
“瑛太妃一早亲自去了王府,当即遣散了所有府兵,现下人就在那儿守着二王爷呢。”
去了一桩心事,萧衍微微颔首,看看正在被提上法场的红叶,又冲我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完颜辉。
我起身走向完颜辉,盈盈拜倒,“汗王,任怡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这是做什么,你两次相救于库鲁,我父子二人尚未如此,有什么话说,快请起身。”说着上前搀我起身,手将将碰到我的胳膊,便即撤回。
我起身昂首朗声道,“人犯红叶重创世子,冒我之名,以我之容,甚至仿制我的玉魄针下手,差点因此破坏女真与大梁长久交好之谊。如此构陷,欺我太甚,请汗王准许任怡亲自行刑,借玉魄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