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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光明黑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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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洞中出来,恍若隔世。

董真两手空空,衣衫洁净,看上去似乎从未曾去过任何不靠谱的地方,然而她的确是刚刚看过一个极不靠谱的故事啊。

她走出小径,走出『乱』石林,又在四周转了转。此时留意观察,便发现在另一处斜坡上,有一间破败的草庐。不知是否刚经历风雨,有半边已经坍塌。风一吹,庐中有簌簌的轻响,不知是风吹动了草茎,还是钻入了一只狐鼠。

也许这就是当初,万年公主与孙婆子相依为命的地方。

董真遥遥地看了许久,终于没有前去,倒是转身走开了。

在旁边的灌木丛中找了许久,只找到了一些类似后世的剌莓之类的野果,闻一闻,气味清新,尝了一个,微涩,但略有回甘。

而从这些野果所在的枝条来看,有被鸟类啄食过的痕迹,想必是无毒的。反正出不去的话,也就是被饿死。索『性』董真就吃了一捧,饥肠辘辘的感觉顿时缓解了许多。

这些果子所在的灌木,想必最初也是被鸟雀带来的种子,长成如今的模样吧?

万年公主在这呆了多少年?当初她又是怎么发现此处的?这些都不可考了。锦绣洛神394

很难说清眼下的心情,董真只是低头摘着野剌莓。清甜微涩的汁水,仿佛是对这个谷中主人的另一种记述。

她又摘了许多,用自己的衣襟兜着,迈步往外走去。

回到原来的地方,仙使还是坐在那里,背靠着岩石,似乎整个人已经沉睡过去。董真微觉歉疚,仙使的衣衫可是湿的,但是没有干净的可换,自己也不敢放开她,这么湿的衣衫蒙在身上被慢慢晾干,的确滋味不好。

她蹲下身去,伸手去推仙使,轻声道:“可是睡着了?快醒醒,我采了些野果来……”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蓦地出现一双乌黑锐利的眸子,眸中有毫不掩饰的恼怒之意。

胁下一麻,要『穴』已被人拿住。

董真功力并未恢复,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手法?手腕蓦地发软,整个人已坐倒在地,那些野剌莓便再也兜捧不住,咕碌碌地滚了满地。

仙使站起身来,裂成几段的衣带从身上落下来,她看了一眼那些野剌莓,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冷冷问道:

“你去了哪里?怎的这样晚才回来?”

董真瞧见那些衣带的截面光滑,应该是用利器割断,不禁心头大悔。

因为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之地,且仙使又被湖水灌得半死不活,她心中便放松了警惕,竟不曾好好地搜一搜身,否则也不至于反被仙使制住。

当下苦笑道:“你不都看到了么?自然是找吃的。”

“找吃的?”

仙使冷笑一声,道:“你方才离开,我也曾跟了上去,但那『乱』石林中大有蹊跷,你怎的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董真这才发现仙使的脸上、手上皆有一些明显的擦伤,想到方才她垂着脸,又缩着身子,想必正是在掩盖这些伤势,令其不被自己所发觉。锦绣洛神394

心中更是悔之莫及,也知道仙使精明,既是缀在自己身后去了那『乱』石林,以她见识,当然也识得出那奇门遁甲的厉害。想必是发现不对便慌忙退了回来,只是留下了那些擦伤。

自己全身而退,要说没有什么异常,当真是哄人的话了,也瞒不过她去。

但是那『乱』石林后、岩隙洞中的具体情况,自然是不能说的。

唯一庆幸的是,董真什么也没有带出来。

在仙使对董真进行了彻底的搜身后,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的怒火不禁又炽了三分,厉声道:“你若是再不肯说,以为我便不敢杀了你么?”

“杀了我,你要怎么出去?”

董真并不害怕:“你的真气根本不能在水下闭气那么久,要从那湖中出去,便是死路一条。而这谷中四面皆是绝壁,想要出去也是难于登天。”

“难于登天?”

仙使哼了一声,道:“那当初的宝藏,又是如何运进来?莫非那些民伕个个皆懂得闭气功夫?又或是以先师之能,自己一件件背进来?”

她口中的先师,自然是已逝的无涧教主、万年公主刘宜了。

但是董真听她此言,便知她的确是不了解宝藏的内情,只当那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遂笑道:“什么金银珠宝?这里倒的确有人住过的模样,但是我可没发现一块金子银子。”

即使不曾见到里面『乱』石林旁斜坡上的草庐,单在这温泉之畔,便可发现曾有人仔细整理过的影子。比如温泉两侧,便不见零『乱』的石块,皆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那些挡在路上的小灌木,也多有修剪过的痕迹。仙使并不是个蠢人,自然看得出这里曾住过人,而这人除了无涧教主,还能是谁?

仙使怒火勃发,抬脚便将董真踢倒,森然道:“若我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瞧你说还是不说!”

董真见她蛾眉倒竖,明眸『射』火,显然今晚连受挫败之下,已是动了真怒。但她的『性』子也是宁折不弯,见这仙使简直不识好歹,索『性』闭上眼睛,道:“那你且割一割!”

“你!”

仙使一时气结,一撩裙边,自履边拔下一柄短剑来,瞧上去颇为眼熟,可不正是董真的那柄渊清之剑?

剑光如雪,映得仙使半边脸庞,也是如青似白,透出森寒的光。

她只轻轻一压,那剑刃便斜在了董真左边脸颊上。

渊清,不愧是天师之剑,轻、薄、利、寒。

仿佛只是一缕冷风掠过,董真的脸便有了湿意。

她低头看时,但见一串暗『色』的点子,落入身前的泥土之中,有淡淡的腥气。

“你莫要装聋作哑,我早瞧出孙婆子待你不同,且她心知自己命限将近,最后这几日又只得你一个外人,怎不将宝藏之地告诉你?”

仙使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往外透着沁寒的杀气,但沉在那杀气底上的,是深深的不甘和愤怒:

“这些年她们根本不曾用过宝藏,为何不肯起出来,交给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大汉本来就快完了,早些令天下平息,黎民安居,有何不可?”

“我分明是她们抚养长大的,她们却什么也不肯对我说!分明是她派我去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到头来却还要防着我!”

“可是对你,这一切为何都有例外?”

何晏,难道就是她心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仙使既然知道宝藏,想必也知道了无涧教主的真实身份。

她愤怒、不甘,是因为觉得无论是万年公主还是孙婆子,都舍弃了她这个从小被无涧教抚养长大,又一手被安排为棋子的人,却宁可选择董真这样一个“外人”。

若不是为了要问出宝藏,以她此时的怒气,董真相信,她真可以手刃了自己。

董真可不想胡里胡涂地死在一个过度激动的女人手里!而且这女人居然还是何晏的姬妾!

她抬起头来。那剑刃飞快,只这稍稍一动,又在脸上拉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又是一串暗『色』点子,落入泥土中去。

仙使倒似乎微微一惊,拿不准是要收回短剑,还是再压上去。

却见眼前的男装女子淡然一笑,抬起头来时,洁白的脸庞横流鲜血,在月『色』下竟有几分诡异的美丽。寻常女子视容颜如『性』命,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浑不在意,仿佛并非是在利刃加身之下,容颜将毁、『性』命攸关之时,而是在春日午后,端盏品茗,闺密共话一般闲适自然:

“听师……孙婆子说,你想得到这宝藏,是为了要给你所爱之人?”

仙使忽然怔住了。

所爱之人。

这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熟悉又亲切的称谓。

孙婆子当着她的面不知多少次,说那是“国贼竖子”。同辈的姬妾娇娇滴滴,百般的献媚,却只能和她一样,称一声“夫主”。

将来或许还有正室夫人,会称他为“夫君”“夫郎”。

这样亲昵而略显出地位的称呼,想来她永远也不会拥有罢。

纵然她容貌美丽,才能出众,甚至还有一身好武功,和许多可供驱策的无涧教徒。那些沉在各世族宦第的同样命运的女子,却是一张极好的密网,对他不无裨益。

但限于身份,她永远只会是一个姬妾。

曾经她以为,这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命运。

只到眼前这个女人出现。

出身织奴,破落世家,号称是中山无极甄氏,谁知是哪一偏支哪一旁族不入流的孤女?

可就是这样的身份,他却心之念之,甚至还在流光殿那样的地方,当着满殿亲贵,公开求婚。

她这才蓦然发现:原来真的阻碍了他真心待自己的,从来不是出身,也不是命运。

只是因为他不够爱她。

因为足够爱甄氏,所以甄氏的织奴身份,可以被权势一手抹掉。摇身一变,成为不幸败落的世家女郎。再摇身一变,-俨然已是举足轻重的中宫少府,连皇后都不得不让她三分。

而自己呢?

自己永远只是那个地位卑下,明明有一身武艺,却要被诸多姬妾欺辱的自己!

可是自己不是木石,也有人的感情。他对她从来未曾轻辱过,甚至还有几分外人不知的亲密。

他……他应该就是所爱之人吧……

只是这份爱太卑微,卑微到承认爱他,都是一种过错。

仙使的目光一寒,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献给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想来无非是想成他正室罢了。然而献宝于他,有三大害,不得不说与你听。”董真只觉那短剑的锋刃再次『逼』近,纵使她素来胆大,也被这锋芒剌得眼睛一痛,不得不转开了目光:

“他既然是你心中的大英雄大丈夫,那么他就不该心安理得,受到姬妾的重恩。如果他因为这宝藏的巨大诱『惑』而不得不受,那此后他一看到你,会有怎样的心情,仙使可曾想到过否?分明是个功臣,却成主君喉中之梗。此为一害矣。”

仙使一怔。

“便是有献上宝藏之功,但你仍然出身寒贱。他若擢你为夫人,旁人会说他成大业是赖『妇』人之力。他若赐你金帛,却令旁人更加嫉恨于你,而没有母族的支持,又没有自己的力量,纵然你得到他的宠爱,又能在那样王侯府中,生存多久?所获不如所献,甚至不如不献。此为二害矣。”

仙使的脸『色』,已经蓦然变得苍白。在月『色』之下,小脸有如一朵含『露』的兰花,楚楚动人,摇摇欲堕。

“当然,你也会说‘我身后岂无力量?无涧教的所有女子,便是我所依赖的力量。’”董真瞧见她的脸『色』,心知已被触动,继续道:

“这正是我想说给你听的第三大害处。他如今身份特殊,处境微妙,一举一动,皆不能尽得自主。若是知道,他的爱姬竟是出身无涧教,纵使他对你有利用之心,暂时不会动你,但当他成就大事之后,可还会容你存身?”

无涧教的建立之初,虽然是为了大汉宗室天下,且创教之主又是堂堂正正的万年公主,说起来似乎还算堂皇。问题是万年公主的这个动机本就不纯,在臣下看来,皇室公主行走江湖已经是惊世骇俗,居然还收罗女子,行此剌探臣下世族之事,更是不堪。

所以这许多年来,除了廖廖数人,外人并不知晓无涧教的来历出身,甚至灵帝本身也是到死都只字未提。

而洛阳的那座空『荡』『荡』的万年公主墓更是表明了皇室的态度:无涧教的一切,根本就不容许被提起,更不容许与皇族有任何关系。真正的万年公主早就死了,即算有什么,也与刘氏无关。

而何晏属曹『操』一系,曹氏近来,渐有篡立之心,世所众知。何晏又怎会娶一个出身无涧教的女子为正妻?这不是倒执刀剑,授人以柄么?

仙使听到“他如今身份特殊,处境微妙”这两句话时,身形微震,冷冷道:“原来你早就猜出了他是谁。”

何晏不是曹『操』亲子,只是母亲何氏嫁给曹『操』为侧夫人时,携来的拖油瓶。汉末之时诸侯混战,往往败者不但殒身,且连家族一并丧败,妻妾为他人所占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曹『操』此人虽然豪爽,并不计较何夫人带来何晏,甚至还因为何晏貌美而机敏颇为喜欢,以至于连曹丕曹植兄弟也为之心中暗暗嫉妒。

但何晏毕竟不是曹氏人,从曹『操』始终未曾委他以实职,只封侯赐金,担任侍中之类的亲职便能看出来。而何晏又是一个十分自负之人,岂能一辈子当个饱食终日的二世祖?

所以后世才有何晏与曹爽合谋『乱』政的事情发生。

眼下何晏年岁尚轻,也不象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行径恶劣,与曹氏兄弟的关系虽然互相有时看不顺眼,但暗中也还和谐,不然也不会在洛阳敢照顾董真。

正因如此,可以看出何晏行事,其实相当谨慎,在狂放傲矜的外表下,有着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精细。

故此董真说出此言来,正是为了切合仙使的目前处境,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猜出仙使在外身份之事了。

故此她听了仙使之话,只是微微一笑,显出一副“山人的确早已知道”的模样来。

“你怎么会忽然如此好心,竟来提醒我这三害之事?”

仙使不愧是仙使,顿时抓住了症结。

“仙使如此聪明,自然也就明白,未得所爱之人,不能与其并肩而立,看这大好河山,全是因了身份二字。”

董真淡淡道:“这世上诸事,多凭阴谋可得,但唯有身份二字,是阴谋无法谋取。”

也许阴谋也能得到身份吧,在足够的权势的相助下……比如自己的所谓甄氏女身份,便是在陆焉这种贵公子的亲口证实下,成为了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板上钉钉的身份。

然而有足够的权势,或许根本用不着处心积虑地使用阴谋。

更何况,以仙使这个情况,纵然是取得了身份,纵然瞒得天下人,又岂能瞒得过枕边人?

“若是仙使肯捐弃前嫌,与我二人同舟共济,则我我们出去之后,或许董某可助仙使获得身份二字。”

仙使眸子一闪,蓦然有厉光『射』出。

董真垂下眼睫,只觉那颊上冰凉又至。

压在肌肤之上,宛若冰山,暗挟煞气,却久久不动。

“你,当真不在乎自己容貌?”

仙使却问出这样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你不怕我就如此一剑拉开,你的脸上,便永远是这样一道翻开皮肉、丑陋无比的疮疤?”

仙使的话语之中,隐隐约约有着一种快意的颤抖:

“即使是爱慕你的人,也从此看见你便如畏鬼怪,望风而逃呢!”

锋刃隐约已经触着了皮肤,熟悉的剌痛隐隐传来。

董真知道此时又破了皮,虽不是如仙使所说的大疮疤,但这个时空的医『药』本就不怎样先进,即算好了只怕也要留下细痕。

她只是在心里把何晏翻来覆去地骂了个遍。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蓝颜哪里是祸水,简直就是祸流!祸江!祸海啊!

“在乎啊,也怕啊。”

董真微微苦笑,答道:“可是如果我又怕又在乎,你就不会一剑划开么?”

仙使格格格地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十分剌耳。

似乎自从来到了无涧之后,仙使便与当时在益州牧府见到的温婉模样判若两人。即使同样有着娴美无害的外貌,此时的她却显得分外的疯狂和肆意。

“我是个只重视结果的人。”董真眯起眼睛,以抵挡近在咫尺的寒光凉气:“知道逃不开的结果,也就不必太害怕了。因为这些都没有用。”

话虽如此,但她的表情,更多的象是无奈,无奈之中,又透出一种从未丧失的自信:

“我董真混迹江湖,行走诸侯,你比我更清楚,我所依恃者,从来就不是容貌。天下女子众多,王侯府第美人如云,她们便是美如天仙,也不是我董真。”

仙使寒凉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董真脸上。比起那冰冷的渊清刃锋,似乎也不曾更温暖半分。

“原来如此啊……”

她喃喃道:“不依恃容貌,不依恃内宅的阴私,不依恃夫主的爱怜,这才是固宠的最高手段么?”

董真啼笑皆非:“仙使啊,若你一心都想着如何固宠,反而最易失宠。世界这样大,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纵然不能济世救民,独善其身却未必是难事。山河壮丽,风物殊盛,哪里爱不得,非要纠结在一个男子身上?”

“山河壮丽,风物殊盛……”仙使有一刹那的怔神,但随即颜『色』转冷,道:“你这样花言巧语,以为就能让我放过你?你出去之后,扈从如云,附者如雨,又有那许多贵人相助,还会花心思在我区区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董真听到弱女子三字,不禁苦笑,心道:“你这样凶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你什么都不懂,”她听见仙使低低带出了一句:“我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只顾自己,去瞧那壮丽山河、殊盛风物……”

董真刚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便觉那锋刃已移到了颈上,而仙使的声音再次冷冰冰地响起来:

“你若是再不肯说出那宝藏,便只是个死了。”

果然还是说不通啊,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所喜的人生,未必能打动仙使。不,或许还是打动了些许的,只是仙使终究不是自己。

董真叹了口气,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想?”

“想一想,得怎么跟你谈条件,怎么善后,才能在讲出宝藏所在之后,得以轻易脱身。”

传说中满是金银珠宝的藏宝地根本就是虚无的,便是讲出来,甚至带仙使进去,想来她也是不信。何况那是万年公主的秘密,纵然自己也并不是很赞同这位公主的做法,但是从某种程度上又惺惺相惜。

她对那位公主,始终保持着尊敬。何况,那还是陆焉的生身母亲。

“好。”

董真的回答十分真实,仙使终于也松了口: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你若是不答,索『性』我也就死了这条心。只是我得不到,你一样得不到。便是那个男人,你也得不到。”

董真在心中再次哀叹:何晏,你可害死我了。

“你所爱之人,我从未有心染指。”

她这句话,百分百出自真诚。但是仙使却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意思是:“那些贴上来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你说这话我一分一毫都不会相信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首先,我有一个要求,”董真苦着脸:“烧一堆火,让我烤烤衣服,暖一暖身体。你这湿衣穿在身上,也不太舒服吧?”

虽是初夏,但山中仍有微寒。尤其是这里是在崖底的低洼处,纵然有温泉流过,缓解了外面那寒潭的冷气,但半湿的衣服穿在身上,仍不算好受。

董真还略强一些,那仙使的衣服简直就是体温烘就的。

一堆火很快地燃了起来。

二人坐在火边,仙使始终未放松警惕,即使是在董真身中『药』『性』未过、武功仍然低微的情况下,她仍是以先前董真用来捆她的衣带,将董真捆了起来。

算不算报应不爽?

董真有些自嘲地想道。

火光跳动,映得仙使的脸庞,竟有几分娇艳。

看得久了,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曾见过一般,只是董真回想起来,似乎自己身边的女子,极少有这种时而温柔似水、时而戾气冲天的角『色』,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天底下的美女,说来说去也不过这么几款。

仙使或许就象是某一款。

董真沉默不语,仙使也是一样。二人坐在火畔,只听火中的树枝烧得劈啪作响。

董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若杀了我,打算怎么出去?”

仙使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冷讽的笑容,道:“你以为此处的出口,便只有那洞窟么?至少我知道先师每次『露』面时,都是风仪华贵,可不象从水中出来,落汤鸡似的狼狈模样。你便是死了,我横竖无事,总会找出来的。”

她这一笑,牙齿微闪利光:“你若不告知我宝藏,我必会杀你,无二路可走。”

董真心中一动,蓦地想起那宝藏所在的洞窟之中,那一片从翼状岩石处透下的光亮。不觉一惊,忖道:“如果每次万年公主和孙婆子有地方出去,定然是那里了!我怎的倒忘了这一茬?”

她是低垂着头,那仙使并不曾看见她微变的表情,便再也没有理睬她。

二人无语,身上的衣服,却是在渐渐干了。

董真瞧着那堆火的光焰,也稍微有些变弱,想着衣服既干,恐怕这仙使便不会再加什么柴枝了。

心念转间,不觉叹了口气,道:“一个时辰之后,你当真要杀我?”

“自然。”仙使冷冷道:“你,非死不可。”

二人目光相撞。

董真心中却忽然如雪洞般透亮,想道:“看她这种眼神,对我既是厌恶,又是忌惮,似乎不单单是因为怀疑我会抢了她的男人那般简单,不知还有什么触怒了她。此女看似温柔,实则真正的『性』情被压抑太久,已经有些变态的戾气了。便是真将宝藏给了她,她也必然会取我『性』命。我言已至此,也算仁至义尽,将来何晏得知,想来也并不会怪我狠辣了罢?”

想到此处,便道:“既然必死,我也要梳妆一番。”

仙使皱着眉头瞪她一眼,但见她神『色』平静,只略有些感伤,倒没什么异状。

但这里哪有什么可借梳妆之物?

董真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来给我洗把脸,再梳一梳头罢了。”

仙使冷笑道:“我可不是你的侍婢!我便是解了你的捆绑,以你眼下气力,也翻不起浪来!”

果真上得前来,解了董真手上捆缚的衣带,却有意无意的,没有去除捆着双足的衣带。

董真也不计较,果然拔了玉簪,散了头发,以五指为梳,缓缓地梳了下来。

仙使只是冷着脸,讥嘲道:“你便是打扮成天仙,也没人来救你!”

董真淡淡道:“以『色』侍人,能有几何?你若是活得下去,可千万要记住我这句话。”

仙使大怒,喝道:“你这贱婢……”

一语未了,却见董真手腕一扬,已将手中握着的玉簪投入了火堆之中!

她只道董真动怒,但丢个玉簪又如何?尚未回过神来,但见董真合身扑倒在地,骨碌碌已飞速滚往一边!

扑通!

火堆本来就离温泉不远,董真一跃而下,恰好是跳入温泉之中!

这几下变故,猝不及防,仙使又惊又怒,正待跃身去抓董真,却觉眼前亮光乍现,轰隆一声剧响,连同地面都仿佛摇晃起来,眼前无数火星遽然炸开,天地间陡都明亮起来,远处的山崖树丛,仿佛直『逼』到面门之前!

是天堂,还是地狱?

一阵剧痛钻心而至,人却蓦地飞起,风筝般飘向夜空。身前一切的光明都只是乍然一现,在瞬间惊艳之后,随即归于长寂的黑暗。

硝烟散处,仙使如断线风筝般,扑通一声,自空中落下,跌在泉边一处岩石旁,血湿半身,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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