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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赐问(1 / 1)

她必须承认,即使是锦衣湿透、头髻半散地坐在一地狼籍中,这心神终于镇定下来的大汉丞相,依然如华服齐整、高踞朝堂之上般,有着不容忽视的肃然威仪。

织成只觉一凛,不觉自己也挺直了腰脊,脸色也多了几分凝重。忽然觉得眼前这情景,实在是荒谬之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来到这异时空,与三国时代最负盛名的奸雄曹操,同处暗室之中。

但或许也是因为缩短了距离,身份的悬殊似乎也缩小了不少,比起凝晖殿中的肃然,此时双方呼吸可闻、体温尚感,不觉都多了几分坦诚和直接,少了些许虚伪的架势。

但织成仍是郑重俯身一拜,权作行礼,答道:“奴甄氏,恭请丞相赐问。”

“甄娘子前倨而后恭,只不过是为了陆焉。不知你与那天师道,是何干系?”

果然他首先怀疑的,便是陆焉的用心。

好好的陆府少君,忽然就成为了天师道嗣君张衡之子,而他名义上的父亲陆彧又偏偏是曹操身边的重臣。

陆彧是天下共仰的名士,德才兼备,品性俱佳,十余年来相随曹操,彼此相得的情分,已远超寻常主公与谋士之情。然而陆焉身世这样重要的事情,曹操竟然没有看出丝毫端倪,陆家父子也未露出半分。

如这般自负又多疑之人,一旦发现身边人竟有大秘密藏在心中时,恐怕又是恼怒,又是惧怕。恼怒陆家父子的隐瞒,亦惧怕他们的用心。对陆焉以前有多欣赏,现在就有多痛恨。即使是陆焉在这样的关头来增援,亦不能使他将疑心降下分毫,还一定亲口向织成询问。

“奴与天师道并无干系。若说有,便是认识现在天师道的师君陆焉。”她从容答道:“至于奴的武功来历,虽与陆少君颇为相近,亦与天师道无干系。奴家破人亡,不得已孤身流落江湖,曾逢一老妇,怜悯奴之际遇,教奴武功为保身之道。因这老妇如惊鸿一瞥,很快离开了,奴并不知她的来历,而从年纪上来说,她并不可能是嗣夫人。”

说老妇已离开,那当然是假话。但说老妇不是嗣夫人,倒也不假。

想陆焉也不过二十余岁,这年头结婚早,张衡夫妇最多也只在四十余岁。孙婆子身体虽健旺,却足有六旬,何况其相貌平常,甚至可以说有几分丑陋,与那以美貌著称的嗣夫人显然不是同一人。

她想了想,补上一句:“奴功法尚浅,若有精于武技者,只须察知奴真气运行之况,便能知道奴修习此功法的时间长短。”

她话中意思很明确了,她刚学习这武功不久,而且是来织室前学的,所以也不可能是很久之前就与天师道有干系。而且她很笃定,自己这半真半假的话不会被戳穿。因为她其实是刚入织坊只几天就拜了孙婆子为师,这几天的差距,在内力上的区分不大,任是武功通玄者,也未必精确地体察到这个地步。

曹操沉吟片刻,忽的一伸手,两根短而有力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她的腕脉。

织成只觉腕上一暖,有气流突兀贯入,一探即回,但织成心中却生出极为奇异的感觉,似乎只是这一瞬之探,自己体内虚空,便已被一览无余。

她心中悚然:原来这奸雄也是武功高手?随即想到,曹操年少时便东征西战,很多时候都是亲自上阵。这年头能上阵的名将有多厉害?她尚未见识过,这一次的叛乱中似乎也都是些不太知名的偏将。然而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些用于对阵的兵器,动辄便是数十、上百甚至几百斤,绝非寻常人能使用,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所以曹操一探之下,便能察知自己真气虚实。

同时心中暗暗猜测:“那左慈固然是轻功卓绝,但曹操也是高手,纵是左慈胜过曹操,但曹操也不至于悄无声息便被暗算啊。”

曹操撤回手指,却未置可否。显然他的确探出织成体内空虚,真气薄弱,的确不象是修炼时长的状况。

却听曹操又问道:“那你神女之名,又从何来?”

织成心中咯噔一声,心道:“这是在问那玉印了。”

这个问题,一定是她不知如何解释的一部分。因为她能祭出玉印,才能令天师道众人奉陆焉为主;但正因为她祭出玉印,说自己与天师道并无瓜葛,也不是陆焉刻意安在织造司的钉子,也实在令人不能相信。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沉吟之间,只见曹操身形微微一倾,目光蓦睁,陡然射来,喝道:“甄氏!为何不言?”

喝声凌厉,暗藏杀机,其强大气势,似在无形之中,扑面而来。织成被这一喝之下,身形不禁微震。想道:“我的来历绝不能说,那红宝石戒指更不能提。”

念头疾转,遂横下心来,向曹操道:“先前我入此室时,曾向那冒充丞相话音的左慈,问道他可否记得,奴昔日念过的那句诗。”

曹操眉头微皱,目光射在织成脸上,沉声道:“人生贵在乐知心?”

“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贵在乐知心。”

织成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

“奴若是告诉天下人,奴虽祭出玉印,却不知那玉印为何忽现忽失,更不知它从何而来,天下人绝不肯信,但少君必然信我。”织成朗声道:“而少君若是告诉天下人,过去数十年他从不知自己身世,更非有意欺瞒丞相,天下人绝不肯信,但奴必信之。”

“他做下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怪本相不信他?”曹操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阴沉沉道:“隐瞒身世,入我朝堂,随之左右,这样的人,还要本相怎么信他?”

他眉毛扬起,厉声道:“陆氏父子,其心可诛!”

最后这四字,声如金铁,直击得织成耳膜嗡嗡作响。而那近在咫尺的短悍身躯,也在此时猛地直起,其势如奔洪扑面而来,又如猛兽遽立待啮,织成不禁往后缩去,只觉背脊一凉,却是已抵上了半扇倾颓的屏角。

心头浮起读过的几句古文:“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织成一向觉得自己是大胆的,纵然穿越而来后,她只是个织奴。但面对曹丕等所谓贵人时,却从不畏惧。或许支撑她的,是多了千年的智慧知识,还有现代人的平等观念。

她以为自己不会惧怕任何人,故杀人放火毫无顾忌,即使面对死亡也毫无畏意。然眼前的曹操,虽无天子之名份,但威仪具足,此时勃然大怒时,当真声势骇人!

也令得她悚然失态,几乎心志都为之夺!

能最终被尊为魏国的武帝,在这乱世群雄之中亦脱颖而出,三分天下,留给儿孙坚实基业,曹操确实非寻常之辈!

那双充斥怒火与阴毒的双目近在咫尺,织成只觉自己的双腿,藏在深衣之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但她仍是以手按住屏角,缓缓坐起身来。

“丞相是信他的。”

她抬起眼,透过湿透了的额发,倔强地望着曹操:“丞相若是不信,为何还要召见我?商纣杀比干时,可曾想过要召见比干?武帝灭卫太子时,又可想过要亲自问过一句?”

她所说的卫太子,正是卫子夫所生的汉武帝长子,后被江充等人诬陷,死于汉武帝之手。汉武帝老年十分后悔,曾做思子台,并为其追封谥号为戾太子,戾是曲的意思,不过世人也称为卫太子。

“大胆!皇室宗亲,也是你这小小织奴能议论的?”

曹操怒声喝道:“莫不是以为有了可视斗食的封号,便真拿自己当了娘子?本相立时就能削了你封号!”

一个可视斗食的家人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自己不过将这种封诰视为达成目标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惧意瞬间消失了大半,倒是鄙夷更浓了。

织成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原以为他是个大英雄,没想到也这么浅陋,竟这样看待天下的女子。不慕名利的冰雪节操,并非是男子独有。至于这所谓的封诰,只有如陈顺容那样被压迫、又有奴性的女子,才会得之欣喜若狂吧。

她不欲在此事上激怒曹操,是以并未反驳。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让曹操敏锐地看了出来。

他脸色更是阴沉,哼了一声:“中山无极甄氏,哼哼,好派头啊。一个族中小小的孤女,也不把家人子的封诰看在眼里了。”

“我是我,甄氏是甄氏。阖家都没入乱中,这个姓氏于我,轻如鸿毛。”到了这个地步,织成索性也懒得做这种让人憋闷的自称,何况她根本不是什么甄氏,自然针锋相对:“丞相切莫忘了,方才就连丞相的性命,也未曾看在我的眼里!”

“你!”曹操怒极,挥掌待要打过来,不知怎的,却又往旁边锦屏上重重一拍,那屏角应声而断,断裂处滑如刀削,显然其内力已经恢复,且十分雄横。

“我既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自然是存了必死之心。死且不畏,岂畏坦言?”织成虽然吓得心中一颤,但既然图穷匕现,当然不肯退缩半分:

“或者是丞相你自己胆子不够,竟然都不敢听人家讲真话呢?”

曹操宽阔的额头上,又开始有青筋隐约跳动。

只听他一字一句,冷冷道:

“陆焉若果真磊落,又何须你来见我?”

“看来丞相枉有文名,却果真没懂得我所咏诵的那两句诗中真义。”耳边隐约听到北城的厮杀声,不知是真实,还是她关心太切的幻觉。

她在这里耽搁一分,陆焉就多一分危险。他可是还在战阵之中,就为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奸雄!

曹操此人,织成在后世的各类作品中,听说过许多他的事迹。

在待人容人方面,他是一个矛盾的双面体。

一方面求贤若渴,对于自己看中的人才十分委曲求全,比如对关云长的优容,便是世所共知。即使关云长明确表示不会效忠他,甚至找着机会就扬长而去,曹操仍是一提起他便赞不绝口,且时常嗟叹没能留住这个人才。

另一方面,他待人又十分心胸狭窄,无论多么有才的人,一旦触犯了禁忌便再无活路。比如后世皆知的杨修,纵然才华横溢,但不知收敛,终还是死在他的手下。

眼下陆焉正如后来的杨修一样,是触着了他最害怕的逆鳞。

说起来,他就是害怕四个字,变生肘腋。越是亲近的人,被他猜忌后,就越难再获信任。

婉言相谏他根本不信,或许还认为是巧言令色;若是下服猛药,或许倒还有一线生机。譬如关云长,越是不驯顺,越是令曹操感念其对刘备的忠诚。

她决定把话说开:

“是,陆焉忽然不再是陆令君之子,而变成了天师道嗣君之子,且执掌巴中一带最大的势力天师道。张衡早死,巴中向来为益州牧刘璋手下的苏固所把控。在常人看来,不免要疑心陆焉是否早就是刘苏二人安置在此的棋子,甚至是尚书令陆彧,也有可以牵涉其中。陆令君乃丞相身边最为亲近信赖之人,且名闻海内,从者如云,甚至是丞相麾下英杰,也多有令君举荐。若此事不能查明,对于丞相阵营是相当大的震动。若我是丞相,也当大怒,且疑忌之!”

曹操凝目看她,面色阴沉,一动不动。

“我家破之后,为少君所救,又因平生所愿唯在织物一道,所以

被少君安置在织造司,以偿其愿。少君对我的种种恩德,没齿不忘。且刚刚因了自己都不明了的机缘,成为什么天师道的夜光神女,与少君关系更显密切。身处这样的嫌疑之地,即使我说破了嘴唇,恐怕丞相仍是难以相信。且不论陆焉身份变化,便是那些身份摆在明面上的人,不也是同样朝秦暮楚么?我请求丞相好好想一想,这天底下的仁人志士,既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从一而终、只侍一主者,能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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