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揉着挨打的胳膊,满脸委屈,“七舅老爷,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王妃睡了没有。”
说好听点,他在七王府当差,说难听点,他就是个看大门的,和一般看大门的相比,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看的是七王府的大门。
七舅老爷既然拄着拐杖深夜来七王府门口,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走。
王三谁都不怕,就怕这个七舅老爷,更怕他在他面前老泪纵横,眼看,七舅老爷已经拿衣袖在擦眼角,王三心一横,“七舅老爷,您等着,我进去打听下七王妃睡了没有。”
七舅老爷很欣慰,连连点头,“王三啊,你真是个好孩子,七舅老爷当初真的没看错人,把最后一根红薯给你吃,也做得非常正确。”
唉,一根红薯的事,再次被老生常谈,王三很无语。
他和一起当值的守卫说了声去上茅厕,就朝茅厕的方向走去,走出去几步,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转身,重新走回到七舅老爷身边,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七舅老爷,您为什么打听七王妃有没有睡了?”
那些来打听七王妃睡了没有,或几点起床的人,按照职业不同,可以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大臣,还有一类是商人。
他多多少少能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关心七王妃。
大臣是怕王妃再次把他们后院的女人带坏,至于那些商人,应该是想打听清楚王妃的喜好是什么,投其所好,赚个盆满钵满。
他的七舅老爷,既不是官又不是商,就是个普通的老头,他来打听七王妃的消息干什么?
难道是童心未泯,凑热闹来了。
这似乎也不大可能。
七舅老爷显然很不满意王三追问他,狠狠抛给他个白眼,“小兔崽子,你真吃了雄心豹子胆,连你七舅老爷的事都敢管,你难道忘了当年要不是我把最后一条红薯给你吃,你早就饿死了吗?”
唉,又是关于一条红薯的往事,王三听得都撞墙了。
“得了。”他打断七舅老爷,“七舅老爷,就当我没问,您在这里等着,我去帮您打听打听。”
王三也多了心眼,人要走进后院下人专用的茅厕,他偷偷的回头看了眼,他那个拿一条红薯威胁了他整整二十多年的七舅老爷啊,居然是拿人钱财帮人打听消息来了。
七舅老爷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风光过,很多人围着他,这个偷偷塞银票给他,那个偷偷递金子给他,为的就是从他重外甥那里得到七王妃到底睡了没有的消息。
很,王三就回来了,看到他,七舅老爷哪怕拄着拐杖,也以健步如飞的速度朝他走去,“三儿啊,消息打听的怎么样啊?”
王三连连摇头,“七舅老爷。”
他把在他心目中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的七舅老爷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告诉他,“您点回去吧,王爷已经知道门外有这么多人在打听王妃消息的事,他大发雷霆,正让管事的把王府里的精英护卫召集起来,七舅老爷,王爷有多在乎王妃,想必您也听说了,三儿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到七舅老爷您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牢狱之灾……”
“还有这样的事啊,你不早告诉我。”方才还面色红润,再活个一二十年没问题的七舅老爷,转眼脸色大变,“三儿啊,七舅老爷想起来了,家里炉子上还还坐着水呢,七舅老爷先走了,有事再来找你。”
话说着,来的时候,是拄着拐杖,整个人颤颤巍巍,随时都有可能摔倒的人,已经不再需要拄拐杖,两只脚踩在地上,走得落落生风。
王三吓唬七舅老爷时,看似是压低声音在说话,其实嗓门很响,这不,听闻王爷生气了,没多大一会儿,热闹了大半夜的七王府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
……
迟静言像是具备了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就知道今晚的七王府门口会非常热闹,嘈杂可能会影响到正常休息,她撺掇着端木亦尘今天晚上住客栈。
端木亦尘佯装不想去的样子,迟静言知道他在等什么,凑到他嘴上,飞的亲了口,然后拉上他的手,“王爷,你要乖乖听话的话,等会儿还会有奖励哦。”
端木亦尘很期待她说的奖励,在他看来,夫妻之间的奖励,大都是指那件事,哪里想到,他的王妃从来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迟静言虽然很多时候看似不靠谱,总的来说,还是个说话算话的家伙,这不,两个人翻墙离开王府,她就在去客栈的路上,把答应端木亦尘的奖励给了他。
她的奖励和端木亦尘想的某件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她给端木亦尘的奖励,就是讲个笑话给他听。
“很早以前啊,有个商人一直要出门进货,谈生意什么的,某天,他又离家一个多月,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他不是抱着一个月的妻子叙说相思之情,而是二话不说,直奔自己家的茅厕,没多大一会儿,等他跑出来要休妻……妻子很惊讶,那商人对妻子咆哮:老子压在茅厕厕纸下面的那根头发不见了,说明咱家的茅厕来过人,而且就用量来说,可以推断出是个男人,所以这妻子,他是休定了。”
饶是端木亦尘年少就在外游历学习,所见所闻,不是一般皇室中圈养起来的皇子所能比,还是被迟静言雷到无话可说,惊呆在原地。
对他的沉默,迟静言很有意见,戳戳他的胸口,“端木亦尘,不好听吗?”
端木亦尘哭笑不得,“好听,言儿说的笑话,能不好听吗?”
昧着良心说谎,还真是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考验。
迟静言却心满意足地吊上端木亦尘的胳膊,“端木亦尘,遇到你真好,我们是夫妻,遇到难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端木亦尘很感动,把身边的小女人紧紧搂进怀里,这辈子,误打误撞中,娶到了她,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
大轩皇朝仅存的王爷和王妃,放着富丽堂皇的王府不住,偏偏要去住客栈,说出去只怕很多人不可置信,更容易引来别人的围观。
关于这点,迟静言早想好了,她给端木亦尘稍微化妆了下,明明只是动了下眉毛,把衣服换了,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还是很好看,却没有他本来那张脸的惊艳。
至于迟静言她自己,随着她一系列高调的举动,现在的曝光率比端木亦尘高出许多,伪装自己的时间远远比端木亦尘长。
端木亦尘那种与身居来的气质,不管怎么乔装打扮,都容易引人注意,外加上迟静言把自己弄得皮肤黝黑,嘴边还有颗媒婆痣,更是让人惋叹,那么俊美的一个男子,怎么被这样一个丑女给糟蹋了。
这样不协调的一对,很容易就让路人联想起厩另外一对很不般配的夫妻。
想到端木亦尘和迟静言,路人就纳闷了,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流行起好马配烂鞍,好锅配烂盖。
对别人投在她身上以貌取人的眼神,迟静言压根不一点都不在意,要了间上等房就拉着端木亦尘朝楼上走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两个人才到房间里,小二就在外面敲门,“客官,需要热水吗?”
迟静言知道端木亦尘有轻微的洁癖,不管多冷的天,都要沐浴,对着门的方向,回道:“麻烦准备一个全新的浴桶,另外多打点热水来,我们要洗澡。”
这大半夜的,洗澡前面加上“我们”两个字,显得格外的暧昧。
小二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进来送水时,脸都是红红的,偷偷瞄了迟静言一眼,看到她正在给她的丈夫脱外衣,脸上挂着笑,手里的速度却很,他很聪明的把她这个举动理解为猴急。
君子成人之美,他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配不上那个男人,把浴桶装了大半桶热水,还是退了出去。
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拎着桶在门外偷听。
在他看来,长得实在不怎么样的女人,从她给男子脱衣服的速度就看得出她很猴急,这个月工钱还没发,他暂时没有办法去青楼,隔靴搔痒,耳朵解解馋也是好的。
猛女什么的,老树盘根、老汉推车、倒插蜡、对虾垫什么的,他最喜欢啦。
屋子里果然响起水花溅起的声音,他刚把头凑门缝更近一点,一股阴风从门缝里席卷而来。
好浓的杀气,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胸口却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痛得他额头上冷汗连连。
这不是他第一次偷听墙角,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邪门的事,不敢再听墙角,拎着桶,加速度离开。
屋子里,迟静言以崇拜的眼光看着端木亦尘,在武功方面,就算她这个完完全全是门外汉的人,也看得出,他的身手比冷漠强上很多。
早知道端木亦尘的身手这么了得,她还找冷漠学什么武功啊,高手就在身边。
“言儿。”端木亦尘边脱贴身穿的白色裘衣,边催促直勾勾看着他的小女人,“时辰不早了,早点洗洗睡吧。”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时间不早了,洗得香香的,才好开始亲亲他的小妻子。
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太短了,在脱光衣服坦诚相对那方面,迟静言到底是做不到像端木亦尘这样淡定自若。
端木亦尘真的是当着迟静言的面,把衣服脱了,他的身材自然非常好,真正的宽肩窄腰,肌骨分明,纹理清晰匀称,双臂朝上升时,背后的肌肉呈现出倒写的“大”字型。
换做平时,迟静言早耳红心跳,血脉喷张,就差流鼻血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神色还算平静,“尘爷……”她轻轻喊着端木亦尘,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端木亦尘发现自己好多称呼哦,端木亦尘,尘尘,小尘尘,小端木,再到刚才的尘爷。
夫妻做久了,他已经可以根据迟静言对他的称呼,就判断出她在想什么,比如眼前,她叫他“尘爷”肯定是有事求他。
果然,看他跨进浴桶,迟静言又是给他递皂角,又是替他搓背,殷勤的像是换了个人。
“言儿,水凉了,还不点进来。”端木亦尘抓住搁在他肩膀上的手,稍微一个用力,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迟静言和端木亦尘同吃,同睡,唯独没有同沐浴过,她别别扭扭就是不肯脱衣服,还不是矫情,是真的害羞。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资本还是不够啊,要想办法多补补才是了。
端木亦尘眉心微蹙,像是没了耐性,从浴桶里站起来那么一点,长臂一伸,等迟静言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浴桶里。
店小二打来的水有点烫,迟静言连着衣服进浴桶,感觉像是有密密的针透过衣服在扎皮肤,很不舒服。
端木亦尘看她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哪有穿衣服洗澡的。”
他边说话边做起好事,在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帮助下,迟静言终于算是以一种正常的姿态出现在浴桶里。
唉,一炷香过去后,迟静言咬牙,暗暗恨自己,不就是人长得好看点,气质上乘点吗?
怎么就那么没定力呢。
没定力什么的,最讨厌了。
她枕在某人宽厚的肩膀上,幽怨着睡着了。
耳边传来细浅的呼吸声,确定迟静言这一次真的睡着了,端木亦尘轻轻的抽回手臂,下床穿鞋,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他看到夜幕中,有个人果然站在窗户下。
风从他身上吹过,吹乱他的长发,翻飞他的衣袍,他却一定不动的站在那里。
凌虚而过,衣袂飘飘。
……
看到端木亦尘,来人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微笑,“七王爷,多谢你对言儿的照顾。”
他跟了他们一路,从他们翻墙出王府的那一刻起,端木亦尘就察觉到他的存在,正是因为确定了他是谁,他才会放任他跟着。
和这句话相差无几的另外一句话,半年前,迟静言即将嫁入七王府的前一天晚上,他也听眼前的人说起。
当时他说:“七王爷,麻烦你多多照顾言儿。”
犹记得,他当时听完那句话的感觉,为了找到藏宝图也好,为了给他顺理成章的按个罪名也罢,在整个厩名声都很差的迟静言,对他们来说是工具,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他反攻击他们的工具。
时间不长,只是半年时间而已,他的心态却已不复当时,今时今日的他,只想要好好保护他的妻子,让她在他的庇护下,幸福无忧一辈子。
虽然这个愿望,在现在看来,带着太多的未知定数,他还是这么希望,并且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做着。
迟延庭刚醒过来,身体依然很虚弱,走几步都喘,更不要说他跟了一路。
在去七王府的路上,他就听到路人议论七王爷如何宠爱七王妃,一开始,他还不怎么相信。
半年时间,除了那次江南,他一直都在边关,生怕自己受不了,会不顾军令跑回厩看她,他故意不去打听她任何消息。
每天晚上对着月亮,他都会默默祈祷,让她在厩一切安好,不要再受委屈。
齐聚在七王府门口的大臣和商人,再次印证了路人的说法,七王爷果然真的很宠爱七王妃,那个曾经他最割舍不下,最放心不下的人,重要有了第二个把她放在手心里当宝贝疼爱的人。
端木亦尘看着迟延庭,表情冷淡,“言儿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本王自然会好好照顾她,这个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
迟延庭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等舒缓过来,他朝客栈二楼的方向看了眼,又收回目光朝端木亦尘看了眼,对他微微颌首,转身离开。
端木亦尘看着他挺拔却因为伤势而显得有点佝偻的背影,心里横生出几分担心。
迟静言自从落水被救起,忽然像是变了个人,包括对他的态度,完全因为她失忆了,如果她有一天一旦恢复记忆,会不会……
事实上,端木亦元决定赐婚前,他已经猜到他的正妃会是迟刚的小女儿迟静言,也派人去细细查过她。
凶狠残暴不属实,嚣张跋扈也不尽然对,唯独在和迟延庭关系那件事上,百分之九十是真的。
如果他们真的是亲兄妹,有道德和血缘的约束,倒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僭越的事,关键是迟静言十有八九是韩蓝羽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
端木亦尘的杞人忧天,持续了很长时间,黑暗中,他毫无睡意,瞪大眼睛看着床上方的空间,像是在想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一只手臂忽然揽到他胸前,温热而熟悉的气息拂面而来,是迟静言把头依偎到他胸口。
“亦尘,你在担心什么吗?”黑暗里,迟静言的声音特别的温柔。
端木亦尘很少听到迟静言就叫他的名“亦尘”,他很喜欢听她这样叫她,带着她作为他妻子的专属权在里面。
“时辰还早,继续睡吧。”端木亦尘注定是要失眠了,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轻声说道。
“亦尘。”迟静言自他胸口把头抬起来,注视上他的眼睛,黑暗中,亦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彼此的身影。
迟静言格外温柔,眉目缱绻着柔情,嘴角浮着浅浅的微笑,“你放心吧,不管以前怎么样,此时此刻,你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心很小,除了你,再也住不进其他人!”
这不算什么太过于甜蜜的誓言,却让端木亦尘自从看到迟延庭,就吊在半空的一颗心,稳稳当当的落回到肚子里。
两个人相拥着睡着了,外面的夜,格外的冰冷,屋子里却暖如春。
迟静言做梦了,梦里,不受她控制的出现了迟延庭。
一如几个时辰以前,她明明已经睡着,胸口却忽然一阵疼,等她疼醒,发现端木亦尘不在身边,下床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看到站在大街上的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心口又开始疼。
从梦中惊醒后,她再也没有睡意,瞪大眼睛看着帷幔上方,心里默默的和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说话,迟静言你既然已经死了,而且是自己一心求死,为什么还要对这个世界怀有眷恋。
……
这天夜里,还有个地方,也是两个人同床共枕。
林絮儿睡得很不踏实,时不时的会翻身,有的时候还会梦呓。
端木亦元有几次都把手掐到她的脖子,这个恶心的女人,被床底下那个人压在身底下的时候叫得那么欢,怎么一到睡着了,不是哭,就开始喊端木亦尘的名字。
要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不去其他妃子那里的借口,他才不会忍着恶心和林絮儿一张床。
手指并拢,变成手刀,毫无怜惜的落到林絮儿脖子上。
正在梦魇的林絮儿很安静了下来,端木亦元从床上站起来,想到这段时间,每一天晚上都要和她这么个恶心到极点的女人躺在一起,他就恨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在她胸口猛踹了好几下。
林絮儿被打昏过去了,身体上的剧痛还是让昏迷的她,有了那么一点不舒服的反应。
端木亦元跳下床,手又抚上柱子上的机关,宽大奢华的龙床分成上下两层移开。
他走过去,看着被捆在下面床板上的人,用力拍着那人的脸颊,逼被下了重药的人睁开眼睛看他。
那个人慢慢睁开一条眼缝,那双有着两个瞳仁,本该是帝王之命的人,眼神迷茫而懵懂。
端木亦远看着他的脸部轮廓,就像是看到端木亦尘,心里一阵痛,“怎么样?夜夜春宵,朕是不是没有亏待你啊,八皇弟,朕听说你还没出生,父皇就给你取名叫端木亦靖,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可惜啊,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就陪着你一起死了,让朕好好给你想个名字!以后你就叫端木种马怎么样?”
远在迟将军府的迟种马,正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奋笔疾书刚有的灵感,忽然鼻子一阵发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捏捏鼻子,骂道:“哪个王八蛋在骂老子!”
承乾宫里,四肢被铁链捆在床四只脚上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眼睛眯了眯,眼皮重新合上。
端木亦元关上机关,朝龙床上的女人狠狠剐了眼,披上龙袍去偏厢房的软榻上睡觉。
宫里的人都以为端木亦元夜夜翻林絮儿的牌子,夜夜宠幸她,实际山,宠幸林絮儿是真,不过人却不是他。
不要说他不会去碰一个其他男人碰过的女人,单是他……他也不可能去碰林絮儿,甚至是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他都没法去碰。
所以,他才得了远女色,重朝政的美名,唯一让朝臣们议论纷纷,不止一次上书的是他继承皇位一年多,至今膝下没有皇子或者公主。
“太子殿下,您这东西就是老奴没有的东西。”
“太子殿下,你知道本宫这辈子最恨的是谁吗?”
“太子殿下,奴婢好寂寞哦。”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声比一声更清晰更恶心的叫声,回荡在耳边,端木亦元从软榻上猛地坐起,额头上,背心里全部都是冷汗。
恶心的太监,恶心的宫女,恶心的妃子,这宫里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觉到恶心。
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太过于不堪回首,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才感觉舒服了点。
手里捏着空空的白玉茶盏,他的思绪也渐渐飘远,为什么经过半年,他稍稍把皇位坐稳了点,就开始给端木亦尘大量赏赐女人。
想把端木亦尘的名声弄成好色淫荡,是一方面;两外一方面,他想让端木亦尘变得像他这样,这辈子都别想雄风再起。
到底是失策了,谁也没想到迟静言伪装的这么好,她不但利用一句失忆搪塞了当初答应的事,更是把端木亦尘身边的女人都赶走了。
迟静言,好你个迟静言,你以为朕会善罢甘休吗?
手里一个用力,好好的一只白玉盏被他捏成了碎片。
碎片划过掌心,有殷红的鲜血顺着缝隙流下,他却浑然不在意,定定看着,想到自己十三岁的那次出血,好痛,痛得他昏过去,耳边响起的却只有那个老太监的淫笑声。
虽然等他登基成为皇帝,下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太监从棺材里挖出来鞭尸一万下,然后挫骨扬灰,但凡是和他沾上一丁点关系的人都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杀头,他心里还是不痛。
什么也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重要,这样的认知,只有一个不健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
翌日,不管边关的战事多么激烈紧张,厩热闹翻了。
据史官记载,这是大轩皇朝自从成立以来,厩经济最好的一段时间。
促进经济繁荣昌盛的又是七王妃迟静言。
原来,自从厩贵妇们把迟静言当成膜拜的偶像,不仅模仿她的穿衣打扮,就连她用的是什么东西,都竭力在模仿。
迟静言昨天晚上不是逛街了吗?
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各朝廷重臣的妻妾都听闻了这个消息。
她们雀跃无比的同时,就哀求自己家老爷去帮她们想办法弄一两样王妃买过的东西。
事实上,迟静言的逛街真的只是逛街,除了因为嘴馋买的一串冰糖葫芦,她什么都没买。
哦,你说没买,就没买啊,对男人们反馈的信息,后宅的那些女人不约而同的表示了不信。
有句话怎么说的,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个多事的女人,对那一部分比较富裕的朝廷大臣来说,一个多事的女人,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如果在女人后面加个“们”字,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后院失火,弄不好,整个家都会被烧了,还是要小心为秒。
实在不想后院失火,那些白天才把各自的妻妾从“万花楼”领回家的朝臣,马不停蹄,连夜出现在七王府门口。
如果今天晚上不带点七王妃用过的,或者是买过的东西回去,真是不好交代。
至于另外一批守在七王府门口的,的确是商人。
他们从七王妃逛街,找到了绝好的机会点,发财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他们不求七王妃买他们的东西,他们只求七王妃能够看一看他们的东西,那就足够了。
哪里知道等了一晚上,还是没看到七王妃出门,有困到熬不住的大臣偷偷塞了锭银子给看门的守卫,“这位小兄弟,不说平时七王妃都会卯时出门跑步的吗?怎么今天她还没出来?”
守卫拿了大臣的银子,态度骤变,低声说:“这位大人,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们王妃做事可从来没有上纲上线的规定。”
这边,属于大轩皇朝比较富裕的大臣们集体告假不上早朝,那边,还没开门的几家店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排队的清一色都是女人,燕瘦环肥,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唯一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恐怕也就是她们都比较有钱。
迟静言早晨退房时稍微耽搁了点时间,原因很简单,只是一夜的时间而已,她却从那个又黑又长着媒婆痣的丑女人,变成了光洁清秀的七王妃,掌柜的怎么不要惊讶地傻眼了。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客栈就是王爷的产业,换句话说,王妃昨天晚上那么晚还来住宿,极有可能是来突击检查了。
客栈掌柜的,前一天才和饭庄“馨香楼”的掌柜沈大成一起喝酒。
沈大成多喝了两杯,拉着他的手不肯放,“老钱啊,听你沈哥哥我一句话,这段时间,你要格外当心,王妃啊,没事就喜欢四处溜达巡店。”
他当时颇不以为然,他当掌柜的的这家客栈,是全厩最好的,才不怕王妃来检查。
真轮到他了,他还是好紧张,以最的速度回想了下昨天上等房的被子有没有及时换新的,店小二的招呼热不热情,到不到位?
紧张的满头是汗,迟静言开口了,“钱掌柜多少钱?”
钱掌柜两腿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王妃,您不要拿小的开玩笑了,小的胆子小。”
迟静言果然没有再和他开玩笑。
习惯养成,她把自己的几点建议写在纸上,让钱掌柜看着整改。
钱掌柜拿过纸头时,脸上的表情是战战兢兢,伸出去的手也在颤抖,心里更在暗暗祷告,可千万不要像沈大成的“香馨楼”那样,每天都要在大门口唱大合唱。
他一客栈掌柜的,比不上沈大成饭庄掌柜的的脸皮厚,真让他站在大街上唱歌,他会不好意思,会便秘的。
目送端木亦尘和迟静言离开后,钱掌柜才敢摊开手里的纸,他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一眼。
迟静言虽说是王妃,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可是她又没经营过客栈,哪里能写出什么太好的改善措施。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低估现如今七王妃的能力。
罗列在纸上的那几条,在整个大轩朝经济都不景气的现在,的确还是有作用的。
昨天晚上招呼端木亦尘和迟静言的店小二,自从知道昨天晚上被他听墙角的人是七王爷和七王妃,吓得当场尿裤子了。
他就住在客栈后面的下人房,换条裤子的速度应该很,他却是等端木亦尘和迟静言走了之后才出现。
看钱掌柜津津有味的看着手里的纸,他好奇的凑过去。
钱掌柜收起纸,叠起放到衣袖里,呵斥小二,“还不去把所有的房间都打扫一遍,你记住了,不管是谁来问,你都要告诉他,从今天起的一周之内,我们客栈只有上等房。”
店小二摸摸脑袋,一脸雾水的样子,“钱掌柜,这是为什么啊?边关在打仗,除了一些做生意的外乡人,根本没人来住宿,生意根本不好做,时局不稳,外乡人也不住上等房了,您这样做,只怕不大妥当吧?”
“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钱掌故用力一拍桌子,气得唾沫漫天飞,“废话少说,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真是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在这么下去,连饭碗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小二被钱掌柜一个咋呼,吓得缩了缩脖子,真不敢再说话,转身干活去了。
把所有房间临时都改变成上等房,是稍微有点难度。
小二有点消极怠工,想着反正没什么生意,手脚很慢,他刚收拾好一间屋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很吵的声音,走出去一看,瞬间呆住了。
他没眼花吧,怎么这么多人,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女人,手里舞着银票要住宿。
闭上眼睛再睁开,他果然没看错。
咦,仔细看了看,还真找到那么一两个眼熟的,曾经在青楼有过那么一两次交易,后来听说被大臣看上,娶回家当小妾了。
他走到其中一个身边,偷偷问她,“小翠,你怎么在这里?”
被他换做小翠的年轻女子,接过的恩客又何止上百,早不记得小二了,正要朝他翻白眼,瞧见他身上小二的衣服,雀跃道:“太好了,你在这里做小二啊,你点帮我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我要住昨天晚上七王妃住过的那间房,钱绝对不是问题!”
“你算哪根葱啊,胆敢和老娘抢东西,掌柜的!”另外一个女人巨霸气地接上话,把身上所有的银票掏出来,用力放到柜台上,觉得不够,三下五除二,又把身上的首饰全部摘下来,放到银票上面,“王妃昨天晚上住的那个房间,我要定了!”
有人抢,价格自然就一路朝上飙升,到最后,那些女人根本没给钱掌柜开口的机会,价格一路飙升,已经涨到了令钱掌柜心肝颤抖,腿肚子发软的高度。
王妃住过的房间,最后被吏部尚书第六房小妾抢到,钱掌柜清点她递来的银票,手真真切切的在发抖。
这帮大臣们的妻妾真是太凶残了,仿佛她们捏在手里的不是银票,而是厕纸。
就当其他女人用妒忌的眼神看着,抢到房间的吏部尚书第六房小妾,埋怨自己下手不够狠,钱掌柜拿出迟静言写给他的整改计划,偷偷瞄了眼,当即顿悟。
他看着那群难掩失落的女人,清清嗓子,高声说道:“各位夫人和姨娘,虽然七王妃住过的房间暂时被陆姨娘抢得头筹,但是……”
话说了一半,他故意停下来,他这完全是按照七王妃写给他的在做,七王妃在纸上说,这样做,叫吊足人胃口。
“但是什么?”果然有沉不住气的开口追问。
“但是,七王妃昨天晚上把客栈的每一个房间都巡视过一遍,换句话说,如果各位夫人姨娘,只是想沾染一下七王妃的喜气,让丈夫只钟爱自己一个,那么入住其他房间,效果也是一样的。”
那帮女人再次疯了,在一个比一个喊价高的状况下,硬是连最低等的房间要价,都喊出了比平时上等房要高出十倍的价格。
银子、银票外加上各种金银首饰,东西实在太多了,到最后,钱掌柜不得不让小二把钱庄的伙计喊过来上门服务。
今天生意出奇好的,又何止钱掌柜的客栈,还有古董店,米铺,衣裳铺,酒楼,甚至连迟静言去过的,已经没有一个小倌在的“万花楼”,都异常火爆的做起了茶水生意。
推动消费的是朝廷中那一部分比较富裕的大臣的妻妾,幕后的推手则是七王妃迟静言。
生意好了,难免有人看了会眼红,这不,同样是衣裳铺,为什么他们家的火爆,其他的就没生意。
眼红之下,就要开始琢磨了,这一琢磨,还真琢磨出了点旋即。
昨天王妃逛街时,伫足旁观的,弄得那帮女人一大清早就趋之若鹜的店铺,都是七王府的产业。
哦,弄了半天,王妃的逛街是有预谋的,生意好,也只是他们家的店铺生意好。
其他商人,好桑心,也好失落,民怎么和官比,还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他们的小本生意吧。
张翼也听闻了厩今天发生的事,他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再一次对迟静言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得那些有钱的大臣们大出血,也只有王妃那样聪慧,不能以寻常人的思维来想她的人才想得出来。
……
鉴于很多三品以上的朝堂大员请假,今天的早朝,文昌帝大发雷霆。
立在金銮殿下方的,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刚正不阿的,站出来把请假不来上早朝的大臣们的主要原因禀告给了文昌帝。
正是因为刚正不阿,才不会在言辞间添油加醋,迟静言也没有被推到风口浪尖。
大臣们哪些有钱,哪些没钱,端木亦元多少还是知道一点,最让他生气的不是他们可能比他这个皇帝都有钱,而是他们有钱却不拿出来。
这下好了,府里的女人开始败家,他们更有了哭穷的借口和理由。
端木亦元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一双眼睛布满阴鸷在朝臣身上梭巡,边关粮草告急,总要从他们身上再弄点钱出来才是。
大臣们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连自己的呼吸听了都不那么真切。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沉寂在阴鸷诡异的气氛中,朝臣们人人自危。
这时,有太监匆匆走进来,没顾得上端木亦元的脸色有多难看,跪在地上,高声禀告,“启禀皇上,絮妃娘娘有喜啦!”
“你说什么?”高坐在龙椅上的文昌帝不可置信地反问。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奴才刚才说絮妃娘娘有喜了!”内侍太监以为皇帝高兴坏了,提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
端木亦元甚至来不及消化这个措手不及的消息,大臣们已经跪倒在地上,高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端木亦元放声大笑,谁也没看到他的笑里藏着自嘲,还有一闪“周福宁,退朝,朕要去看看絮妃。”
……
林絮儿怀有身孕的消息很传遍整个皇宫,端木亦元过去时,林絮儿的宫里已经挤满了嫔妃。
看到他来,嫔妃的眼神各种各样的都有,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幽怨的,还有红着眼眶,怪自己不争气的。
端木亦元看着这帮心口不一的女人,心里暗暗冷笑,那些羡慕的,他马上满足她们,等着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林絮儿看到端木亦元,脸上泛起红晕,她看似有心计,到底十岁前养在偏远的寺庙,后七年又被端木亦尘保护的很好,她的那点心计,在端木亦元面前,连班门弄斧都称不上。
端木亦元扶住林絮儿的手,阻止她行礼,“爱妃怀着身孕,以后不管看到谁,就连朕,都不需要行礼。”
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行礼,这对后宫女子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大殊荣。
林絮儿娇羞垂头,忽然一阵咳嗽,端木亦元关切道:“爱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话说着没等林絮儿开口,他已经对周福宁说:“去把太医叫来。”
“周公公,请留步”林絮儿轻轻捂着胸口,喊出一只脚已经跨出殿外的周福宁,抬起眼睛望着端木亦元,“皇上,臣妾没事的,就是今天晨起感觉胸口有点痛。”
“找太医看了没有?”端木亦元始终拉着她的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如果迟静言在的话,肯定要嘀咕,奥斯卡男主角的演技和端木亦元比真是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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