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岩钓到的鱼不算太大。
陆岙双手稳稳把持着鱼竿, 根据底下鱼的拉力来判断,估摸这条鱼大概有一百多斤。
哪怕他刚脱力过一回,拉这样一条鱼也不算太难。
他手很稳, 鱼有劲的时候他放长钓线遛鱼, 鱼没劲的时候他双手使劲将鱼往船边拉。
几回下来, 鱼被他拉得没什么力了,眼看就要拉到船舷边。
陈老大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看他钓鱼, 见状忍不住说道:“你这钓鱼技巧越发臻入化境了。”
林栖岩还在喘气, 闻言在旁边嘿嘿笑, “您这成语用得妙。”
“话可不就是这么说嘛, 以前我们看武侠小说, 形容一个高手功夫大成就这样说,我看陆岙这手本事, 钓鱼的功夫也算是大成了。”
陆岙道:“没什么功夫,我是力气大,硬拉。”
“力气就不是功夫的一部分了?”陈老大说着, 忽见底下鱼缓缓露出水面, 不由叫了一声,“咦, 你这鱼是不是要拉上来了?”
“还没,再遛一遛,比较保险。”
他们今天没打算钓多少鱼,钓这条鱼也不急。
陆岙不急,林栖岩就更不急了, 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休息,全凭陆岙做主。
他们这边渐入佳境,钟洪海他们那边境况却不那么妙了。
这条鱼大, 需要付出的力气也大了,他们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他们的人换了好几次手,转头看陆岙这边轻轻松松,几人越发气闷。
钟洪海见士气不足,提高声音喊道:“加油!再坚持一下!”
“我不行了。”鱼主人声音嘶哑,咬着牙喊,“妈的,没力!”
“别放弃,很快就能钓上来了!”
“不行的,这条鱼太大了,我们根本钓不上来!”
底下这鱼实在太大了,拉鱼的人心里感觉希望很渺茫。
他们坚持了那么久,也不见鱼筋疲力尽,所有人都快没力气了。
“钓不上来也要钓!”钟洪海冲闲着的队员大吼,“去拿吊机过来!”
有队员赶忙过去跟船工沟通,让他们将吊机转过去。
船工们听从他们的要求。
操作了十多分钟,钟洪海总算把鱼线固定在了吊机上。
船工操纵着吊机吊住鱼。
有人看着绷紧的鱼线,恐惧道:“不行的,这样会把鱼线给拉断!”
他们先前之所以没用器械,就是怕器械会把鱼线拉断。
这种巨型蓝鳍金枪鱼的力气太大了,器械的力气也大,双方角力之下,最先坚持不住的往往是鱼线。
人工钓鱼的时候,钓手感觉到鱼将鱼线绷紧,需要放一放线,等鱼不挣扎了再收,来回往复,才能在鱼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将鱼拉到船边,再用铁钩勾起来。
鱼线再怎么粗也只是钓线,不是绳子,如果鱼跟机器拔河,鱼线根本承受不了鱼几百公斤的力。
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
钟洪海自己也清楚,只不过他们力气都耗尽了,实在没力气再跟鱼搏斗。
这个法子冒险归冒险,但试了总有机会,要是不试,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钟洪海现在打算赌一把。
船工们怕鱼线会断,不敢操作吊机,钟洪海便自己亲身上阵。
在机械的巨力之下,那条巨大的金枪鱼终于被缓缓拉出水面,拉到他们船边。
钟洪海大吼,“准备好绳子!还有铁钩!”
“是!”
他的队员们慌忙行动起来,又找绳子,又找铁钩,很快便带齐了工具齐聚到船边。
鱼被拖得离船越来越近了。
快出水了!
是一条大鱼!
钟洪海的队员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就怕自己出的气重一点,会将鱼线吹断。
五米,四米,三米……鱼离船越来越近了,钟洪海的队员们拿着铁钩跟绳子在船边整装待发。
等鱼终于被拉近水面时,它巨大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条蓝鳍金枪鱼实在太大了,估计能有上千斤,大得跟船一样。
它的身形慢慢迫近渔船,给船上的人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
陆岙甚至不太顾得上手里拉着的鱼,他眼睛一直盯着那条越来越近的蓝鳍金枪鱼,眸子闪过一丝暗绿。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太舒服。
他的东西被人抢走的那种不舒服。
这一条蓝鳍金枪鱼越来越靠近船边。
钟洪海的心彻底吊起来了,能捕到这条巨型蓝鳍金枪鱼,他们团队将有几百万进账,不能捕到的话,刚刚一个多小时的劳动就打水漂了。
他咽咽口水,下令,“下钩!”
钟洪海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又重复喊了一次,“快下钩。”
队员们如梦初醒,忙到船边,尽力用铁钩去钩中那条大鱼。
他们的船船舷有点高,几个队员探出身去,拼命想把鱼给勾住。
奈何这条鱼太大,也太狡猾了,无论被鱼钩拉得多疼,就是不肯靠近船边。
几次下来,队员们无计可施了,喊道:“钟哥,还差一点!”
“多周旋一下!”钟洪海也喊,“耐心——”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啵”一声,鱼线猛地断开。
这一幕像是慢动作般,缓缓出现在每个人眼前。
水下的蓝鳍金枪鱼猛地摆了下尾巴,游走了,只剩下吊机的绳子在半空中晃了晃。
钟洪海跟那个钓到了鱼的人表情一片空白。
其他队员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就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陆岙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他又看了几秒,收回目光,继续拉鱼竿上的金枪鱼。
从鱼竿上传回来的力道看,底下这条大金枪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
他缓缓将鱼拉近船舷,船工老张看见了,默默拿着铁过来在旁边等着。
金枪鱼一靠近船舷,老张将铁钩放下去,试图去勾金枪鱼的身体。
陆岙见状,再将金枪鱼往前面拉了拉。
老张眼疾手快,忙将铁钩往前一递,顺利勾住这条大蓝鳍金枪鱼。
老张吃力地将鱼往上提,林栖岩忙过去帮忙。
片刻后,这条大蓝鳍金枪鱼被提上来了,它炮弹一样圆滚滚的身体放在甲板上,模样看着十分喜人。
陆岙估计了一下,这条鱼应该有一百二三十斤,个头算是不错。
钟洪海那边刚跑了一条,他们这边就钓上了一条,对比实在太明显。
为了不触霉头,大家也没敢欢呼,哪怕林栖岩也压着脸上的喜色,不怎么表现出来。
那个钓到大金枪又跑了的人见他们这边钓上鱼了,阴沉着脸,忽然将手里的鱼竿往陆岙他们这边狠狠一摔。
断成四五节的鱼竿飞溅起来,差点砸到人。
陆岙眼睛一眯,人往前走了两步。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钟洪海喝道:“老李!”
那人没说话,头也不回地往船舱里去了。
老陈抽了口烟,“横什么横呢?没本事还能怪到别人头上?”
那人猛地一转头,双眼满是血丝,瞪着老陈。
老陈抬首与他对视,“怎么,说错你了?要早知道你是这尿性,老子早把你赶下去了。”
旁边船工们都围了上来,眼神十分不善。
钟洪海忙朝自己的队员使了个眼神,示意过去劝老李,自己亲自过给来老陈和陆岙赔罪,“来抽烟,我们这边今天受的刺激也太大了,你让我们缓缓。”
老陈抽着烟,“这有什么好刺激的?鱼海里长出来的,又不是你们自家养的。溜了就溜了,难道还非要人家成为你们盘中餐才行?”
钟洪海道:“唉,话是这么说,这不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嘛。”
老陈:“能钓到什么鱼,钓到多少鱼,都看命数,要是没这个觉悟,尽早退行,来海上讨什么生活?”
“这次是我们心态失衡了,对不住,你们别往心里去。”
钟洪海说话的时候,声音仍是哑的,看着也很不甘心,却没什么怨怼。
老陈也只是说他两句就不说了,两人多年朋友,不值得为了这点事情撕破脸。
钟洪海向老陈跟陆岙道完歉后又过来,又找林栖岩,“刚才是我们不对,一时红了眼,急糊涂了。在这里我向你道个歉,真不好意思啊。”
林栖岩点头,“我收下道歉了。”
钟洪海面露苦笑。
他是客户,林栖岩也不好说什么。
钟洪海那边又有两个队员钓到了鱼,他连忙跑过去帮忙。
老陈帮着给林栖岩的蓝鳍金枪鱼放血排酸,割了两刀后,老陈问:“称称?”
林栖岩爽快点头,“称!”
这条蓝鳍金枪鱼比陆岙钓到的那条小了一半,船工们没那么激动,他们伸手一抬,轻轻松松就把这条鱼抬到筐子上。
地磅的读数很快显现出来,老陈眯着眼睛看地磅,“一百零七斤,这个大小十分可以了。”
“嘿嘿,是可以。”林栖岩搓搓手,“得多亏陆岙帮忙,要是光我自己,我可钓不上那么大的鱼来。这条鱼算我们合钓。”
他说合钓就是要分一半钱给陆岙。
陆岙没反对。
朋友之间要把握好分寸,友谊才能持久。
按规矩,这条鱼的确应该算合钓。
林栖岩原本只想过过手瘾,没想到真能钓到一条大蓝鳍金枪鱼起来。
这条大蓝鳍金枪鱼送去冷藏之后,他也不贪心,直接收好鱼竿又开始拍摄。
钟洪海那边的队员到底经验更足一些。
他们很快也上鱼了。
船在这片海域停留了一天。
傍晚,陈老大和钟洪海清点大蓝鳍金枪鱼的数目。
今天船上一共钓了五条蓝鳍金枪鱼上来。
陆岙一条,林栖岩一条,钟洪海的队员钓了三条。
蓝鳍金枪鱼是名贵鱼类。
钟洪海跟陈老大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返航,趁早将鱼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