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如絮,随风飞洒。
轻飘飘的小雪花打着小旋儿,不经意间,沾上那晶莹素白的塔身,悄然凝结成一朵朵冷冽霜花,无声生长扩张,而后化作那遍布塔身的尖锐冰棱的一部分。
六名身穿金甲的高大男子手持金弓、腰佩金剑,左右各三名,如铜墙铁壁站立于高大厚重的大门两侧,严谨肃穆,犹如六尊纹丝不动的冰雪雕塑。
隐约的冰渍碎裂声响起。
厚重古旧的大门满覆冰雪,缓缓向着两侧敞开,冰冷寒气悄然自门内溢出,地面、墙壁一路蔓延开细小璀璨的冰棱。
女孩缓缓自门内走出,恭敬地向着两侧的金甲卫兵行礼。
柔软辫发自腰间轻拂,她向着前方走去,铺满白雪的地面上印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忽然脚下一溜,像是不小心踩到雪水滑了一跤,女孩低低惊叫一声朝着地面摔去,正好摔在左边最外侧那名趣÷阁直站立着的金甲卫兵面前。
也许是由于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女孩挣扎了几下想要爬起来,脚下一溜,一个不稳再次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那金甲卫兵原本站得趣÷阁直一动不动,见这女孩倒在自己面前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微微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俯下身将她扶了起来。
“啊……谢谢。”
脚终于踩稳,女孩抬眼看着他,头发上还沾着几点雪花,不住点头躬身地道谢,眼里透出感激。
那金甲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淡淡:
“不客气。你是来送饭的?这里闲杂人等不得过多停留,赶快离开吧。”
“好的,我马上就……啊呀!”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女孩再度发出一声低低惊叫,蓦地转身看向后方那缓缓关闭的冰封大门,急忙跑过去:
“请、请等一下,我的饭盒忘记拿了!”
两侧趣÷阁直站立着金甲卫兵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扇快要合拢的厚重大门,声音淡淡:
“门已经快关了,下次再拿吧。”
“可是饭盒里还有要送到其他地方去的饭菜……”女孩看着那扇就要合拢的大门,急得直打转,“如果不能按时送过去的话,我会挨骂的……真的很抱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求求你们了!”
两侧站立着的卫兵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那一脸焦急地朝着门内张望的女孩,皱了皱眉,沉默了几秒。
缓缓合拢的厚重大门冰雪满覆,窸窸窣窣洒落着冰渍,速度渐渐减缓,而后停顿住,不再动弹。
“赶紧吧。”门边的金甲卫兵向着女孩点点头,示意她进去。
“谢、谢谢!”女孩微微一愣,眼里洋溢出喜悦,不住向着他们躬身致谢,小心地侧着身子从门间的窄缝钻了进去。
厚重大门微微一顿,再度缓缓合上,发出沉闷声响。
白雪漫漫,斜斜飞洒,地面深深浅浅的脚印渐渐被新一层飘落的白雪覆盖,再看不清楚。
良久。
厚重高大的大门冰雪满覆,如森严巨人泰然屹立。
除了冰棱悄然生长的细小窸窣声,门内没有半分动静。
“怎么还不出来?”
门边的金甲卫兵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向着大门走去。
吱——
厚重高大的大门隐约松动着,忽然缓缓向着两侧敞开。
铺满白雪的地面上长长的影子无声掠动,自门内斜斜洒落。
女孩提着方形饭盒,出现在门口。
“拿个饭盒怎么拿了这么久?”那金甲卫兵看着她,皱眉。
柔软纤长的辫发自腰际轻拂,女孩抬起头,理了理脸颊边的头发,露出一抹笑容:
“抱歉,刚才烈重影大人跟我说了几句话,耽搁了一点时间。”
那金甲卫兵扫了门内一眼,声音淡淡:
“怎么,他醒了?”
女孩轻轻点头:
“他问我今天都是什么饭菜,我说了,然后他发了脾气,说他不吃那种喂狗的食物,让我滚。”
那金甲卫兵顿了顿,忽然冷冷一笑:
“不吃?那正好啊,我们也省了专门进去放他下来的功夫。”
旁边另一名金甲卫兵亦是冷冷一哼:
“都关了三百年了,还挑食?他以为他是谁?三百年前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圣天使,如今也不过是只关在这螺旋塔苟延残喘的丧家犬罢了,除了狂吠乱叫,还能干什么?”
“是啊,不用搭理他,等过几天饿得两眼发花,就算是潲水估计他也吃得香。”
女孩安静看着那几名冷嘲热讽的金甲卫兵,轻轻理了理脸颊边的头发,笑了笑:
“我还得送饭去别的地方,就先走了。”
向着两侧的卫兵行了一礼,女孩提着饭盒向着前方走去,柔软纤长的辫发自身后轻拂,洒落几点冰渍。
身后依旧隐约传来嘲讽议论声,模糊又清晰。
女孩轻轻垂下眼睑,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
天穹广袤深邃,黯淡灰蓝间透着一抹萧瑟冷寂。
白雪星星点点,自灰蓝的天穹中缓缓飘落,沾上那晶莹肃穆的螺旋状白塔,以及那一望无垠、平静无痕的银白冰海。
辫发轻拂,沾着几点白雪。
女孩提着一个方形饭盒,稳步行走于广阔无垠的银白冰海之上,仿佛踏着冰面,却每一步在那平静海面漾开一圈细小的涟漪。
她注视着四周那些分散分布、来回行走于冰海之上的高大兽型骨架,若有所思着,稳步自冰面上曲折行进,巧妙避开那些兽型骨架。
白雪翩然飞洒,沾上衣袍、发丝,悄然凝结,化作细小的冰渍,无声洒落。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微微一顿。
女孩站在那广袤无垠的银白冰海之上,脚踏海面,一圈圈细小的涟漪自脚边悄然波动,身下冰海如银白镜面,清晰倒映着她的影子。
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遥远的某处,一望无垠的银白冰面之上,千万缓慢行走的兽型骨架之间,那一座寂静伫立的高大白塔。
风雪呼啸,白雪漫卷。
风卷起衣衫,雪花洒落,纤长辫发随风轻拂。
她看着天地间那默然伫立的肃穆白塔,额心处朦胧波动着,悄然显现出一枚红光闪烁的罂粟纹样。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笑容,轻轻的声音如同飘散的雪花,却忽然变得厚重深邃了几分,透出一丝沙哑浑厚的男音:
“永别了,螺旋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