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元转首看着他,湛蓝衣袍纷飞,面容冷峻而森然,令人直觉寒气直冒。
他涩声问道,“原来你追随了那位”
张宗嗣默然沉寂,眼光微动,却未曾解释。
司马元抬头仰望,“大师兄曾说四师兄性情极好,日后我若有难可向你求助,却未曾想到。”
张宗嗣冷眼看着司马元,“你觉得我是在怪你害死了大师兄,所以才要暗害你”
司马元摆手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杀我。”
张宗嗣嗤笑一声,手中挥剑一斩,轰隆一声,眼前迷雾尽散大半,露出了疑似深渊地底的庞大平地。
张宗嗣收剑踏空,身形猛然一堕,直坠而下。
俄而,一道沉闷嘭声自下方传来。
司马元神色一愣,旋即脸色微红,似有羞赧之色。
他顿知方才误会了。
崖底虽深,但大坪距此却仅有三百来丈,莫说堂堂炼气巅峰的司马元,即便是曾经的龙驹寨小子都敢往下爬。
他深吸口气后,猛然纵深一跃,偏瘦身形直堕而下,耳边狂风呼呼作响,悬浮零散云雾骤然攀升,一股失重的窒息感充斥整个心神。
他屏息御力、减轻体重,同时天工剑霍然祭出,横插在深渊崖上的剑身呲呲滑出一条竖形赤光,远远看去,如同一条若隐若现地幼小火龙。
在距离崖底不足二十丈时,司马元猛然提气,收剑驭力齐齐运至双脚。
斜踩崖上突石卸力,阻止自家坠势,旋即身形数个腾空旋转之后,便砰然落地,带起一阵烟尘。
安稳落地后,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随我来”。
司马元转头看去,左侧张宗嗣正提剑而走,司马元当即跟上。
虽不知对方有何意图,但想必并无害他之意,否则他作为堂堂筑基存在,杀人之后毁尸灭迹不过翻掌为之。
旁侧崖壁光滑如镜,宛若被削,如同天成。
左侧下方依然深不可测,他身形僵直地垂头凝视,随即四处瞥了几眼后,一阵后怕占满整个脑海。
冷汗浸湿了后背衣襟,司马元悚然一惊,直觉浑身冰凉。
原来,此地仅是一座近百丈方圆的大石坪。
司马元心中低吼,他方才一个鹞子翻身,差点就彻底翻到崖底下面了。
“跟紧”
前方十余丈传来张宗嗣的冷喝声,司马元心头一凛,急忙跟上。
他看着前方那道沉稳的身影,觉得理应跟他道个歉,他干笑一声,
“师兄,方才是师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兄大人有大量,还望别往心里去。”
张宗嗣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司马元瞥了眼头顶之上呱呱直叫的几声孤鹰,情不自禁地放出几道剑气,将其吓跑。
他握紧手中天工剑,忽然福临心至,想到奇物志中描绘的惊天至宝大都潜藏在深渊崖底,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他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低声道,“四师兄,我等此行可是要寻宝”
张宗嗣忽然停下脚步,转首看向司马元,皱眉道,“以后不要叫我四师兄”
司马元语声一噎,随即醒悟过来,小心地道,“张师兄”
张宗嗣轻嗯一声,司马元精神大振,当即得寸进尺地问道,
“张师兄,此地莫非藏有某位宗门前辈的重宝”
张宗嗣淡声道,“猜对了一半”。
司马元呼吸都些急促,两眼的绿光几乎将零散迷雾驱散,他竭力压低声音问道,
“莫非不是本门的,而是外宗的”
张宗嗣再次沉默。
数个呼吸之后,两人行至石坪边缘,垂目低看。
司马元倒吸口气冷气,连连后退,心悸不已。
下方迷雾尽散,鹰鹫绝迹,幽深难测。
这就是真正地崖底深渊
张宗嗣冷淡地眼神微复,沉声道,“抓紧我”
司马元微微一愣,旋即神色肃然地,抱住了张宗嗣
张宗嗣身影明显一僵,复杂神色瞬间消逝,唯有额上几缕黑线浮现。
他沉稳地眉头忍不住跳了跳,深吸口气后,袖袍一甩,一股气浪喷出。
他顺势向前一踏,身影再次坠落。
紧紧抱住张宗嗣的司马元顿感失重犹胜先前百倍,一股窒息的恐惧感将他全身法力都吓的凝滞僵硬。
呼啸直坠的撕扯之力,将他的袖袍直接撕扯成碎片。
足足有十息之后,司马元顿感一股庞大的阻力在脚下浮现。
肩上一道巨力传来,他身影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被张宗嗣扔了。
空中一道惊呼声响起。
旋即,嘭地一声,如同重物堕地。
司马元便被扔到了一个漆黑洞府之内。
他脸上还残留着后怕,挣扎起身后,看着缓缓而来的张宗嗣,苦笑言道,
“师兄你下次再扔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诉师弟一声”
张宗嗣回了一句,“跟上”
司马元欲哭无泪,垂头跟上。
看着情形,他相信绝对不是寻宝
他眼神一亮,所谓寻幽探宝,既然不是探宝,那就是寻秘了。
莫非这麒麟崖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司马元暗怀心思,紧跟其后。
随着司马元地渐进深入,无锋重剑悄然在手,四周漆黑洞壁之上有蟑螂、壁虎以及斑斓毒蛇爬行过的痕迹与脚印。
张宗嗣手中湛蓝长剑泛着剑芒,在头前带路,沉稳地脚步将脚下残骸断骨踩踏的咯吱作响,如同翠柳折断的声音,清脆悦耳。
司马元冷汗直冒,清脆悦耳声传入脑海如同催命符,令他心神不安,悸动连连。
阴暗潮湿的洞穴中充斥着血肉糜烂与腐臭味,宽行不过半丈地崖洞蜿蜒向下,途中勾连不断,岔口无数,更令司马元胆战心惊地还是那一道道沉闷的低吼兽声,如雷贯耳,热血沸腾。
前方张宗嗣充耳不闻,熟稔无比地领着司马元拐进一个有一个岔路口。
随着洞穴地愈发深入向下,那种无形地窒息感犹如一张巨大的黑布缓缓将司马元笼罩,令他喘不过气来。
感受到体内的灵力的愈发凝滞,司马元暗暗叫苦,试探性地叫道,“师兄,我们这是去往何地”
张宗嗣头也不回地道,“崖底”。
司马元心头一惊,低呼道,“崖底难道先前不能直接坠落么”
张宗嗣微微偏头,摇晃闪烁地湛蓝剑芒将其面色映衬地阴晴不定,模糊不清。
他淡声道,“麒麟崖下近千丈之高,别说你,即便是我贸然御空降落,一招不慎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司马元大惊失色,一阵后怕,干笑几声后便不再多言。
逶迤的路径曲折蜿蜒,冷冰潮湿地洞壁之上时不时闪过几道爬行梭声,稍不注意便会有条阴毒冷血毒蛇埋伏在侧,若非咝咝的吐信子声警醒司马元,冷不防便会给他来一次惊喜。
司马元心中暗骂,连小小的五花毒蛇都知道欺软怕硬,让前面的师兄大摇大摆地过去,却来偷袭他,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地一声,他一巴掌拍掉突然袭击的蛇头,它发出一道凄厉的嘶嘶后,在洞壁之上砸出了一滩血迹。
没走几步,司马元转头一看,数条同伴紧随而至,那一滩血迹早已被吸食的一干二净,司马元打了个冷颤,紧紧跟随在张宗嗣身后。
不知行至多时,也不知下去几多丈深,但以司马元心中暗算,至少也有千丈有余。
及至一阵蝙蝠群飞震颤声响过后,前面一道平淡声音传来,
“小心,跟紧我”
司马元精神一振,只见张宗嗣手中一阵法诀祭出,一侧洞壁之上忽然亮起一阵明亮白光,恍若百日,照亮两人四周。
俄而,在司马元瞳孔一缩中,只见那本是冰冷的黑壁忽然一阵涟漪过后,竟化为一扇沧桑古朴的高大石门。
石门之外,两大丈许高的雌雄石麒麟左右蹲伏,作张口咆哮状,宛若铜珠的硕大眼球凶狠地瞪着来人,煞气十足;两颗足有手臂长的狰狞獠牙锋利慑魂,使人心惊肉跳,心里发毛;套在其颈部之上的金灿项圈闪闪发光,亮瞎人眼。
逼真的白森巨齿、石头色的静默蹲姿以及那杀意凛然的怖恐铜珠,在沉闷冷寂的洞穴中显得愈发的骇然无比。
张宗嗣深吸口气后,一身剑元剑气缓缓散开,试探性的向前递出,如同验证身份。
稍许,司马元似乎感应到一丝探查之力一闪而逝,倏忽不见。
同时,心中那丝威胁与不安悄然隐退。
再看那俩蹲石麒麟时,似乎较之先前,有所不同。
忽然,司马元与张宗嗣抬头,只见本是封闭如死的宏大高门缓缓大开,露出里面的幽深通道。
司马元精神一振,张宗嗣肃然拱手,沉声道,“多谢”
司马元心内掀起滔天骇浪,一道近乎嘶吼的低吼声在心内响起,
“那一对麒麟,是活的”
无人回答司马元心内的吼问,张宗嗣也并未有任何解释,只甩出了一句,
“下次再来时,如我这般,祭出体内剑元剑气,便可获得护洞神兽的允许。”
司马元肃然点头,沉声道,“师兄,我记下了。”
他此刻心内有无数疑问,万千疑惑,更有种意欲一窥真相的抓耳挠腮。
焦躁不安,手足无措。
张宗嗣皱眉,“凝神静气,严守本心。”
司马元深深吸了数口长气,刚刚将体内杂思乱绪排除,心中便有一股若有若无地极致危机缓缓降临。
他当即全身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他抬头一看,直觉视野猛然一阔,心胸还未彻底舒畅开来,便当即瞳孔一缩,心脏如被猝然揪住,脸上骇然失色,目瞪口呆。
此时映入司马元眼前的乃是一处高约五十丈的宏大洞府。
洞府椭圆阔大,地上一汪黑水静默凝滞,数根破水而出的粗壮锁链直抵空中,而在空中更有足足三十六条成人腰粗的墨黑铁链汇聚至中央。
洞壁上中下,前后左右等全方位各有一根如墨长链将中央那团阴影锁住禁锢。
皆如腰粗,冰冷黝黑,狭长硕大。
更令司马元心神震颤乃是那团阴影之上传递出来的恐怖威压,几乎令司马元情不自禁的跪地臣服,磕头膜拜。
阴影四周灵符笼罩、遍布全身,严丝无缝地将其封锁镇压,尤其是自四周冷冰森然地长链之上散发的骇然阵法之力,犹令司马元心惊肉跳。
此刻的司马元心神早已失守无防,浑身上下通体冰凉,脸色更似毫无血色。
好半响方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左前方的张宗嗣,直觉一阵口干舌燥。
他竭力压低自家声音,低声道,
“师兄,没想到我麒麟崖底竟然镇压着如此恐怖的邪魔存在。”
张宗嗣目光幽幽,“这位乃是我剑峰某位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