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三人组或疯癫或流氓或衣冠禽兽的拼酒方式哪里是辉夜一族这群粗老见识过的,不多时,一众辉夜族人便说什么也不喝了。
而卡卡西三人则是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座位上。
“你没事吧?”卡卡西看着鼬那冷厉的造型,不由有点微微担心。
“来,喝!”鼬直接和卡卡西碰杯。
“哎得得得,这是彻底喝多了。”卡卡西以手扶额。
“想不到三位来宾不仅身负绝学,而且还是海量。”辉夜族长看着一众不争气的族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微笑着看向卡卡西三人,“我辉夜一族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人!”
卡卡西笑了笑,这次任务总算是迎来了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今天过后,辉夜一族不会再轻视他们。
“时候不早了,今儿就散了吧,炎邪,送三位贵宾回去休息。”辉夜族长大手一挥,宣布了酒宴到此结束。
辉夜众人缓缓退出了大厅,炎邪则是心怀忐忑地走向卡卡西三人。
见识过卡卡西今天令人惊艳的表现之后,好奇冲淡了昨日的恐惧,炎邪看着卡卡西,他似乎也是醉意上涌,双眼中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丝柔和,微笑着和退出大厅的辉夜众人打着招呼。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炎邪。
“炎邪小姐,请回吧。”卡卡西挥了挥手,“我们三人都记得路,就不劳烦你了。”
炎邪点点头,其实这也是她希望得到的回答,她转身向屋外走去。
鬼使神差的,她在离开房间之前回头看了卡卡西一眼,恰好对上了卡卡西冷厉的目光。她惊得慌忙转头,即便是喝醉酒,他还依然拥有着狮子般的目光,冷冽傲然。
在目送着炎邪离开视野之后,卡卡西微微舒了口气,招呼阿斯玛和鼬起身回屋。
“卡卡西,阿斯玛,你们俩过来一下。”鼬忽然声音冷硬,命令般说道。
卡卡西和阿斯玛诧异地回头,鼬面无表情地端坐。
“我感觉我现在如果站起来一定会趴到地上,你们两个掩护我一下,我不想被那群辉夜的混蛋看笑话。”
卡卡西和阿斯玛一愣,随即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阿斯玛笑的泪花子直打转,他伸手指着鼬,对着卡卡西说道,“我可算是知道为啥酷哥那么少了,这他妈不拿生命来装酷根本成不了酷哥啊!”
“辉夜一族都被你吓得不行不行得你还怕出糗啊?”卡卡西也是笑的前仰后合,他走过去拍了拍鼬的脑袋,搀扶起他,“回去睡觉吧小酷哥,就你那十秒一杯的拼酒效率,谁还敢笑话你啊?”
三人大笑着向外走去,恰好今夜难得没有下雨,他们便晃晃悠悠地沿着小路向房间走去。
“酒不是个好东西...又苦...喝了还难受。”鼬完全是闭着眼睛靠在卡卡西身上走路的,但嘴里还说个不停,“但酒也是个好东西,喝完了感觉很放松,很飘,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放松过。”
卡卡西听着鼬的话,心里微微一动,是啊,鼬或许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放纵过,压力太大,期许太高,而他又是一个会沉默地背负起所有的男人,或许喝次酒,对他而言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啊。
“我很小就展现了修炼天赋,很早就开了写轮眼,我那时候把这些当做可以炫耀的东西展示给父母,族人。”兴许是压力太大了,在人生第一次喝醉之后,鼬的话忽然就多了起来,“其实我那时候,就是想用这些东西换取一些奖励而已,就像一个考了满分的小孩子一样,希望用成绩单换到心爱的玩具,好吃的糖果,最不济父母的掌声也能让我觉得满足...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唯一的奖励就是一份新的训练计划,比以前的更繁杂也更沉重,哦对了,我还得到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期许和压力,如果这也能算奖励的话。”
鼬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眉宇间满是成熟和无奈,人生第一次放纵,居然发生在执行一次夺命任务途中,这不得不说是世家子弟的悲哀。
卡卡西和阿斯玛则是沉默地听着,这是他们小时候不曾体会过的感受,因而也无权发表什么意见。
鼬则是不停地絮絮叨叨,仿佛要把从小到大积攒下的苦闷一朝发泄一般。
直到走到一片草坪前的时候,鼬忽然吐意上涌,跑到一边呕吐不止,而卡卡西和阿斯玛对望一眼,均是无奈地笑了笑,干脆坐在草坪上等鼬吐干净。
“在这里多呆呆吧,吹吹小风对他好一点。”阿斯玛从怀中摸出香烟叼在嘴上。
卡卡西点点头,也从怀里摸出烟斗点燃,烟草有祛寒气的作用,这种环境里抽两口,倒也是相得益彰。
“我对你说的那个生存理念不同很感兴趣,能给我讲讲吗?”在沉默半晌之后,阿斯玛忽然开口,对着卡卡西说道。
“这个啊...”卡卡西笑了笑,“阿斯玛你的理想是什么?”
阿斯玛微微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卡卡西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他略微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的理想就是快点退休,找个能陪我一辈子不会嫌弃我烟瘾的姑娘。”阿斯玛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小时候也想过当火影的,但后来就觉得没意思了,当火影干嘛?拯救世界还是保护子民?这个世界一个人拯救不了,你的子民该死的还得死...有时候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连自己得生活都过不好凭啥去插手别人的生活。”
卡卡西爽朗地笑了笑,不得不说阿斯玛这番见解还真挺合自己口味的。
“我的理想比你还简单一些,就是活下去。”卡卡西吸了口烟,慢慢开口。
“活下去?”阿斯玛微微一愣。
“是。”卡卡西点了点头,“听起来很普通,但其实很难啊,因为人一生要死三次,才算是彻底死了,如何在这三次死亡之间好好活着,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死三次?”阿斯玛诧异地看着卡卡西,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第一次是在他断气的时候,从生物的角度上来说,他死了;第二次是在他的葬礼上,人们怀念他的一生,过后,他在社会上死了;第三次,则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死了,那么他就彻底消失,在和这个世界毫无瓜葛,这才能算是真正死了。”卡卡西吐出一口烟,“我其实很想像你一样,过平淡普通的日子,可是不行,因为有太多人为我而死,他们把生命的价值转接给了我...我活下去,就是他们也继续活着的体现,如果我死了,我平庸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印记就会慢慢消失,真正死去...所以我必须残忍,凶悍,必须看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这样才能让我活着,而我活着,就是他们活着。”
卡卡西说到这里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天空,醉酒后的眼眸忽而变得清澈透亮。
“活着,是我的使命,跟需求与否,正义与否无关...如果有人阻拦我活着,我会毫不留情地抹去他,而如果整个世界都不愿意我活着,那么我就会毁了这个世界!”
微风轻拂,烟雾四散,卡卡西的声音虽然轻柔,但阿斯玛却被当场震住,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活着”居然会有这么繁重的含义,他忽然有种感觉,就是其他人都错了,没有弄明白该怎么活着却想这样那样的理想,或许真的是错误的。
“我现在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厉害了。”阿斯玛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你看事物比我们任何人都更贴近本质啊。”
“也许吧。”卡卡西耸了耸肩,不再答话。
一旁,鼬也已经吐完,走过来席地跪坐,面容严肃。
“你能不能不要一脸‘嘿朋友们我们是不是该切腹’了的鬼表情!”阿斯玛抓起一把草掷向鼬,“这里又没有你父母会打你屁股,你就不能放松一点自然一点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两位前辈。”鼬也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侧卧在了草坪上。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阿斯玛。”卡卡西笑着看了一眼鼬之后收回了视线,随即面容严肃地看着阿斯玛,“这次任务,你是否肯和我们通力合作。”
阿斯玛瞬间明白了,这是在问他是不是接受了什么额外任务,毕竟卡卡西现在是三代的心腹大患,而自己,则是三代的儿子。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的。”阿斯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岔开话题。
“我曾经有个哥哥,猿飞新之助。”阿斯玛深吸一口烟,声音低沉地说道,“他才是整个猿飞家的骄傲,几乎是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展现了在土遁上的惊人天赋,年纪轻轻就和卡卡西你的父亲起名,被人称作木叶八色中的绿苗。”
卡卡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哥哥就已经不在了,我问妈妈的时候,她也只是告诉我哥哥在前线壮烈战死。”阿斯玛微微苦笑,“直到后来,妈妈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封文件,一封长老团和我那个混账老爹的协议文件。”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哥哥没有死,但为了维持长老团和火影一系的平衡,他不被允许再继续呆在木叶村,而是被派到水之国秘密经营暗部联络点。妈妈去找他哭诉,痛斥他为什么这么没有人情味,但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默然。”
“后来呢?”卡卡西轻声问道,微微叹了口气。
“后来...妈妈也死了...木之叶火影的夫人,死于战场,听起来是不是很怪异?”阿斯玛笑了笑,但笑容里掩饰不住的愤怒,“在别人眼中,战事吃紧,就连火影夫人都会死于前线,无数人尊敬他的大公无私,也有无数人安慰他鼓励他要振作,可我他妈的根本不这么想...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失去了母亲。”
“我和他决裂,我说我要去国都,我不想呆在这个污秽愚蠢的地方。他没有拦我,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鼬也被这个故事所吸引,不自禁地发问。
“他问‘如果你现在在一个无天无地的绝境,魔头抓着你心爱的姑娘,要换取你背后一百个无辜之人的生命,你会怎么选择?’。”阿斯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可能坐看无辜生命消逝,可我也无法放弃自己心爱的女孩,我忽然间就明白了,不管怎么做,你都是有罪的,而在这怎么样都有罪的情况里,我那个混账老爹的选择了保住那一百个无辜的人,所以他是村子的英雄,可他身边的人却要不停地死去。换做是你,你要如何选择?”
“换回心爱的姑娘。”卡卡西冷冷地开口,“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义务用心爱之人的眼泪来换取陌生人的赞美。”
“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会这么选择。”阿斯玛笑了笑,“可你能说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吗?他那样选择就是错的吗?不能,因为你们这种人不管怎么选,都是有罪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罪,判断对错与否的唯一办法就是输赢。”
“你是想说,你不认为我是对的,但也不认为三代是对的,你想要通过最后的输赢来判断对错。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是盟友了?”卡卡西出声询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是朋友。”阿斯玛微微一笑。
雨滴忽然又淅淅沥沥地落下,三个男人坐在草坪上沉默着,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愿意破坏这难得的静谧。
最终还是卡卡西首先站起,他看着阿斯玛和鼬淡淡地说道:“既然是朋友,那就让我舞刀为二人助兴吧!”
话音刚落,雪鸮绯便冷然出鞘,卡卡西深吸一口气,缓缓舞动起来。
旗木一族刀法本就以优雅凌厉著称,此刻舞动开了,居然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卡卡西忽然唱起了一首古歌:
“祗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
沙罗双树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
骄者难久,恰如春宵一梦;
猛者逐灭,好似风前之尘。”
歌声飞空而去,寂寂寥寥,雨一直下,也是寂寂寥寥,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又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演出。卡卡西的长发被雨水缓缓打湿,柔柔地垂下遮住了他那略显沧桑的双眸。
“献给罪孽深重,却又不得不活下去的我们。”最后一刀过后,他站直身体,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