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十年九月底的一个下午,一艘两桅海船缓缓驶进了鸡笼港,港口上守着一群水师士兵,默默地望着它靠岸。
站在水师士兵前方的是吴子言,面无表情地望着海船甲板上几名穿着倭服的倭人,今天来的这艘海船很特别,上面是青木明心派来拜见李云天的使者。
“有劳军爷了。”当船停稳后,一名倭人打扮、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连忙走下来,来到吴子言面前躬身行礼,操着一口地道的江南话。
“请。”虽然倭寇是大明的敌人,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故而吴子言一侧身,向那名胖中年倭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他前去见李云天。
来到李云天所住的府邸时,李云天正在与讲武堂派来治理琉球岛政务的几名带队武官议事,这些武官将负责琉球岛上州县的建设事宜,可谓身负重任。
为了治理好琉球岛和琼州岛,李云天特意挑选了大量讲武堂六大学院出身的官吏来这两个岛上为官,实话他还真的不敢像朝廷以前派往交趾那样就近从江浙一带招募官吏去两个岛上任职。
当年交趾之所以会发生声势浩大的叛乱与贪官污吏横行有关,那些被朝廷就近从两广和云南招募的官吏根本就是冲着升官发财去的,将交趾地方上搅得是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所以李云天这才以讲武堂的名义开办了六大学院以培养合格的地方官吏来治理交趾的事务,毕竟治理交趾“在疏不在堵”,只有让交趾百姓的生活得以改善那么他们才不会跟着那些心怀叵测的叛贼造反。
“军爷,心意,请军爷喝茶。”那名胖中年倭寇于是被吴子言领到了一旁的厢房等候,进门后胖中年倭寇见左右无人,笑眯眯地从衣袖里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向了吴子言。
“你在这里等着,王爷空闲了就会喊你。”吴子言瞅了一眼银票上的数额,他并没有伸手接过那张银票,而是不动声色地向吩咐了胖中年倭寇一句,然后起身离开。
胖中年倭寇万万没有想到吴子言竟然会拒绝这五百两的银票,脸上的笑容随之一僵,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俗话千里为官只为财,胖中年倭寇可不认为吴子言来琉球岛这么一个荒蛮的海外孤岛上是为了救琉球岛上的百姓于水火之中,肯定是求财来的,而五百两银子已经足够多了。
这也怨不得胖中年倭寇会这样想,通常来古代到那些偏远地带为官的人都是朝廷从邻近的地区招募而来的,很显然那些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不愿意去那种被认为是蛮夷之地的地方,而那些招募而来的官员冒死前去赴任十有**都是为了捞钱。
“这家伙的胃口好大呀!”怔了一会儿后,胖中年倭寇回过神来,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了一句,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很显然他认为吴子言是嫌那五百两银票少这才没收下。
对于胖中年倭寇来,他并不怕吴子言贪婪,只要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问题,他就怕吴子言不食人间烟火,那样对他来可是一个大麻烦,无法拉拢吴子言进而从中得到有用的情报。
胖中年倭寇这次来除了拜见李云天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结交李云天身边的官吏,这样的话他就能得到关于李云天的性格和脾气,进而投其所好。
“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吴子言走进了房间,向正在坐在那里品着茶的胖中年倭寇伸手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军爷,这是波斯的猫眼宝石,价值连城,希望军爷喜欢。”胖中年倭寇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迎上前,来到吴子言面前并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背过身子挡住门外,把右手手掌伸到了吴子言的面前,笑秘密地解释着。
胖中年倭寇的手掌上是一颗金绿色的宝石,随着其手掌的轻微晃动而呈现出强弱不同的光线变化,灵活明亮就像是猫的眼睛一样。
吴子言还是第一次见到猫眼宝石,不由得微微一怔,被这种神奇的光学现象所吸引,胖中年倭寇见状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这次吴子言肯定会收下他的这份大礼。
“你好像误会了,我们讲武堂的武官禁止收受贿赂,否则严惩不贷。对于那些行贿者,如果不思悔改的话会以同罪论处,我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第三次。”不过出乎胖中年人意料的是,吴子言很快就回过神来,神情冷淡地向了一句后起身离开。
胖中年倭寇闻言身子为之一僵,万万没有想到吴子言竟然会出这么一番话来,脸上顿时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意识到吴子言与以前打交道的那些官吏不一样,胖中年倭寇随即面色一整,收好猫眼宝石心情有些忐忑地跟在了吴子言的身后,他早就听讲武堂下属的武官与众不同,现在看来果然非同凡响,吴子言竟然面对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而无动于衷,换做别人的话肯定早就笑眯眯地笑纳了。
毕竟现场就胖中年倭寇和吴子言两个人,两人不的话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胖中年倭寇想要把这件事情给捅出去,那么只要吴子言抵死不认那么他也无可奈何,除非能从吴子言那里搜出猫眼宝石,可吴子言又岂会不将其藏好。
客厅里。
李云天神色严肃地望着手里的一份公文,这份公文是负责征召迁移百姓的讲武堂官吏传来了,福建行都司有一个卫所的卫指挥使刻意阻挠下属军户离开,为此还爆发了武力冲突,造成了数人伤亡。
由于讲武堂的武官并没有干涉地方卫所的权力,故而负责当地征召事宜的官员只好给李云天上书,让李云天来定夺。
李云天心里感到非常恼火,他曾经在给福建三司的公文中再三强调不得为难那些想要迁徙至琉球岛的百姓,可实际上那些军户受到了颇多刁难,如今发生激烈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本来李云天并不想管卫所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既然那些卫所的武官们只想着自己的发财而完全不顾大明的利益,那么可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王爷,青木明心派的使者来了。”就在李云天皱着眉头沉思着该如何处理这次福建行都司事件的时候,吴子言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禀告道。
“人青木明义叩见王爷。”李云天抬起头的时候,胖中年倭寇刚好走进门,来到他面前后双腿一屈跪下行礼。
“青木明义,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将手里的公文放在一旁的桌上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着胖中年倭寇问道。
“王爷,人受兄长所托前来拜见王爷。”青木明义抬起头,一脸恭敬地向李云天道,“兄长知道王爷要经营琉球,故而让人送来一批物资给王爷。”
“哦?”李云天早就猜到了青木明心是派青木明义来向他示好的,于是眉头故意微微一皱,沉声问道,“为何青木明心不自己前来?”
“王爷,兄长由于偶染风寒卧病在床无法出门,又怕怠慢了王爷,故而先行派人前来拜见,等兄长病情稍缓后定当亲自前来。”青木明义早有准备,因此有条不紊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这是兄长卧床之际亲笔所书,请王爷过目。”
李云天见状向一旁的护卫了头,那名护卫就把信拿过来,摊开摆在了李云天面前的桌上。
待看见了信上的内容后,李云天的嘴角禁不住闪过了一丝冷笑,青木明心在信上并没有承认勾结倭寇袭扰大明沿海的罪责,而是大言不惭地表示其行为是为了给大明驱除来自日本的那些倭寇。
“人觅利商海,卖货浙福,与人同利,为国捍边,绝无勾引党贼侵扰事情,然世人不明其理,皆以人勾结倭寇,实则谬也,冤也。”
在信上历数了剿贼的功劳后,青木明心表示愿“效犬马微劳驰驱,为朝廷平定海疆”,言语之中希望得到李云天的招揽,至于其违反大明海禁走私的事情则轻飘飘的一笔带过,极尽狡辩之词。
李云天自然清楚这只不过是青木明心想要让自己招揽他的诡辩而已,所谓的驱除倭寇只不过是他为了争夺海上走私的大权打击异己海盗而已。
至于青木明心的“卧床不起”自然是患了心病,他知道大明收复琉球岛和琼州岛后海上走私的路线就会被大明水师掐死,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叱咤风云,故而想到了投靠朝廷,这样的话他才可能打着朝廷的旗号继续经营海上走私的生意。
很显然,为了试探李云天青木明心特意派青木明义前来探查虚实,如果李云天态度缓和的话那么青木明心就想办法来向李云天示好,以期得到朝廷的承认,要是李云天态度强硬那么青木明心就要另想办法。
虽然青木明心手下号称有着十万倭寇,但真正能被他控制并用来作战的也就三万余人,其余的都是依附他的倭寇,一旦有事的话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绝对不会跟他一起去送死。
青木明心的一半手下已经在明军水师在收复琉球岛和琼州岛的时候被消灭了,剩下的一半在大琉球岛和倭国的九州岛。
单看起来青木明心依旧是海上最大的倭寇首领,但在明军水师面前简直就不值得一提,即便是他能组织起来一支倭寇船队来找明军水师的茬,那么面对明军水师三桅战船强大的火力完全就是一艘艘海上的活靶子。
故而,得知了三桅战船强大的火力配置后,青木明心连向李云天找茬的一心思也烟消云散,一心想着被朝廷招安。
青木明义暗中观察着李云天的脸色,想要从李云天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不过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李云天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心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