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乂安城,一所气派的宅院。
“蔡将军,这杯酒本官敬你,如果不是你雪中送炭帮了本官,本官将无法东山再起。”后院的客厅,范友端起酒杯笑着向坐在对面的蔡福道。
由于乂安城现在粮食短缺,故而桌上的酒菜显得有些寒酸,只有两荤三素而已,不过已经非常难得,在城里只有范友这种高级将领才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蔡福笑眯眯地举起酒杯与范友碰了一下,“以后还望范将军多多关照。”
“放心,今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你。”范友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胸口道,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就谢过范将军了!”蔡福的双目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精光,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两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十分轻快。
黎利万万不会想到范友会对他谎,陈元确实是与范友等叛军将领在一起喝过酒,但是却没有过他的坏话,只是鼓舞那些将军的士气而已,所谓陈元对他不满是范友杜撰出来的。
不止范友,黎海和黎戈也欺骗了黎利,两人的目的和范友一样都是整垮陈元和阮焉。
随着黎利与李云天私下议和的流言传出去后,黎海和黎戈的日子就过得比较郁闷,因为黎戈正是坐视明军清化大撤退的叛军主角,而黎海则参与了谅江城叛军的撤离,他被黎利派去监督谅江城守将撤退,因此两人都卷进了事态中,可谓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因此,两人对泄露了黎利与李云天议和事情的阮焉是万分痛恨,当然要处之而后快了。
至于黎海和黎戈是如何知道泄密的人是阮焉,自然是与两人交好的蔡福“无意”中泄露出去的,毕竟当年是蔡福将李云天带去的河镇。
不过包括黎利在内,没人怀疑向外散播黎利和李云天私下议和事情的人会是蔡福,一是蔡福并没有参与当时的谈判,并不知道谈判的内容,二来蔡福是大明的叛将,明军除之而后快岂会与他勾结?
谁也不会想到,蔡福竟然被李云天所收服,成为了明军安插在叛军中的卧底,暗中给李云天效力。
正是因为蔡福按照李云天的指令在叛军中的挑破离间,黎海和黎戈这才对阮焉和陈元恨之入骨,欲置两人于死地。
拉拢失意的范友自然也是李云天制定的一个策略,目的就是给予阮焉和陈元最后一击,有范友作证的话黎利将打消心中最后一丝顾虑,进而对阮焉和陈元痛下杀手。
范友在经历了落叶坡的惨败后事业可谓陷入了低谷,以前门庭若市的家里猛然间变得门可罗雀,使得他体验到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
故而,为了能重新爬上事业的高峰,在蔡福一步步的诱惑下范友逐渐迷失了自己,名利之心急剧膨胀,进而决定将陈元整下去取而代之。
蔡福可谓是李云天在交趾叛军中布下的一颗重要棋子,李云天之所以对乂安府的叛军采用围而不攻的策略,一方面是要将他们困死在乂安府,另外一方面就是等着蔡福在叛军内部“兴风作浪”。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虽然李云天完全有能力拿下乂安城,但他可不想士兵们白白死在攻城战上,因此自然要想办法扰乱叛军的军心,而离间计无疑是破坏叛军内部团结的最佳途径。
其实,蔡福除了在叛军中使用离间计外还案子里协助李云天策反了叛军的一些将领,使得那些将领临阵倒戈,否则明军岂能如此轻易地攻下交州城、立濂城、东关和清化城?
看起来明军攻占交州府和清化府好像非常容易,其实暗地里李云天下了不少工夫来策反叛军将领,送出去了不少财物,进而避免了明军的重大伤亡。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乂安城发生了一件令叛军上下震动的惊天事件:黎利以商议军务为由将陈元和阮焉以及两人的属下诱骗到了家中,然后以两人暗通明军的罪名让早已经埋伏好的亲兵将两人及其属下全部当场格杀。
与此同时,范友和蔡福进入了陈元所属军队的兵营中,杀死了大量与陈元关系密切的武官和士兵,迅速掌握了兵营的大权。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黎利不得不杀了陈元和阮焉,两人在叛军中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留着的话保不准会出意外。
事后,黎利公布了阮焉和陈元的罪证,一封伪造的两人与明军往来的信件,可怜阮焉和陈元对黎利忠心耿耿,到头来落得一个莫名惨死的下场,直到被杀两人都不明白黎利为何突然要杀他们。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叛军的将领和官员们都被惊呆了,谁也想不到阮焉和陈元就这么死了。
黎只对此大为不解,曾经单独找过黎利,后来有人看见黎只神情沮丧地离开了黎利的房间,自此变得沉默寡言。
黎利不想叛军纠结阮焉和陈元被杀一事,因此他已经安排好了突围的方案,为了转移叛军的注意力在阮焉和陈元死后就公布了出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范友将率领乂安叛军的五万主力进攻演州府占城军营,一鼓作气击溃军营里的六万占城士兵,然后从占城士兵的防区进入山里与明军周旋。
黎利之所以将突围的时间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是因为除夕是大明一年里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届时交趾的明军也要过年,这就给了叛军的逃走创造了机会。
从乂安府进入演州府主要有两条路,相距八十多里,一条路由三万明军把守,另外一条路由六万占城士兵把守,分别在两条路的险要之处设有大营驻扎大军。
由于明军的战斗力要高于占城军,而且三万明军中有两万是精锐的骁武军,所以黎利自然选择以占城士兵的防区为突破口。
而且,占城军的大营设在演州府西北部,距离南掌王国仅有二十多里,明军的大营设在演州府东北部。
如此一来就给了叛军可乘之机,只要叛军能一举击溃占城军大营的占城士兵,那么就可以在演州府明军赶到救援前通过占城军的防线。
大年三十上午,演州港。
两艘郑和宝船在五艘水师战船的护送下停在了演州港,港口的人并没有对体积庞大的郑和宝船到来感到新奇,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自从明军围困乂安府后,每个月基本上都会有郑和海船抵达演州港,源源不断地从新安府把军事物资运来,这使得港口的百姓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几名穿着黑色军装的骁武军武官从一艘战船下来,领头的是一名佩戴着少校军衔、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快步上了一辆停在码头的马车,一名眉清目秀的上尉跟着他进入了车厢。
随后,马车在一群全副武装的骁武军士兵的簇拥下驶向了演州城。
“大哥,黎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你已经织好了一张大网,就等着他往里面钻了。”马车里,那名上尉微笑着向坐在对面的少校道。
如果有人认识这名年轻俊朗的少校的话,会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执掌大明广西、交趾军政大权的定南将军,此时竟然不在太原城与太原城的军民欢度春节,而是悄然来了这里。
当然了,骁武军中私下里能喊李云天大哥的,除了李大牛外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雷婷。
李大牛现在在清化府负责明军围困乂安府叛军的军务,起来也是李大牛的运气使然,原本按照李云天的计划在围困清华城的时候采用“围打援”的战术消灭前来救援的黎利叛军。
可惜阮焉看穿了李云天的意图,劝黎利放弃了救援,改为在乂安城驻扎,等待明军前来进攻,依靠乂安城的城墙来阻挡和杀伤明军。
因此,李云天随之改变了策略,对乂安府是围而不攻将叛军困在了乂安府,等乂安府的粮食消耗殆尽后叛军自然不攻自乱。
这也使得李大牛幸运地赶上了对交趾叛军的最后一战,李云天于是将清化府围困叛军的军权交给了他,使得李云天能在这一战中立下军功,进而得以晋升官职。
“已经两年多了,交趾也该安稳了。”李云天微微一笑,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自从来到交趾他就被军务和政务所缠身,一天从早忙到晚,等交趾的事情结束后他要向宣德帝请旨,好好休一个大假。
“大哥,交趾叛军被平定后,如何安抚多格萨酋长和隆德斯酋长?”雷婷闻言笑了笑,随后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开口问道。
在李云天的安排下,明军的官吏迅速出击,已经趁着占城局势动荡在大多数城市都建立了政权体系,任命了大量官员。
由于占城国的五大酋长中只剩下多格萨大酋长和隆德斯大酋长,其余三位酋长皆死在叛军之手,而多格萨大酋长和隆德斯大酋长现在都在演州府的占城军大营,准备向交趾叛军复仇,无法顾及到占城国国内的局势,这也使得明军在占城国的行动少了许多制约。
其实,李云天之所以对乂安府的叛军围而不攻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用意,那就是将多格萨大酋长和隆德斯大酋长拖在演州府,这样一来经历了交趾叛军入侵的占城国必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有利于明军官吏在当地行事。
多格萨大酋长和隆德斯大酋长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当他们在演州府想要向交趾叛军复仇的时候,占城国国内的局势已经在悄然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