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咱们懿寿宫被佛光笼罩,阖宫谁人不羡慕?素日里,再雎倒是也曾听闻有几位娘娘说过有意追随太后礼佛,只是未敢擅动,怕扰了太后清修。太后母仪庄重、宽慈亲善,整个后宫本就是唯您马首是瞻,若您愿意带领大家一同研习佛理,自是大家的福气,就是,再雎倒是有些不乐意了……”
“嗯?你为何不乐意呀?”
“若真是搭设了公开讲经台,带领阖宫一起礼佛,便不比咱们在懿寿宫里自家礼佛,平白的不知会多出多少事来要太后操劳。再雎心疼太后,再雎不愿太后太过操劳,再雎当然会不乐意了……”
听了再雎的这一番温软言辞,再瞅她瞪着忽闪闪的大眼睛、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巴,一副讨喜的小模样,太后的心都被融化了,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终究是我们再雎最与哀家贴心,呵呵呵呵……”
公输鱼略挑眉角,直觉得牙根发酸:见过会撒娇的、会谄媚的、会睁眼说瞎话的,倒是没见过能将撒娇谄媚睁眼说瞎话融会贯通到这般淋漓尽致地步的,让人听了竟是毫无违和突兀感。再雎郡主,果然是有境界呀,难怪如此得太后与皇帝的宠爱。真是受教了……
佩服归佩服,然,眼看着再雎撒娇卖乖、以担心太后太过劳累为由,谏阻自己“让太后带领阖宫一起礼佛”的提议,很可能会使自己的目的不能如期,公输鱼断是不能答应的。
可是,意图不能说得太明显令太后生疑,也不能公然与再雎郡主唱反调、对抗顶撞,该如何是好呢?
公输鱼眼珠一转,叠手再礼:“太后慈爱,郡主恭孝,懿寿宫果然是受佛光庇佑之福地。小奴也觉得郡主所言有理,若是另行搭设公开讲经台,带领阖宫一起礼佛,确实会令太后过多操劳。故而小奴斗胆建议,就不要再寻他处另行搭建讲经台了,太后只将明日的例行早课对外开放,让有心事佛者能有个机会前来懿寿宫聆听太后讲经即可。如此,太后也不用多加操劳,只需如往常一般晨课,大家还都能来此沾一沾懿寿宫的福气。弘扬佛法、泽被阖宫,可谓两全其美。不知太后郡主以为如何?”
她先是以退为进赞同再雎的谏阻,令其放松警惕;继而避重就轻、偷换概念,故意曲解再雎的意思,误导大家以为会使太后过多操劳的原因是“另行搭设公开讲经台”,而不是“带领阖宫一起礼佛”;再趁着众人被其绕得思绪紊乱之时,果断给出最优解决办法“开放懿寿宫明日的早课”。如此,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干净麻利快。
昏昏沉沉、一脸蒙圈的众人,根本就没弄清楚在讨论的究竟是什么问题,只是突然听到一切都解决了,哦好,那便是没有问题了,可以解散了吧?
再雎微微拧眉,远远盯着公输鱼这个极不安分、极不可思议的“小掖奴”。从未见过这般思维奇特、巧舌如簧之人,一时间,她也弄不清此人这般上蹿下跳,抱住太后的大腿死活不肯撒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而本就有些动心的太后,听了公输鱼这个“两全其美”之策,更是中意,略一思忖,开口道:“能够弘扬佛法、泽被阖宫,确为美事。如此,就将懿寿宫的早课开放一次,定于明早寅时六刻,让宫里的有心事佛者,来随哀家一起礼佛吧……这事,再雎你去安排……”
既是太后吩咐,再雎心中如何不悦,也只能满脸欢喜地应承道:“是,再雎谨遵太后谕令。这下,各宫的娘娘们可都有福了呢……”
“呵呵呵呵……”
再雎搀扶着太后离开了花园,一路撒下的,皆是太后欢愉的笑声。
恭送礼施罢,众人也都起身各去忙各的了,一下子,花园里便只剩下了公输鱼和卷耳。
公输鱼目送着太后和再雎远去的身影,不知是在思量什么。
卷耳则是看着公输鱼,微微眯起了眼睛。但见四下空旷无人,倒是方便说话,他随即叠手一礼:“见过大人。”
哎?这一礼,拜得公输鱼一怔,忙收了心神,看着卷耳,问道:“大人?你可是在称呼我吗?”
“是。上次您入宫为殿下办事,上面令我全力配合,听您吩咐,故,耳自当称呼大人。况,大人与耳有恩,耳更应尊敬。”
听此言,公输鱼眨了眨眼睛,天贶节入宫那次与卷耳相关之事再度浮现眼前:遍体鳞伤的小掖奴,以施暴凌虐人为乐的猥琐**,密道地窖里巫木插心的新鲜尸体……
此次再见卷耳,依旧是清瘦弱小,然领口袖口处隐约可见的那些伤痕都已是旧迹,并未再添新伤,这倒是令公输鱼松了一口气,能助其脱了魔掌,总算是没有白费一场杀人的力气。
“那些,就别再提了。上次我离宫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将衣服与腰牌还你,事后没连累到你受责难吧?”
“大人言重了。这些小事,耳终归是有些办法可以应付的。况,滕王殿下心细如尘,早有善后安排。您无需挂怀。”
“那就好。哦对了,刚才我险些中了再雎君主的伏,好在你够机灵,反应及时、相助我遮掩,方才过关,谢了啊!”
听到公输鱼说谢,卷耳不安再礼:“大人何须言谢,配合与您,本就是耳的责任。只是,此次为何没有提前接到殿下谕令,倒是有些措手不及,也怪我愚钝,方才险些令您陷入危局。”
“哦,呵呵,这个,呃,”公输鱼支支吾吾地想辙遮掩,成玦根本就不知道她进宫,自然不会有相关谕令给卷耳,可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偷跑进宫里来的吧,“呃,此次我入宫乃是绝密,越少人知晓越好。殿下并无任务给你,你无需做什么。你我在此遇见,倒是巧合了。”
“哦,原来如此。既然大人是在执行绝密任务,那耳便不再多问了,但您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且尽管吩咐,耳虽愚钝,亦当尽全力与您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