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鱼点头道:“雨隹兄所言极是。之前姑母拨给我一组眼睛小队,同时还有一组监视小队,他们的工作便是重复而杂乱的,如今整合了之后,便少了那些有关权限的繁琐程序,也不必相互制约,办事效率飞速提升。以小见大,整个帝都的耳目网,也应该整合一下才好。不如,找个机会,我们与姑母建议一下?”
“何须建议,你我能够发现的问题,想必楣夫人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帝都耳目网已然如此运作了十年之久,若要整合,绝非易事。退一步讲,即便是整合成功,也还是需要一个负总责的人。此人不仅要熟悉各城区的信息集散运作,还必须得有一个,如同国子寺藏贤阁能够装得下天下藏书一般,能够装得下整个帝都各处所有信息的超级大脑,且不只是能够装得下,还得每日更新,不断地整理、综合、分析、归档……或许,楣夫人就是在等这个人……”
超级大脑?听雨隹这么一说,公输鱼挑着眉角,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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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鳐坊、滕王府和皇宫这几处地方,在帝都耳目网中隶属于不同的城区,信息资料调度起来比较复杂,而司衣局和申记茶肆所在的茂通坊,正属于雨隹负责打理的西城区信息集散中心的管辖范围,故,只隔了一日,雨隹便将近一年来所搜集过的与司衣局和申记茶肆有关的信息,全都送到了公输鱼的面前。
在密密麻麻的信息归档记录中,公输鱼瞪大了眼睛,如在沙堆里挑珍珠末一般,逐字逐句,细细查看。
两个时辰须臾即过,直看得她两只眼睛酸胀得睁不开,终算是不负辛劳地发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申记茶肆掌柜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曾多次光顾折杏苑。
原本,折杏苑乃烟花之地,开门迎接天下客,申记茶肆掌柜去光顾也很正常,且,每月去一次的频率也不算太高。
但与此同时,在有关申记茶肆的信息归档记录中,还记载着掌柜每月一次于后厢房里单独接待贵客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刚好就在他每月固定一次光顾折杏苑的后一日。
这个巧合,耐人寻味。
公输鱼还记得,申记茶肆的小堂腿子冬哥儿说过,宫中客人尊贵,每次来都是掌柜于后厢房里亲自接待。可见,申记茶肆掌柜在光顾过折杏苑后第二日必会接待的这个贵客,就是从宫里出来“买花生酥”的再雎郡主。
把这些信息拼合到一起,便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再雎郡主通过申记茶肆掌柜与折杏苑有联络!
这是否能证实再雎就是在跟成玦有联络呢?
倒也不尽然。
毕竟,折杏苑在表面上是属于晋王的,鲜有人知它实际上是属于成玦。再雎也不一定知晓其中乾坤。故,再雎与折杏苑有联络,目标人物有可能是成玦,但也有可能是晋王。
想要进一步证实确认,还得继续查申记茶肆的掌柜每次在折杏苑的时间点前后与谁重合,成玦,晋王,或者是其他人。
然,折杏苑隶属东城区,不在雨隹的管辖范围内,缺少权限,短时间内想要获取折杏苑的相关信息归档记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真没想到,这一件事,竟是把东西南北四个城区全都涉及到了,同时也更加暴露出了楣夫人的帝都耳目网目前运作方式的弊端。
四城互不联通,若想同时调取这四处消息集散中心的信息归档,就算是权限级别最高的楣夫人在一时间也很难完成。待到全部调出,再将四处的信息重新整合筛查比对,又将是繁琐重复的天大工程。
如果四城信息一早便互通共享,皆由一处梳理统筹调度,何须如此费时费力?
公输鱼不禁叹气:整合帝都耳目网,这个问题得赶紧解决,只是,这不是一件小事,还需从长计议,多作了解,寻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方能知晓该如何下手。哎对了,刚刚归进眼睛小队的那几名高级别眼线,据说可是姑母的“心腹近臣”呢,跟随姑母多年,元老级别的,想必对帝都耳目网各方面细节的了解可要比雨隹兄多得多,看来,得跟他们好好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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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公输鱼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与眼睛小队里几名新成员套近乎,极尽所能地攫取各种有关于帝都耳目网的资料,不管是人员构成,还是运作模式,甚至是无稽的流言蜚语、姑婆闲篇儿,统统接受,无重点、无差别,似乎所有信息她都感兴趣。
然而,整合帝都耳目网终究不会是一蹴而就之事,即便是利在将来、势在必行,也得一点点筹划、一步步进行。不过,眼前亟需探查的问题也不能因此停滞。于是,公输鱼又作出了一个惊人决定:再入皇宫!
与其坐等消息,她更愿意选择主动出击。她想亲自去看一看,再雎郡主从申记茶肆里买回宫去的“花生酥”到底是给谁吃的。
此次入宫,她无需再像上次那般与成玦作交换,助其修灯、被其戏耍,以借用其皇子身份带她进入了,因为国子寺直通皇宫的地下密道已然探明,如此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是夜,星稀月朗,有丝丝的浮云流过,忽明忽暗、拢烟罩雾,似孩童长长的睫毛启合,带出点点困意,使得整片夜色倍添迷离慵懒。
公输鱼特地选了这个时候,由国子寺藏贤阁的密道而下,算算脚程,大约会在寅时末到达皇宫,正值伺晨之前,天将明未明,各处戍卫当最松懈,便于行事。
地下甬道里,虽是曲折难行且布满了迷宫一般的暗门,但公输鱼总归是已经走过了一次,故而,此次再走可谓轻车熟路,未遇半点卡顿。
只是,进入了皇宫的地下范围后,她并没有从上次的假山处出去。一是因为她料定,如此庞大的一个地下密道网,皇宫里必定不会只设有一处出入口,她想再寻出另外的新出入口;二是上次在假山那里遭遇了常侍军军首湛清,即便她知道湛清破解不了假山中的机关也发现不了密道,但毕竟湛清已经生疑,十有八九会采取一些防御措施,万一在那里设了监视岗,自己再走老路岂不是就要自投罗网了嘛。
既然此次入宫为的是寻再雎郡主,干脆就直接去她的住所好了。再雎自小跟随太后,自然是住在太后的懿寿宫,遂,公输鱼以假山处为起点,凭借脑海里对之前看过的皇宫舆图的记忆,在地下辨识着相应的方位和路径,转去了懿寿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