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插曲过后,安德烈继续分析案情。
为侦破门后的那个背影,秘书长文轩借口去搓抹布,朝菲阳消失的方向跟去。
从餐厅边的公共洗手间传来水声,文轩走到门口向里探望,被暗处的一双手拖住。
他转头,那人竟是玩你不死贱人·——伊恩。
贱人手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于是,他们一起观看了如下一幕:
公共洗手间里灯光昏暗,菲阳在低头清洗自己手上的墨水。
旁边一个水龙头也开着,水哗哗落下,另一双白净的大手放在水龙头下,却如尊雕像一动不动。
菲阳目不斜视,只专心地洗自己的手。洗完,菲阳转身,一张抽纸送到她面前。
殷勤递上来的纸巾,对她形同虚设,她依旧板着一张像方片q的纸牌脸,绕开递纸巾的人,自己抽了张纸巾擦净手。擦完手,方片q如‘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的得道小僧,准备飘然而去。
递纸巾的人扯住她的衣角,她拂手挡开,顺带捋平被弄皱的厨师袍。
递纸巾的人挡在她面前,却依旧一声不哼。
洗手间里,一片寂静,唯有水龙头下滴答的水滴声,在敲击着人的心房。
窗外,满天的小星星占领了整个阿尔卑斯山脉的夜空,连远处的雪峰都淹没在银河璀璨的光辉里。
递纸巾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瓶,递到菲阳面前。
小瓶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光芒,如一颗小星星在那只大手的掌心里跳动。
菲阳依旧一动不动的半垂眼帘。
“永远的牵绊——蓝色风铃草的花语。我——自己,做的。”那人语调腼腆而结巴:“那两个月,我没有冬眠——,我用老栎树下的风铃草——制的,是你的味道。”
一股清香味、青草味在夏夜的空气里飘荡,让人有种行走在乡间小路、耳听着蝉鸣的梦幻感。
菲阳半垂的眼帘耷下,那双洁净的大手,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脑袋。
菲阳扭身躲过,她绕道,那人也绕道。她向左,那人就向左,她向右,那人也向右。
“你到底想干嘛?!”昏暗的灯光下,菲阳的弦月眉倒立着。
“我说过——我以后会一直守在你身边。”那人低着头,努力用轻描淡写的声音说。
菲阳一点也不领情,她声音冰冷:“可是,我也说过,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
她说着再次绕道,这次那人没有拦着,只是一声不响的继续跟着,手里握着那瓶用风铃草制作的香水。
菲阳突然转身对那人轻声吼道:“你烦不烦,一天到晚阴魂不散。”
那人有些委屈,声音嘶哑:“可是我等了你十七年”
“那又怎么样?!”菲阳有些失控,她声音哽咽:“是你自己说的,不可以投入感情!”
那人僵住了,菲阳转身跑开,那人愣了一秒,还是追随而去
“天啦!这是传说中那个高傲如神仙一样的南校长吗?”他们消失后,两人都一动没动,好半天文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神仙也有下凡的时候我早说过:千年老树要开花没想到我们真的同时爱上了小白花”暗处的伊恩喃喃自语着,那落寞的音调完全不似,刚才在会场上捉弄菲阳的音调。
“那——你还不去追——”文轩竟有些同情这位情满江湖的浪公子。
“追——,那块木头再木,可他是唯一能——”
伊恩喃喃声音逐渐小下去,直到没有,突然他笑出了声:“追?追什么追?你真当本公子是那种死缠烂打追女孩的人吗?本公子什么人?本公子有的那可是汪洋大海”
他大笑着走出阴影,灯光下,挂着那著名的笑容——无比俊美、无比无赖。
这笑容贱得让文轩恨不得死命踩上一脚,“那你刚才在会场——”
伊恩猛然回过脸,一边嘴角邪气的上扬着:“你以为我是在逼她就范吗?我伊恩是那种没品的人吗?我那是在帮她转移注意力。什么是爱,学着点”
说着,他转身而去,嘴里还骂骂咧咧:“死丫头,死脑筋——就喜欢在死胡同里钻牛角”
等秘书长再次光临会场,会议已进入下一议程:个人的自查自纠。
每个人都要就自己在游轮期间的行动,向监察小组进行汇报。
柯尔斯廷不耐烦地把会议记录本扔给文轩,文轩掏出如假包换的万宝龙钢笔,这是离开中国时医院院长赠送的,他今天穿的也是医院院长赠送的,那套未乔装改造的“人生赢家必备”阿玛尼西装。
离开家乡时,他向父母承诺,三年內必为他们换上雪白崭新的,绝对不漏水、没有霉渍的大房子。
如今,一年过去了,他还和陈浩拥挤在那间只有十来平方,爬有霉渍的低矮小屋里。
住在这样的小屋里,他没有资格像南熠一样清高,也没有能力享受像伊恩一样的悠闲。
那朵小白花曾经也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现在他已经想不起,当初这朵小花是哪里曾经吸引过他。
有什么要紧?成为“人生赢家”,白花、红花、黄花还不由自己任意摘?
他瞟了一眼雷格身边的科伦娜和主席台下面的霞霞,豪情万丈地取下了钢笔套
“额嗯——”年龄最小的肯纳韦学着雷格清理喉咙,稚气的脸上一片严肃。他黝黑的手掌捧着一张涂满墨团的信纸,信纸在抖动。
“夏威夷港口上船后换泳衣,换泳衣时,宋慕缇查、奈特利吵了一架。她们让我选,我还是选了奈特利,宋慕缇查给了我一耳光”
下面一片哄笑。
“严肃!严肃!”雷格硕大的拳头敲着桌子:“要自查自纠!要从自己开始,擦亮眼睛,互相监督、互相揭发,大义灭亲,充分发挥群众的力量,把藏在城堡内部的间谍一网打尽!”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文轩,这些有高度的话都是文轩教他的,文轩回敬谦虚的目光。
雷格示意肯纳韦继续。
“换完泳衣,我带着奈特利冲浪、游泳很开心冲浪回来,被雅各比娜揪住耳朵”
他摸了摸自己的招风耳,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雅各比娜,雅各比娜在打呼噜。
于是他继续照着纸上念:“雅各比娜揪着我的耳朵,让我给她去搬香槟酒我去了底层船舱打开货仓门”
他声音小了下来,雷格在和科伦娜窃窃私语,安德烈温和地笑道:“继续!大声点!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没人会为难你的。”
于是,肯纳韦抄起他不太标准的发音,铿锵有力地念道:“打开货仓门,我看见瓦莱和内森在酒箱上‘蹦蹦蹦’。内森骂道:‘妈的,什么事?’,我义正言辞地说:‘搬香槟!’,‘快点!’内森回吼我,他抱起瓦莱继续‘蹦蹦蹦’,我搬起一件香槟,走的时候他们又回到酒箱上‘蹦蹦蹦’”
文轩目瞪口呆,拿着万宝龙钢笔的手不知怎么记录。他看向雷格,雷格张大了嘴,他看向其他人,每个人都像被定住了,都张大了嘴,埃弗里拿着薯片的手还停留在空中。
猛然,大家如梦初醒,一片哄笑
有了肯纳韦这样壮观的首秀,接下来的剧情也不逊色。大家都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到了后面甚至绘声绘色,把互相监督、互相揭发,大义灭亲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不乏许多当场翻脸的,有被揭发丑事的,也有发现对方丑事的,以至于雷格和安德烈要频频出手阻止,因此也受了许多夹杂在里面的无妄拳脚。
文轩眼看着一场严肃的肃清间谍动员大会,演变成一篇色情加暴力的低俗会。
他无力阻止,因为这场演变似乎是每个人都喜闻乐见的,就连一直在打瞌睡的雅各比娜都笑得直拍肥腿把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即算原本打算三个小时的会议,开成六个小时,人们仍意犹未尽。可怜,文轩那只万宝龙钢笔加了一次又一次墨水
曲终人散,文轩翻着会议记录本,那上面到处洋溢着‘蹦蹦蹦’的字眼。人们都匆匆离开,回去亲自‘蹦蹦蹦’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只有他不纵情于声色犬马,也只有他没有女人。
不过,他不会气馁,只要成为“人生赢家”,红花、黄花、小白花还不由自己任意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