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陈国的帝都。
洛阳的中央,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周的宫墙皆是飞檐卷翘,金黄水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眼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贵之气。
踏进这宫墙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事,然注定无缘,新皇即位的第一日便宣旨此生后宫无妃,独尊皇后。惹得无数女子于家中垂泪,却无计可施。
封后大殿之上全城女子翘首以盼,望一睹皇后的盛世美颜,只是天不随人愿,当日皇后缺席。且无人知晓此女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就连后宫之人也不曾见过真颜,只听闻圣上有言:皇后喜静,任何人不得打扰。五年来亦不见皇后出过宫门一步。
正当晌午,我一如既往地将御膳房取来的饭菜摆在桌上,推开房门,给幽暗无比地房间透进一丝光亮,就听见躺椅嘎吱地响了一声,面朝墙角的头像木偶一样缓慢僵硬得转过来,眼窝深深得凹进去,两颧突出,双唇无半丝血色,斑白的头发垂下,整体看上去宛如一位古稀老人,可他今日也才堪堪而立之年。
见状,鼻头酸酸的,可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与皇上之间的事也不是自己能够评判对错,只能尽量让他多吃点:“将军,吃饭了,今日生辰,有你最爱吃的脆皮鸭!”
是的,没错,眼前的人是一名将军,也是一位少年,还是那不曾见过光亮的皇后。
“何荣,有酒吗?”突兀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将军,您如今的身体可沾不得酒啊!”我看着他这残破的身子,劝慰道。
“无碍!就当我今日生辰礼吧,最后一次了。”语气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逝不见。
我听着这样几乎祈求的语气,再也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叹了口气,到底顾及着他的身体,只取了些许果酒,给他解解馋。
午膳后,难得的一次,他主动要求去院里晒晒太阳,我也乐的高兴将他推出来。
将军闭着眼,仰着阳光,徐徐地回忆起往事:“你看,二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这么好的太阳,我遇见了你和皇上,当时我觉得遇见你们是我最幸运的事。”
我沉默不语,已经造成的伤害,歉意太过苍白,只是如果重来,我一定拉着皇上早早的错过那一条街。
将军不曾回过头,语气温和,言辞就像淬了毒的刀一般,一字一句地剜着我的心:“原谅是对生者的救赎,我情愿你们抱憾终生。”
面对这个压抑的院子,我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我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就算是待在一个舒适的地方,歌舞升平,娇奢淫逸,但是仍会想起那个瘫在躺椅上的人,用最温柔地声音,下着最恶毒地诅咒。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与红墙绿瓦交相辉映。宫墙的影子就像是地毯一样,迎接着我进去。
我在离将军一尺远的地方唤他,却不见回声,走上前去摇摇沉睡的人,然而只摸到一副冰冷的身体,雪白的脸上还抹着晚霞的胭脂,嘴角留有一缕经年未见的笑……
将军的死,是我意料当中的事,只是没有想到如此突然,我恍惚一下,但并不伤心。
或许死亡对于将军来是最好的归宿,他去找那个把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了,生前不得眷属,死后没有任何人再拆散他们。
我从容地将这个消息带给皇上,只听见皇上的奏折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阵风迎面扑来,一双明黄色的鞋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底,双臂被箍得生疼,一股不可置信得声音响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将军走了,走得很安详。”
皇上满脸的无措,接连倒退了几步,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呢?他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这么认输?”
摇了摇头,颤抖的食指愤恨地指着我的脑袋,言语开始有点癫狂:“他不会认输,何荣,你骗朕,你胆敢欺君,来人,朕要诛你九族。”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第一次冲着皇上大声吼:“死了,你别再欺骗自己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他要我们抱憾终生。”
“这是他说的?”皇上被这么一顿吼,像是清醒了很多。
“是!亲耳所听!”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心中就像是压了一万担石头一样,透不过气来。
突然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想是嘲笑将军的自不量力:“抱憾终生?原来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他好去和那个人双宿双飞,这种事怎么能发生?”
暗道不妙,我猛地一下抬起头,就看见皇上满脸阴冷的说道:“就算是死,他也只能留在朕的身边,朕要将他的身体塑成一座铜像,永远地陪着朕。”
不管是陈国还是什么地方,都讲究入土为安四个字,将一人塑成一座铜像是什么概念,毫不亚于刨了死者的坟,让死者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皇上,您不能这样啊,人死如灯灭,您就放过将军吧!”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这句话显然触怒了皇上,他一脚将我踢翻在地:“呵呵!你个背主的东西,放过他,谁来放过朕呢?”
扶着柱子,我缓慢的爬起来,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一瘸一拐向前走近几步,再一次扑通地跪在皇上地面前:“皇上,将军他不爱您了,您成全他们吧,属下会一直陪着您的。”
“你?你算什么东西?明明是他先遇见朕的,他明明是爱朕的,他怎么可以背叛朕呢?”皇上不愿意去面对事实,他总是记得将军爱他的这件事。
“将军爱您,您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将军爱您,您亲手将他送到了别人的床上,将军爱您,您当着那人的面,让人侵犯了他,您让将军如何爱您啊!”我第一次将所做的肮脏事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