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塔子铺,烈焰冲天。
只是这里荒凉偏僻,滱水以北百里之内,不见人烟。火势惊人,照亮了半边夜空,却无人知晓,更没有人留意此处。两万余金兵,被太子亲军斩杀者约万余人。余者大都葬身于火海,便是有那幸存者,也大都被烈焰灼伤,形同于半死状态。
玉尹率太子亲军连夜出发,直奔狼山,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数日后,完颜娄室再次派出接应兵马,强行过五回岭抵达花塔子铺,只看到一片残骸。
其实,早在第一次接应失败后,完颜娄室已预感到不妙。
奈何马扩所部,在五回岭数次阻拦,延缓了金兵救援速度,致使两万金兵全军覆没。
完颜吴乞买耗费心机,便是想要两万金兵返回。
谁想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万兵马未曾收回不说,更平白折损了许多人。
靖康元年十月初,位于铁山的女真船队,迟迟不见完颜宗望等人行踪,便感到不妙。随后,女真便派出细作前往蓬莱,试图寻找完颜宗望行踪,也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十月中,有商船在海面上发现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经人辨认,认出那尸体赫然正是完颜宗望,令得金国朝堂,一派震惊。
完颜宗望死了?
那善应呢?
完颜宗望和善应在一处,如今发现了完颜宗望的尸体。岂不是说,善应也凶多吉少?
完颜吴乞买感到无比震惊。
为了收回两万俘虏,却付出了宰相萧庆和国师善应的性命,可到头来两万俘虏还是化为灰烬,完颜吴乞买又怎能不感到愤怒。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该追究谁的责任?
萧庆死了。善应也死了……
连带着完颜宗望葬身大海,死得更加离奇。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让完颜吴乞买一时间手足无措。虽则他也算得是女真一代雄主,可面临如此状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善后。
金国朝野震动,大宋同样感到震惊!
如此大手笔,是何人所为?
还有耿延禧之死,也是格外离奇,军城寨知寨一家逃匿无踪,使得耿南仲勃然大怒。他立刻在朝堂上弹劾广信军节度使季霆,言他治下不宁,才造成此事发生。
可问题是,季霆能做到广信军节度使,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背后若无靠山。又岂能走到今天的地位?
不多久,季霆联合真定总管王渊,上疏自辩:耿延禧沿途护送虏贼,行巧取豪夺之事无数,更数次击溃河北绿林道强人。致使河北绿林道对他恨之入骨,更悬赏三万贯,要取耿延禧性命。王渊曾劝说耿延禧,让他做些收敛。可是耿延禧不听,一意孤行,才有今日下场。况且耿延禧奉命护送虏贼。入广信军后,却没有与季霆联络。以至于季霆是在得到耿延禧被杀消息后,才知道他来到了广信军。
这等情况下,季霆如何保护耿延禧安全?
这件事,几乎将河北地方大小官员,全部卷进来。
河北路盗匪横行,是整个河北路官员的失职。朝廷若要追究,上至河北宣抚使范纳,下至下县县令,都要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处罚。耿南仲虽然恼怒万分,却也不敢惹来众怒。所谓法不责众,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河北官员便要被一网打尽。
莫说耿南仲承受不得,便是赵桓,也要三思而后行……
十一月初,完颜娄室兵抵居庸关,要为完颜蒲鲁虎等人报仇雪恨。
燕山府总管,河北经略安抚制置使种师中命太子亲军出击,在居庸关外大败金军。
只是这一战,最出彩的并不是太子亲军,而是从属于太子亲军的一支官军。
主将名为岳飞,得玉尹推荐,自真定抽调而来,任燕山府第十二副将之职。此一战,太子亲军只是居中军督战,并未上阵搏杀。真正应战者,便是岳飞所属兵马,斩首八百余,岳飞更枪挑鞭打,临阵斩杀金国猛安孛堇两人,谋克孛堇六人,一时间声名大振。
种师中旋即上书朝廷,为岳飞请功。
完颜娄室经此一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率部暂时退守鸡鸣山,并派人呈报上京,恳请援兵。
种师中甚爱岳飞勇猛,朝廷封赏还未到来,种师中已任命岳飞假顺州兵马都监之职,屯驻昌平,以便抵御金军来袭。虽是假都监,但已领都监事。历史上岳飞这个时候,不过是一个裨将,并无统兵之权。可现在,他已经能够独领一军……
虽则在能力上,岳飞还远远没有历史上那般高明,但已展露峥嵘。
他酷爱野战,但还未通兵法。
种师中虽然没有他哥哥种师道那般厉害,可要说行军打仗,却未必逊色于宗泽。
很快的,种师中便看出岳飞的缺陷。
在三思之后,决定授岳飞武经总要和武经七书。
这《武经总要》,是北宋仁宗时期,曾公亮和丁度二人耗费五年时间编著而成,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规模宏大的官修综合性军事著作,其中更大蝙蝠介绍武器制造的要领。
而武经七书,则是在武经总要编著完毕之后,集合《孙子兵法》等七部军事著作而成。
似这种书籍,市面上即便是有流传,也大都残缺不全。
就算是在武学学习,也未必能窥得全豹。似种师中赠与岳飞的这两部著作,虽是拓本,却有种氏一门历代名将的读书心得。其珍贵处,远远不是金钱能够衡量。
这种书。便是种家子弟,也未必能够读到。
依着种师中的打算,准备送玉尹一套。
可惜玉尹对此全无兴趣,便把这套书转赠给了吴玠。
在玉尹看来,这套书在吴玠手中,远比在他手中用处大……便是他收了这套书,也未必有兴趣看进去。毕竟在此之前。他全无军事基础,拿了也未必能够看懂。
打个比方,玉尹而今的水平。也就是个小学生的水准。
而武经总要和武经七书,却是大学生的内容,他又如何能够理解?
吴玠得此书后。也是万分激动。
用罗德的话来说,玉尹拿着种师中的东西,换来了吴玠的效命,绝对是一笔核算的买卖。
玉尹对罗德的比喻,也是哭笑不得。
但不管怎么说,吴玠而今已死心塌地……
最明显的,便是他向玉尹推荐了他兄弟吴璘。
“唐卿之才,胜我十倍。
人常言举贤不避亲,郎君若得唐卿,太子亲军必如虎添翼。”
唐卿。便是吴璘的字。
在历史上,他也是南宋时期的名将。虽比不得吴玠名声响亮,可是论较能力,却毫不逊色,甚至尤胜一筹。玉尹没听说过吴璘的名字。可既然吴玠推荐,他也欣然接纳。
太子亲军的确是需要更多人才,若吴璘的确有本事,玉尹断然不会拒绝。
而且,玉尹也了解吴玠,这并非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既然吴玠说吴璘才干尤胜于他。想来这吴璘,也非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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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府战事,暂时平息。
两万金兵魂断花塔子铺,对女真而言,打击甚大。
女真人口本就不多,这两万金兵丧命,便等同于当初南下开封的六万兵马,全军覆没。
完颜吴乞买也是忧心忡忡。
接下来,他不仅要面对金国内部的重重矛盾,甚至与大宋的交锋中,也要小心谨慎。六万金兵,几乎占据了女真本族兵马的半数。如此巨大损失,若没有几年休养生息,根本无法恢复元气。同时,金国内部也不太稳定,之前迫于女真强大战力不得不投降的塞北部落开始蠢蠢欲动,便是一直安分的西夏,也有些躁动。
如此情况下,完颜吴乞买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哪怕他明知道完颜宗望等人的事情,和宋人有莫大关系,却也不敢再去咄咄逼人。
在短时间内,他的注意力,必须要从大宋,转移到内部。
完颜吴乞买在三思之后,派人前往东京,转告耶律余睹,要他尽量从大宋手中争取来一些好处。完颜吴乞买相信,赵桓也不想与金国开战!他也通过自家耳目打听到,大宋朝堂上,如今也是动荡不堪。宋徽宗还都,给赵桓带来巨大压力,所以赵桓肯定不希望节外生枝,再起事端。这也是金国敲诈赵桓的最佳时机。
十月二十七日,完颜吴乞买下旨,命完颜娄室兵发可汗州,占领石门关。
这石门关,距离居庸关很近,同时更可威胁螺山,兵进檀州。
但是,完颜吴乞买有密令完颜娄室,只可佯攻,不可以与宋军正面发生冲突……
这样的安排,也只能给大宋朝廷一些压力。
完颜吴乞买非常清楚,以金国而今状况,根本不可能与大宋开战。
至于早先拟定的复夺燕山计划,也不得不胎死腹中。种师中虽非种师道,可想要将他击败,也非一桩易事。要想获取胜利,最好的办法,还是从大宋内部打开缺口。
“南人喜内讧。”
完颜吴乞买私下里与新任的金国左副元帅完颜宗翰道:“若逼迫太甚,南人必破釜沉舟,同心协力;可若是稍稍放缓,那些个南人,一定会争斗不休,乱成一团。”
说到这里,完颜吴乞买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当务之急,先稳住朝中局势。
南人不可能北进,所以暂时不必担心。而今我大金心腹之患,在西不在南……当初小觑了耶律余里衍那小娘,却使她凭空做大。所以,你我的精力当放在西部,先平定西辽,再言南下。不过,南人那边也不能放松。萧庆虽然被杀,可在他死前,已为咱做出详细计划。所以,还是要派人前往东京,设法收买南人官员。
把局势搅乱,让老赵官家没有精力顾及北面,咱们便可以顺利灭掉西辽,再言南下之事。”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有些不合,但完颜宗望的死,也让宗翰生出忌惮之意。
此次南下失利,盖因自己在太原被王禀阻拦。
一个太原,便如此难缠。若换做是他宗翰到了开封,其结果未必就能好过斡离不。
“狼主深谋远虑,非臣所及。
既然狼主已有了决断,臣定不负狼主所托……不过,燕云为南人占居,终究是有些麻烦。斡里衍虽说身经百战,却未必是南人对手。我还听说,那种师中从真定府抽调来了那劳什子太子亲军。斡离不之所以在开封惨败,太子亲军也是罪魁祸首。臣想要去领教一下那太子亲军的厉害,顺便看看,那个被萧相公称赞不已的玉尹,究竟有何本领。”
完颜吴乞买听罢,沉吟不语。
内心里,他并不希望完颜宗翰执掌兵权。
但他也知道,完颜宗翰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至少在行军打仗方面,少有人能及。
完颜娄室虽然善战,却比不得完颜宗翰。
而今局面,金国也的确是需要有大将稳住局势,让完颜宗翰前往奉圣州,确是最佳选择。
想到这里,完颜吴乞买已经有了决断。
“既然粘罕这么说,朕便准了你所请。
不过有一件事,朕必须要提醒你……燕云方面,不可逼迫太甚,还要牢记在心。”
宗翰闻听,伏地领命。
他起身退出大殿,站在台阶上,仰望苍穹。
天,阴沉沉的,想来不久,便会迎来一场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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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又称析津。
宋名燕京,辽为析津,便是后世帝都北平。
前世,玉尹也曾在帝都短暂居住,但是对帝都并不算熟悉。重生千年前,再临帝都,玉尹自然少不得一番游览。当然了,此时的燕京,远没有后世帝都的雄伟。
说起来,这时候的燕京,虽也有些规模,却远远不比东京的繁华。
玉尹的太子亲军,便驻扎在香山脚下,距离燕京有半日路程。
后世香山,也是帝都一景。所以既然驻扎在香山脚下,便少不得要好生游览一番。
玉尹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罗德和高尧卿,好生游玩了一番。
直到天将傍晚,他才返回营地。
才一进中军大帐,就见高宠匆匆进来。
“郎君,有客到。”
“哦?”
“据他交代,是从西州而来。
我害怕走漏了风声,所以便安排他呆在我营中……看他样子,好像很急,不知郎君可要见他?”
西州?
玉尹闻听这两字,不由得眼睛一眯。
西州,又会是谁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