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雪,我究竟该拿你如何?”她喃喃低语,愈发把他抱紧了些。
也不知是她采的草‘药’管用,还是烧到了极点起了反效应,过了一会儿他身上温度逐渐降下来,甚至越降越低,到后来冰冰凉凉的,好似不是活人的温度。
三‘春’心中惊惧不已,手轻触在他的鼻端,那里竟没了没有呼吸。他死了?
是因为她记错了‘药’,这鸭趾草不退烧,反倒是治脚气什么的?
是她害死了他啊。心里忽涌起一阵悲痛,他活着的时候没觉得他多好,可现在死了才忽然发觉这个人其实很重要。
抱着他的尸体哭了一阵,然后跪在地上为他祷念:“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出东‘门’,过大桥,走出‘门’儿脸朝前,脊背朝后,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没走,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各路神灵,保佑死者早等极乐,下辈子千万别讨生个人……。”
就在这时,那个本来一动不动的尸体突然动了。仲雪睁开眼,微微叹口气,“就你这种说法,就是死人也会气得活了。”
这一套话是跟青学的,以前他在山里打猎,他每回打到猎物,都会对着猎物念上一遍。她问他为什么是这些词,而不是别的词,他说是师父教的,师父这么说他也跟着学,一字不漏。
她很惊异,到底是怎样的缺魂师父才能编出这样的一段。可缺魂归缺魂,听着却很有意思,最后她也很缺魂的学会了,还以此为荣。有事没事就拿来念念。到后来连青都被她念烦了,直喊着,“管你大舅还是你二舅,你要那么想要舅。我送你一个。”
“好。”她居然点了点头,然后看到的就是青崩溃的眼神。
这会儿看着他死而复生,她心中高兴,嘴上却道:“气活了更好,我要有这本事,以后开个活人馆,也不愁没有饭吃了。”
仲雪叹口气,让她说去好听的恐怕比登天还难,尤其还是对着他。
看来以前把她害得太惨。就算失忆了,也依然记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刚才他并没有死,只是退了烧浑身无力。也不想动,不过现在‘精’神了,倒要好好谋划谋划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他道:“你先出去看看,这是何地?”
三‘春’往‘洞’外望了望,此时暴雨已停,从山峡升起了缥缈的雾气,把‘洞’口都笼的似梦似幻。
透过‘潮’湿的气息,似乎隐隐嗅到一股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又不像是梅‘花’香气。让人有些‘摸’不透在这冬日季节到底有有什么东西会发出这般香气。也不知是不是她鼻子有问题。香气过后就是一股恶臭,很像是某种动物腹腔里发出的。上了火,不小心打个饿嗝,从胃里发出的就是这种味儿。
她掩住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是不是你放屁了?”
仲雪皱皱眉,就算放屁也不是这种臭法。
“你去找找别是这里有什么活物。”
三‘春’也觉甚是,她刚站起来,便忽觉头顶凉凉的,似有什么水滴滴落。她用手一‘摸’,沾上一团黏糊糊,臭烘烘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
猛一抬头,竟看见有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蛇盘在‘洞’顶,对着她吐着疑似涎水的东西。
她惊骇过度,往后退时撞到了仲雪。仲雪本来就无力,被她一撞踉跄着退到‘洞’壁。双手一‘摸’,手下软绵绵的,他一侧头顿时看到无数条蛇爬伏在‘洞’壁上,不仅‘洞’壁,干草丛里也有不少,粗看一下竟似有上百条,每一条都有手指粗细,两扎长短。
三‘春’心惊胆战的往四周望了望,发现草丛里有许多破掉的碎壳,她这才明白原来这里居然是个蛇‘洞’,那些干草都是为小蛇出生准备的。他们在这里点火,无意间使这些小蛇孵化出壳了。
可这到底是什么种类的怪蛇,通常的蛇是‘春’天产卵,而现在离立‘春’之日还有月余,这般早产的倒也少见。尤其是它们刚出生的就已经这么粗大,那它们的母亲又该是如何的惊人?
这样想着,不禁头皮一阵发麻,慌忙拽起地上的仲雪。
仲雪被她站起不稳,身子一栽扑在她怀里,却正好把一直紧紧握着的铁剑递在她手中。
地上也有许多的蛇,密密麻麻的爬来爬去,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一手持剑,另一手架起他,两人一路斩蛇杀出,周围全是血腥之气。所幸这些蛇刚出壳不久,身子还软弱,要杀一些并不太难。
他们急着出去,也不想多造杀孽,匆匆杀了一些跑出去。
仲雪身上的伤还很重,根本走不了太远,刚出‘洞’就双脚发软栽在地上。三‘春’咬着牙把他负在背上,这个地方多留一刻就有一刻的危险,要是等蛇他娘回来,见许多孩子惨死他们之手,肯定要吃了他们泄愤的。
她本想跑远点,奈何仲雪实在太沉,她也受了伤又哪有力气健步如飞,强咬着牙走了百米已觉支持不住。
仲雪见她辛苦,叹道:“你扔下我自己逃吧。”
“闭嘴。”
三‘春’喝一声,忽很得意自己终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可得意并不代表有力,咬紧牙又强走几步,终支持不住摔在地上。
他于心不忍,“你且歇歇,或者那些蛇的娘也没那么快过来。”
“闭嘴。”她又呼一声。
仲雪幽幽一叹,他就知道她不会弃他于不顾,若她真会这么做,那就不是燕丹了。
当年的燕丹极有侠义‘精’神,她对阿猫阿狗都好得出奇,又怎么可能把他这个大活人扔在这儿不管?不过他倒真希望她能狠心不管他,他现在已经没能力保护她,只是她的累赘,只有扔下她,他活命的机会才会大。
他轻笑一声,故意刺她,“你这般舍命相救,回头本君定会重重有赏,不如就赏你伺候本君,嫁本君为妻如何?”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七窍生烟,大骂他无耻,可今日很奇怪,她居然只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你也会知害羞吗?”
三‘春’看他强装轻佻,身子确如狂风吹落叶般瑟瑟虚弱,不由轻叹一声,“你能动嘴皮子,还是留点力气,养养‘精’神吧,不然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娶妻。”
仲雪心中一喜,要不是太了解她的‘性’子,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忽然想通要嫁给他了。
他假装哀思,“若我死,你就可以去找季徇。”
很多人都知道他和季徇死不对眼,三‘春’早就奇怪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现在实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只再喝一句,“闭嘴。”
仲雪当真闭嘴了,竟是含笑着看着她,眼底隐隐地满是爱意。能跟她在一起,现在即便是死了也是甘心的。
三‘春’半垂下头,也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她重新背起他,一摇一晃地又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者她根本就没走多远,只是潜意识希望已经走出很远。突然一抬眼,她看到一副宛如仙境的景象。
那是一丛丛幽静的紫丁香,‘花’还没开,沉浸在月光当中。可能因为下过雨的原因,所有的‘花’,似乎都沾湿了,彼此可以分得利落。此时明月当空,光与影与紫‘色’的‘花’丛‘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美景。
紫丁香的香气浓烈异常,也许在山‘洞’中所嗅的就是这种‘花’香,只是很奇怪这个季节会有丁香‘花’?
待看到藏在众多‘花’丛之后雾气氤氲、热气腾腾的水面,这个问题也就不成为问题了。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温泉吧。
那汤泉的泉水沸且清澈,水流踪峥,微‘波’细‘浪’随风轻动,在月光映照下泛起淡淡粼光。
没想到山里还有这等好去处,这里处处曲径通幽,时时俊鸟清啼,倒是养‘性’怡情的绝佳之地。
青当年就很向往这种温泉,说这里面多种矿物质,泡之可美容养颜,强身健体。若是加入当归、透骨草、蒲公英、仓术等中草‘药’,还具有散风除湿、活血通络、补肾益气的功效。
而现在这眼温泉虽然不会有人放很多‘药’物,但在这山中,周围都是野生草‘药’,那些草‘药’的种子‘花’掉进水里,早已形成了天然的‘药’浴。
仲雪看到温泉也心中大喜,当时就要进水里泡上一泡。
三‘春’四下观望,竟看见岸边有许多疗伤的白及和侧白叶,料想这水有疗伤功效,便抱起他走入池水。
水面只及他们的腰部,水底都是鹅卵石,踩在上面很有些硌脚。把他扔在水中,她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天然的温泉,没有丝毫人工的参杂,其咸味中夹杂点硫磺的气味,纯天然的清澈,坐在里面把一整天疲惫的大脑都往温泉里泡,顿觉神清气爽,全身如情人的香‘吻’一样细腻,闭上眼睛,尽情享受天然带给我的那种舒服亲切之感。
她坐于池中,仰望漫天的繁星,水如温暖的太阳,仿若带人走向舒适的天界。泡泡温泉,在这水气蒸腾氤氲中洗涤爽身,如梦如幻,‘欲’醉‘欲’仙,妙不可言,大有“浴罢恍若肌骨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