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满意与失意(下)
临高,东门市,刚刚落成的火车新站
之前的临高穿越者元老院,通过几年时间的艰苦经营,已经在县内建成了一个从博铺港到南宝镇(县内实际管辖区边缘,靠近山地的黎族寨子)的城市铁路系统,以便于将博铺港码头卸载的煤铁资源运往工业区,从海外输入的粮食和日用品运往人口聚居区,同时方便穿越者领地内的人员、货物流通等等。
不过,虽然这样的铁路已经让明朝土著感到惊叹,而且也确实有着不小的实际意义,但毕竟只是好像游乐园火车一样迷你的小玩意儿,不但火车的度十分缓慢,大概跟普通人奔跑的度差不多,以至于可以像现代印度铁路那样“卖挂票”搞外挂式客运,而且全部运营里程的长度,也不过是二十公里左右罢了。
而如今竣工的海南岛西环线铁路,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了——从海南岛北部的临高县到最南端的三亚港,外加延伸到石碌铁矿的支线,沿着海岸线环绕全岛半圈,途径六个县市,全长三百多公里。跟临高县内原来的城市铁路系统相比,简直就相当于吉娃娃与德国牧羊犬的体型差别。
当然,像这样规模的铁路,即使是以现代中国工程队著名的“中国度”,起码也要一两年才能落成完工。但是在有了哆啦a梦的神奇道具之后,这条铁路铺起来简直就跟玩儿似的了。
——要知道,当初哆啦a梦和野比大雄为了让野比爸爸早晨上班的时候能够稍微轻松一些,不用再去挤那种沙丁鱼罐头一般空气混浊的地铁车厢,居然两个人只用了几个晚上的功夫,就在东京的地下挖出了一条从野比家直通野比爸爸所在公司的私人地铁,还不算期间好几次挖错方向把洞打到河里的耽搁……
如今从需要打洞抗压防渗漏的地下铁,换成了施工难度更低的地面铁路,而铺设路线的选址和沿途的地质资料,又可以照搬现代海南岛环岛铁路的现成记录,那铁路的施工度更是快得让人瞠目结舌:整个施工队的二十多台黑科技全自动铺路机器一起开动,仅仅只用了一天,就把整条铁路都给修完了
至于工期里剩下的时间,主要是在建设火车站、插警告标志、铺设附属公路、维修车间,还有培训丨火车司机和铁路养护人员等等,顺便解决一些迟到的征地纠纷——由于铁路铺得太快,在其中几个地段,工程车居然简单粗暴地从地主家的大宅子中间碾压了过去,让这些士绅的院子里多了个火车站,于是自然在事后惹出了无数风波,甚至还有乡民起哄要砸火车扒铁路的:穿越者元老院对海南岛的统治,目前也仅仅在临高、澄迈、琼州府城等一小块地方,实现了比较严密的全方位控制,而对于远离统治核心的西海岸许多偏僻地方,由于合格于部数量不足的缘故,暂时只能处于放任状态。所以还有很多乡绅对“澳洲髡贼”充满敌意,再加上西环线铁路野蛮施工给他们造成的损失,这些乡下地方很快就一起炸开了锅。
很显然,这些无知乡民的各类“群体性运动”,严重于扰到了环岛铁路(西线)附属设施的建设,延迟了铁路的正式通车,让解放军工程兵部队十分苦恼。由于不熟悉这个时空的地方民情,也是为了避免脏手,这些麻烦最终被解放军工程兵部队一股脑儿打包丢给临高穿越者元老院想办法解决。
而早已明白这个时代的残酷性的临高穿越者元老院,立即出动了麾下最野蛮最残暴的特殊治安部队——这支奉命乘火车到铁路沿线“维稳”的治安军,由犯了错误的归化民军官训练带领,其组成包括常年吃不上饭的日本浪人,从小就没有人身自由的安南奴隶,穷到没裤子穿的黎族和苗族猎手,向往新生活的穷苦渔民和海盗,还有怀揣财梦来到东方却当了俘虏的西方水手等等。不用说,这群家伙就是一群纪律严酷的乌合之众,可以为了一天三顿有荤腥的大米饭和沾血的战利品,而令行禁止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之前,这支部队常驻石碌铁矿和三亚奴隶营,监管那些从南洋贩来的马来亚和爪哇土著奴工,故而非常精通各类酷刑,其残暴程度号称可以止小儿夜啼。而本次“维稳”行动的总负责人,则是这支部队的老上司,元老院归化民的杰出代表,满面横肉的三亚民政顾问兼奴隶营主管胡逊同志——在穿越者抵达之前,胡逊这家伙乃是独霸安游乐市地方(三亚的明朝称呼)的豪族,俨然是独霸一方的土皇帝,并且常年为海盗销赃,每日与各路海上好汉打交道,故而养成了一副极端凶狠残暴的脾气,否则早成了别人嘴里的肥肉。
在胡逊很识时务地归顺了穿越者之后,元老院很有知人之明地派他去管奴隶,而胡逊也果然把三亚奴隶营搞得如同奥斯维辛集中营一般,再怎么桀骜的家伙被塞进来之后,连饿饭带鞭打之下,也能很快变成听话的行尸走肉……总之哪怕是头虎也得跪着,是条龙也得趴着至于奴隶营外面白骨累累的乱葬岗,也是以惊人的度在每年扩张着面积,据说当地的野狗因为整天吃死人肉,已经吃得眼睛都红了……
总之,这样一伙凶神恶煞的猛人一亮相,铁路沿线的各地闹事乡民顿时被吓得尿了裤子——海南岛地处偏僻,文风薄弱,即使是所谓的地主乡绅,也基本找不出几个身上带着功名的读书人。而在明朝的社会环境下,若是没有功名,纵然是有良田美宅,也称不上缙绅,没胆子跟官府放对:于是,大部分利益受损的乡绅,都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元老院的征地补偿款,表示热烈欢迎铁路从自家村庄通过,还“自愿”担下了定期清理铁轨的劳役。少数死硬派则被排枪打出几个血窟窿之后挂在了椰子树上——死人是不需要征地款的……整个高效率的扫荡过程历时仅三天,铁路沿线即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什么人敢乱说乱动。
所以,如今从临高到三亚的环岛西线铁路,已经可以全线通车了。而往另一个方向从临高到三亚的环岛东线铁路,目前也已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与计划之中。届时,环绕整个海南岛,将会拥有一个近似于圆环形状的铁路系统,而距离全岛工业化、近代化的伟大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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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王秋和他的老妈王美玲,还有黄石、马彤等人,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新火车站前的水泥广场上,看着某位前总理身穿西装革履,站在台上表着一番催人犯困的冗长讲话。
而在这位温总理的头顶上,则用红色化纤布条幅打出了“琼岛西环线铁路通车庆典”的字样。
——至于这条“成铁路”奇迹般竣工的最大功臣,提供了道具代购渠道的哆啦a梦,则根本没有兴趣在这里出场,而是跟着野比大雄他们继续在海边沙滩上玩耍,顺便吃烧烤和打西瓜……
前国务院总理阁下等人在庆典上的讲话本身,倒是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那些早已听腻了的官样文章。不过,看着这么多宽衣大袖的明朝土著、赤脚纹身的黎族山民,以及文艺复兴时代打扮的西洋人,跟穿着迷彩服的现代解放军站在一块儿,一起仰着脖子听领导讲话……嗯,这事儿给人的感觉还真是挺有趣的。
此外,眼神犀利的王秋还注意到,总理刚上来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古怪,除了轮到他表讲话的时候之外,总是忍不住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偷偷笑,或者作出某些诡异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王秋很快就从他那个喜欢八卦的老妈王美玲那里,得到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诡异答案。
“……哎,说起来真是好笑,就在典礼开幕之前不到一个小时,有个明朝书生拿着一张纸跪在路中央,喊着要告御状。总理觉得很有趣,就让人把这家伙带了过来,谁知刚一见面,这货就对总理喷上了……”
王美玲一边如此说着,一边摸出手机,调出一段有些模糊的视频影像,只见里面有个衣衫凌乱面色赤红的年轻书生,正被两个解放军战士拖着,却依然一脸义愤填膺地喷着唾沫,用一口广东话高声大骂:“……尔等这些不知廉耻的澳洲髡贼,藏污纳垢的蛮夷败类一心要坏我名教法统尔等剃易服,败坏人伦纲纪于琼州所设书院,男女共居一室,将圣人传道授业之地,变成男盗女娼的污浊之所,可谓无耻;强卖国朝士绅种种无用玩物,败坏世风,盘剥小民,可谓无义;尔等广收刁民为爪牙,不知礼遇士人,杀戮缙绅更甚于倭寇,可谓无仁;自称前宋后裔,乃天朝遗民化外之邦,却不思倾尽家资报效朝廷,以尽赤子藩属之义,反而窃据大明疆域,不服王化,乃至于勒索官府,可谓无信如此无耻无义无仁无信之丑类,竟敢于正人君子面前跳梁,真当我大明无人乎?尔等若不早日改邪归正,日后必有滔天大祸……”
王秋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黄石却是一脸无奈地呻吟起来,“……哦,又来了这算是在摆破靴阵?还是骗廷杖啊?又或者是在学习范文程‘仗剑谒军门,?这帮哗众取宠的家伙……”
“……原来这家伙故作惊人之语,只是为了赚名声?可这也太冒险了吧难道明朝末年的读书人为了求出名,都已经疯魔了吗?”王秋有些不可置信地嘀咕说,“……还有范文程的典故又是怎么回事?”
“……嗯,据说当年努尔哈赤攻陷辽东的时候,也有几个明朝士人在他面前像这样来过一出。其中大部分的傻瓜自然是都被砍了,但也有一个特别会说话的,却因此得到了任用,就是大汉奸范文程……”
黄石如此答道,“明朝搞文贵武贱搞得太走火入魔,官府对有功名的士人肾虚得不行,结果把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给惯坏了——这家伙大概是那种士人自荐求官、出言不逊,君主礼贤下士、唾面自于的戏文听得多了,以为只要表现一番节操,胡诌一番大话,我们这边也会容忍他的冒犯,甚至对他敬若上宾的……”
听到这里,王秋也明白了,这不就是现代那种整天对党、国家和人民文诛笔伐的“公共知识分子”吗?
——古往今来,从清流到东林党再到“五美分众”,似乎都是一个套路:他们只管负责玩嘴,耍笔杆子。不停地指责别人的缺点错误,不停的抹黑别人,抬高自己。自命为天下万民的表率,似乎只要是让他们拿到了官印,便会立刻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万民康乐一般。倘若是在他们夺权上台之后还做不到,甚至把天下搞得更坏的话。不好意思,这只是需要尔等小民忍受一下阵痛而已,但这阵痛到底是痛上几年还是几代人,他们可没有说。反正佛祖曾曰,一瞬间和一万年是一样的,你们就先痛个一万年好了。
而且,对于这些文人来说,他们眼中那个“民”的标准是很高的,基本只有身负功名的士绅才能算是百姓。其余的都只能是有完粮纳税养活他们义务的蝼蚁而已。饿死再多蝼蚁,也不损他们的清誉这个就和现代印度的高种姓,整个印度的十几亿人口,在他们眼中却只有不到一亿可以算是人一样。
“……这个就是现实版的古代狂生吧?后来是怎么处理这家伙的?”王秋对他老妈问道。
“……也没怎么样,就是往嘴里塞了抹布绑起来,交给临高穿越者集团组织的那个警察局而已。”
王美玲耸了耸肩答道,“…不然的话,难道我们还要找个古文教授跟他辩论不成?”
“……这个处置非常妥当,跟这种活在自己幻想世界里的人进行辩论,是根本毫无意义的。这样的明朝狂生,通常都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上帝,同时又脑子顽固得像花岗岩,一般情况下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像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即使你真能在语言上驳倒他,他也只会摆出一副蔑视的表情,死不认输,拒绝跟你说话,总之就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我见过的袁崇焕,就是这种人的典型之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现在都是尽量用刀子和子弹跟他们说话的……”
黄石点头说道,“……按照临高这边的一贯做法,因为要沿袭宋朝‘不以言罪人,的传统,所以这个狂生应该会被扣上个精神病人的名头,钉上铁镣往三亚的奴隶营服刑。以明朝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一般身体素质水平,估计要不了三个月,他就可以跟那些南洋土著的尸体一起去给野狗当饲料了……”
——唉,看来这“被精神病”的招数,还真是蛮好用的,简直堪称万能啊
王秋翻着白眼如此想道,同时在心中冒出一句非常装逼和拉风的话:我见证过国家的诞生与毁灭,民族的兴旺的衰落,在数不尽的悠久时光之下,只有凡人的愚蠢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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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从大到小十几位领导依次讲话完毕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而太阳也早已西斜……所以,当悬挂在两根铁轨上方的那根红绸,被一把涂了金漆的巨型剪刀“咔嚓”剪断,随即一辆造型很卡通的蒸汽火车(同样来自于哆啦a梦的黑科技玩具)出响亮的汽笛声,隆隆呼啸着驶入站台的时候,许多原本已是昏昏欲睡、手脚酸软的人,都忍不住出了如释重负的欢呼。
——这劳什子无聊得要命的催眠典礼,总算是结束了……
然后,大批解放军战士排队登上了客车,准备离开临高,向三亚开拔。再接下来,临高角特别海滨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和服务人员,也都要6续向三亚转移——因为临高这边人流众多、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比较不利于安保工作。而且中央官员、解放军战士与穿越者集团的部队同处一城,也容易爆各种矛盾。
所以,按照预定计划,在能够快捷连接两地的铁路通车之后,现代时空政府将把主要力量转移到地理上更加偏僻的三亚,在那里建设起一座新的大型疗养中心,以容纳更多前来诊疗的患者……
另一方面,政府直属力量的远离,也能让临高穿越集团的成员们感觉自在一些——确切地说,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临高这个统治核心区域重新还给了他们,从而避免了社会上的人心混乱。
然而,看着这一派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景象,王秋却突然感觉有点惆怅,忍不住小声嘀咕说。
“……哎,我这样穿越时空的大冒险,难道就是为了给领导同志们的健康提供服务吗?”
“……想开点儿吧儿子不要觉得给领导服务有什么抬不起头的。如果你是在资本主义国家露了这一手,那么接下来能享受到黑科技医疗服务的人,还不照样是大财团的老板和政府的高官吗?”
王美玲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劝解说,“……想想看吧整个中央的前后好几届领导同志都欠了你的人情,甚至是因为你而捡回一条命,哪怕仅仅是本着礼尚往来的老规矩,以后你的前途也注定会一帆风顺,最起码想要升到厅一级应该是绝对没问题啦至于想要花钱的话,更是可以直接从国库里拿都没问题了
而且,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按照名单可以享受到这些黑科技医疗服务的,可不仅仅是历届领导于部,还有很多国内知名的各领域科学研究者——这对于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而言,就更是意义重大了
要知道,如今的现代科学技术越来越艰深,如果没有足够时间的知识积累,就根本不可能在科技尖端上进行什么有突破性的研究。而人的寿命是有限的,除了某些特殊学科之外,一个科学家想要通过专业学习,积累下足够的知识,达到可以独立开创新课题的程度,一般怎么也要学到三四十岁才行。
这样一来,当很多科学家终于研究出某项很有价值的成果,触摸到成功边缘的时候,通常都已经五六十岁了。接下来要不了多少年,他们的思维就会开始变得迟钝。而且由于常年废寝忘食地从事研究工作,锻炼不足,生活缺乏规律性,相当一部分科学家的身体也不太好,以至于寿命不长……而真正具有非凡价值的天才科学家,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稀缺的,每一位科技巨星的过早陨落,都会让人忍不住叹息。
现在,通过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穿越时空行动,还有这些只能在异世界使用的未来医疗黑科技,我们成功地延长了这些科学家们从事科研的黄金时间,治愈了他们的疾病,强壮了他们的体魄,不仅让他们可以拿出更多的科技成果,也等于变相地提高了我国的科研能力,甚至对全人类的文明进步都是一种福音……此外,还有一些八级技术工之类需要时间和经验积累才能出现,在国内十分稀缺的专项人才,也因此延长了能够为人民服务的时间——所以说,你如今的这份工作,又怎么可能会缺乏意义呢?”
——霎时间,王秋听得恍然大悟,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