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咱们那儿，哪里废粮食养什么医师工匠，病了直接等死不就完了？还吃药呢？贵人才配！
咱们这些人，某自小到大连医馆都没进过？你说，你先前是医师！是不是只给有钱人看的？！”
对面被此人言语成功激起了火气，都是穷苦出身，看什么病？
他自小看着阿娘挨着灶台倒下了再没站起来过，看着阿耶在田埂上被来往的士兵射箭取乐丢了小命，看着阿姐被来收税的官吏半强迫地带走……
这世道早他么完蛋了！
阿姐离开后，他彻底没了家，这几年无拘无束凭本事凭拳头活到了现在，可比小时候快活多了！
刀永远忠诚他，马不会抛弃他，他再不用受小时候担惊受怕的苦了！他能自己做自己的主！
看着面前因恐惧说不出什么话来的医师，他很果断地给了对方一个痛快，利索地收割了他的首级。
他让给了自己的伙伴，带血的刀指着一块硕大的石头道：“就这后面，若是藏了两个人的话，留一个给某！”
“是。”
后面的人跃跃欲试地上前，他甚至想依样画葫芦地先抖抖威风，学着同伴方才神气活现的精神样满足下恶劣的自我虚荣。
这一回，明洛没听到什么哀求声，她听到了来自己方的反击，当抛却尊严无法为自己挣条活路时，他们被逼着拿起刀学会反抗。
她想起石头后藏着的人，的确是两位。
其中一位就是敢当面指出杨奋知错误的人，这人人高马大，说话做事一贯理直气壮，听说之前是个正经战兵，因着没选入马军，干脆转了方向，干了待遇更好生命危险更小的医师。
他正冷冷注视着被他一刀了结的甲士，奋力一踹将他踢了下去，又趁着敌军反应不过来，灵活挪动到了离明洛更近的一棵树旁。
“吴三！”
敌军有人喊了声，话语里那种惋惜的情绪稍纵即逝，立刻化作了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医师的愤恨！
“区区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尔等好大胆子！”队正示意了下跟得慢吞吞的射手。
射手对此情绪并不高涨，就可有可无地比划了下方位，表示束手无策，山林太密，又有树木阻隔，平白浪费箭矢罢了。
“阿大，四英，你俩往那边包抄。”他稍微正视了下身手不同于寻常医师的这个人。
又带着其余人三步并做两步地登到石头后边，盯着没能及时转移的另外一名可怜蛋，笑容扭曲：“某给你个痛快，但你得告诉我，你们还有几人？”
三、二、一……
明洛心底默默数了数，旋即听到一声惨叫，她不忍心地闭上了眼，虽然她根本看不到那些血腥的画面。
被敌军捅了肚子的可怜蛋疼得直不起身子来，倒在地上希望能逃过一劫，但他显然高估了这伙人马的良知。
明洛最担心的事情来了。
单纯的屠杀马上要演变成一种取乐的虐杀……
她一想自己的女儿身，以及大多数同伴知道自己是女性的事实，整个人都凌乱了。
“某不知道……某都不知道你们杀了多少人……”那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咬牙坚持着不想出卖同伴。
但明洛知道，没有比刀硬的脖子，保不准连这里有个女的都会一股脑地说出来。
“八人。”
那人闲闲给了个数字，又看向更陡峭的山坡，以及脚下并不怎么结实的硬土，昨日刚下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