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陛下操之过急,怕是并州情势……不好反坏。”长孙无忌轻叹道。
只能说长孙无忌的用词太委婉了,等到姜李二军大败的消息传回长安,明洛刚在朱雀大街的角落处面色惨白。
纯生理上的恐惧和恶心。
闹腾了一年半载的李轨被下属卖给了李唐,本人押至长安被砍头了。
明洛好巧不巧地路过朱雀大街,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看到了这场令她倍感后悔的行刑现场。
一想到不久之后那刘文静、窦建德、王世充都会如此呈现,对于李渊的恶感一瞬间升到了顶峰。
不是多同情这些时代翘楚的‘英杰们’,而是对李渊不做人的行为感到十分闹心。
作为皇帝,有那么多对付人的法子,为何要选最不动脑子的那个?
还有前几日刚死在长安的隋朝末代皇帝。
鬼才信是暴病身亡的。
明洛回到槐树巷,抹了两把脸,将神情调整到妥当的档位,明儿是阿姐出嫁的日子,也是六礼的最后一步——亲迎,通俗话里的接媳妇。
听说姐夫已经在府衙挂上名了,那天在街上撞见,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的。
不说家门口,光是巷子里的青板砖,胡阿婆都雇人拿水冲了好几遍,预备明儿一早铺上崭新的大红绒毯。
如今宋家和对门的丁家连成了一处大宅,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不说,明洛还在廊下瞧见了连成一片的红紫盆栽。
不是芍药就是牡丹,主打一个富贵好看。
考虑到新布置的丁家内宅更为富丽大气,都不用胡阿婆说,明洛主动将自己新装好的院落让出来,作为碗娘出阁的地方,这样邱家明日来人也好看些,用不着忍受之前宋家那寒酸破旧的小院。
新媳妇的脸面都是娘家给的。
这回宋平夫妻俩从里到外都赚足了面子。
“阿洛,公主府里咋说?要紧吗?”晚饭间,宋平一改白日的喜气洋洋,皱眉问着明洛。
明洛忙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盈盈一笑:“阿耶别担心。上回那人不都说了,是弄错了,我一个小娘子本就不在他们征发的名单上,况且阿耶你年岁那么大,一早踢出去了。”
老生常谈。
宋平曾无数次地被征调随军,他是打从心底里害怕,都有应激反应了。
“和公主说了吗?”
“没有,我怕她多想。”明洛坦白道。
李秀宁尽管从没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猜疑和沉思,就足够吓得明洛屁滚尿流了。
皇权至上的时代,她一句话就能让明洛下地狱。
“多想什么?”胡阿婆更是一头雾水。
“我之前不在军中被诬告是突厥奸细吗?……”明洛轻声道。
这下连最置身事外的碗娘都端不住饭碗了,她搁下碗筷后紧张道:“什么诬告?怎么会牵扯到你的?”
宋平不得已地将这事儿简略说了遍。
可话一说完,满桌的人更没心思吃饭了,胡阿婆隐隐听过那么几句,只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态如此惊心动魄,碗娘则一点都不清楚,骤然听到简直错愕地不知如何言语。
“所以我一般不主动提及军政,尤其眼下,并州局势那么糟糕,我巴不得公主天天开心,这种糟心事儿都不说。”明洛很巧妙地换了种说法。
宋平又问:“这次咱们逃得过,万一下次呢?”
“什么下次?”胡阿婆听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