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连绵,大雪满山谷。
我一个人走在潇潇雪幕中,与人间渐行渐远。
有玄静宗的前车之鉴,后面这半夜虽然也陆续有神念相扰,却无一敢在我身上逗留。
玄静宗的实力与中等道统旗鼓相当,绝对算得上世外隐修中的一股中坚力量。
通神高手在道门中罕见,在这里更属凤毛麟角。
我一战扬威,将玄静宗包括宗主在内的六大高手全杀,无疑是对他们发出最强烈的警告。
这山中遁世修行者极多,修行者自成一方天地,每当我以神念感知到他们的气场便会及时绕开,无心打扰。
深山与世隔绝,在山中遁世生活一件很苦的事。
没有俗世生活的便利,衣食无忧,吃的是葛根黄精,山菌松子充饥。
有时候连这些都无法保障,便只能餐风饮露,辟谷入定。
除了食物匮乏,修行本身又是最寂寞的事,非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才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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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百里者半九十,多少人修行一生到头来一场空。
若只修性还好,最难的是性命双修。
修行将性和命分开来讲,性指人内在的道,如心性、思想、秉性、性格、精神等。
命指人外在的道,如身体、生命、能量、命运、物质等。
修性最常见的是佛家的禅宗,心无所住乃生其心,诸法空相即见如来。
法界圆满,一朝顿悟便可脱离六道轮回。
至于去了哪里,所谓净土和彼岸在何方,不得而知。
性命双修多为道家,最早提出性命双修的就是老子,所谓天命贵生指的也是性命双修。
要想性命双修证道,就需要炼体。
而炼体就需要采撷天地灵气,天才地宝反哺自身。
这天地机缘是有数的,仙缘更是旷古难求,一旦向外求就必然会与外物产生交涉。
所以我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当初张雅涵劝我和楚馡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一口回绝,便是因为我知道只要还在人间就没有所谓的净土。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正大光明的在人间安身立命。
千年大道统的底蕴,也绝不是这深山幽谷中的机缘所能相提并论。
我无意扰人清修,但在途径一棵古松的时候,还是惊扰到了一位苦修的老道。
这这棵古松高十余丈,造型苍劲,枝叶浓密犹如一把巨伞。
我为古松挺拔的身姿动了心,想走进看看它到底长了多少年,走进了才看到树下盘膝坐着一位老道。
老道衣着破烂,很多地方衣不蔽体。
满面灰尘,头发杂乱,也不知在这树下入定了多久。
我晓得自己侵扰了他,立刻收起神念气息准备离开,却不想老道还是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宛若在黑夜中亮起了两盏星火。
“在下无意惊扰,请前辈勿怪。”我躬身行礼说道。
老道灼灼的望着我,也不回话。
就在他睁开眼睛的同时,他的神念宛若潮起汹涌澎湃而生,而他体内的生机却像是潮水退却一般汹涌而去。
同时两个极端出现在同一个身上,我看得睁大了眼睛。
默默看了一会我心中恍然明悟,但犹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因为我所见的正是老道尸解成仙的场景。
东晋葛洪曾著作仙经,将仙人分为三等: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眼前这老道形容枯槁,面如死灰,但其神念却汪洋如海几欲化形而出。
未久,但见老道生机褪尽,重又闭上了眼睛。
我晓得到了他解脱的关键时刻,大气也不敢乱出,生怕坏了他的仙缘。
同时环顾四周,也怕有神念冲撞此地。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老道的身体忽然一震,继而一道清影从他体内跃然而出,站在我面前。
模样与老道相似,但要显得年轻的多。
我晓得老道已经尸解成功,躬身向着他再次行礼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实在无心打扰,前辈勿怪。”
面前的道士对着我拱了拱手,颔首说道:“贫道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说来还要多谢你。”
“谢我?”
“若非君师紫气东来,贫道不知何年才能解脱。”
“前辈怎知我是谢家君师?”
“我认得君师气场。”道士含笑说道。
“前辈既然认得君师气场,不知可曾在这山中见过我谢家祖地门庭?”
“稍等。”
语毕,道士闭上双眼。
我只觉得一阵清风从我面前扫过,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等就是很久,直到天色蒙蒙亮,道士才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之情。
又掐指算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谢家祖地天机蒙蔽,贫道查无可查,不过贫道倒是可以为你推荐一人,那人或许能为你指点迷津。”
“不知前辈推荐何人?”我问道。
“此地东南百里有青龙山,此山有山神在,你可以去问山神。”
“这山神什么来历?”我又问道。
“那山神乃千年角蟒褫夺龙脉灵气修得真形,本为山精自封为神,妖性未除阴险诡诈,君师前往问路还要诸事小心。”
“多谢前辈指点。”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已经成仙,不知要去往何方?”
道士微微一笑,对着我摇了摇头。
旋即踏风而起,身影越来越虚无,直到最后化为一股清气,消散于苍茫天地间。
道士乘风而去,老道的身体轰然溃散。
破旧的衣衫堆叠在地上,血肉白骨化为劫灰,若非我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不久前他在这树下打坐。
我对着道士的衣冠深深鞠了一躬,心中感慨万千。
道士终究还是不肯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每个修行者心中都有自己向往的仙境,仙境与所修的道有关,也和自己修行时的初心有关。
不管道士去了哪里,总之是个令他可以心安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我依着道士的指点向东南御风而行,天色大亮时登上一座高峰。
站在峰顶向东南眺望,雾霭锁着深山幽谷,晨光穿透雾霭又化为流岚。
我是从东北向西南而行,到这里风景也为之一变。
雪已停歇,薄雪遮不住青山,飞鸟在林间嬉戏,伴随着溪水潺潺。
这里的天地间灵气浓郁纯粹,但令我奇怪的是,修行者反而少了许多,我感知不到他们气场的存在。
眼光随着神念延伸,穿越层层云海我窥见西方有一山,山势雄伟挺拔蜿蜒如青龙。
龙首对着一座深谷,谷中流水广深。
看山形地形,正是风水学上所讲的青龙吸水。
见此我终于明白为何感知不到修行者了,只因这里全部被那青龙山的山神一人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