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绥城。
正赶上初一,风鸣堂挂了李昭说书的牌子,沈青萝订了个座位听书,等小厮将她带过去时,才发现正是上次同苏渊坐过的位置。
楼下掌声响起,沈青萝回神,李昭已上了台,他还是往日的模样,不过在距离他说书不远处的头排却坐了一位姑娘,正是陶夭。
“姑娘?”
听了小厮的召唤,沈青萝回神,才意识到书已经故事说完,堂下人都陆续离开了。
自离开苏渊后,她虽自由了,却总是心不在焉,就好像丢了魂,有时候走着走着,坐着坐着,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果然是你。”
听到脚步声,沈青萝回头,李昭和陶夭正携手过来。
她起身,目光在二人手上扫过,“李先生和陶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二人笑而不语,反看向沈青萝,四下打量一番,“只有你一个人?”
沈青萝点点头。
“他……肯放你离开了?”李昭小心翼翼地问。
沈青萝又点点头。
“恭喜。”
恭喜?沈青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苏渊那了。
见她魂不守舍,陶夭心直口快道:“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怎么会?”沈青萝慌忙否认,扯出一个极为尴尬的笑,转而问道:“你哥怎么样了?”
“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李昭见沈青萝心思不定,神情也有些恍惚,不由担心问道:“你这一路是自己过来的?可有落脚的地方?”
“暂时还没有。”来的路上正好路过风鸣堂,她便进来了,眼下还没有去处。
“若不嫌弃可来府上小住。”李昭热情招呼,随即看向陶夭征询她的意思。
陶夭应和道:“我和他虽已成亲,却习惯东奔西跑,府邸闲着也是闲着。”
沈青萝笑着摇摇头,眼前二位新婚燕尔,她一个闲人着实不便过去叨饶,更何况她也并未打算久居。
以前碍于沈青萝的身份不便四处走动,如今既然得了空,当好好游历一番,就当是在梦境中来一次不着边际的旅行。
同他二人告别后,沈青萝沿着街道闲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沈府旧宅,门口还挂着苏宅二字,此时大门却紧闭着。
昔日的沈砚和夫人都已亡故,物是人非,她伫立了好一会儿,正踌躇,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你是……夫人?”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探头问道,沈青萝对他还有几分印象,是在前院侍弄花草的小厮。
她下意识地转身要走,就听那少年道:“夫人等等。”
沈青萝脚步停顿,少年已从大门里出来到沈青萝面前道:“公子走之前叫我们看守宅子,交代若是有一天夫人过来了,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夫人此次既然来了,不如就住下吧。”
鬼使神差地,沈青萝就应下了,或许是因为这里是这具身体爹娘曾住过的地方,等她反应过来,人已随少年进了门。
宅子里和往常一样清宁,丫鬟们正在做晚膳,许是没有主人在,较往常也随和些,在厨房内打打闹闹,一个小丫鬟跑出来,待瞧见沈青萝时不由地噤声,行礼道了声:“夫人。”
其他两个丫鬟闻言也赶忙跑过来行礼。
“不碍事,你们忙去吧。”
沈青萝对她们挥挥手,沿着门前的长廊拐进卧房,房中一尘不染,显然每日有人收拾,她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分明是她想要离开的,可为什么又会回来?她想不明白。
“夫人,请喝茶。”一小丫鬟匆匆进来,把茶碗放到桌上,见沈青萝怅然若失,又悄然退下去。
入了夜,沈青萝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道黑影从窗口闪身进来,她警惕地坐起来,试探道:“苏渊?”
那人嗤笑一声,凑到她床前来,“你倒是想他想得紧,既如此为何又离开?”
这声音分明是陆迁……正想着,火折子亮起来,那个本该被处死的人正站在她面前。
“陆迁,你不是已经死了?”
“你都能诈死,我为何不能?”
“你来找我做什么?”沈青萝在床榻上摸索,试图找东西防身。
“找你做笔交易,跟我走吧。”陆迁向她袭来。
沈青萝堪堪躲避,凭着现代的那点跆拳道与他周旋,不过两招,就落了下风。
“你倒是令人惊喜。”陆迁失去耐心,手刀砍在她的后颈。
沈青萝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一辆马车上,手脚被缚,马车颠簸,不知往何处,她试着将身上的绳子解开,却并没有成功。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下来,陆迁掀开帘子探头进来,“醒了?”
“我和苏渊没有关系了,你抓我做什么?”沈青萝表明立场。
“哦?我倒是相信你在他心中的分量。”陆迁将她脚上的绳子解开,粗鲁地把她拽下马车。
沈青萝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这里是靠近边关的那个小镇子,苏渊曾带她来过一次。
眼前是一家客栈,门口已有人接应,陆迁带着她跟随那人上楼,进了其中的一间客房。
房内,男人端坐在椅子上,凌厉的目光扫过。沈青萝骇然,这人正是昔日刺杀苏渊未果的那位敌军将领,在她腹部捅了一刀的那个人。
“你说的人就是她?”那首领看起来颇为不屑。
“辛将军可是忘了?此女便是昔日跟在萧衍身边那位。”陆迁将她带到桌子旁,靠那人近一些。
那人又瞧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我要的是宁国机密,你抓一个女子过来有什么用?”
“辛将军有所不知,此女大有来头,与宁国皇帝李钰、将军萧衍牵连甚密,其中关系最密切的当属一名为苏渊之人。”
“苏渊?我记得他,那人足智多谋,是个难对付的。”辛将军皱起眉头,以往在战场上,他没少吃苏渊的亏。
“这女子就是苏渊的软肋。”陆迁献宝似地把她推到辛将军面前。
辛将军在她脸上来回打量,脸上露出一个坏笑,“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不如今夜就留下来伺候伺候我,苏渊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我倒是想尝尝。”
沈青萝跳着退后半步,“你敢动我,我立即死在你面前。”
陆迁忙将她拉至身后,“辛将军三思,苏渊对她紧张的很,她现在是我们的筹码,不能有半点损失。”
“我就是随口一说。”幸将军扫了沈青萝一眼,复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到陆迁身上,“你的妙计是什么?”
“我已给派人给苏渊送了密信,要他去皇上那要回黎国上次割让的三块封地来换沈青萝。”
“你妄想,我与苏渊已没有瓜葛,他不会来的。”沈青萝否认道。
沈砚半生忠心为国,她虽并非真的沈青萝,却也不愿成为宁国的罪人。
“沈姑娘太小瞧自己了,据探子来报,苏渊已经过来了。”
怎么会?沈青萝微怔,他分明已经放她离开,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又为何要来。
“这几日辛将军就在这歇下,等我的好消息吧。”陆迁说罢,带着沈青萝出去,将她安置在隔壁的客房。
双手上的束缚仍没松开,沈青萝心有不安,隔壁那人对她起了色心,尽管刚刚陆迁在场没有再继续,但他的眼神已说明一切,她必须要想办法防身。
见陆迁要走,沈青萝叫住他,“你去哪?”
“沈姑娘莫非舍不得我?”陆迁戏谑道。
舍不得个屁,她是害怕。
“你先把我松开,隔壁那个辛将军对我虎视眈眈,你把我一个人捆着丢在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顶多玩玩,少不了你二两肉。”陆迁笑道,不管不顾地出了门。
房门被关上,陆迁不管她的死活,她必须自保。
沈青萝在屋内来回扫视,最终目光落在屋内摆设的花瓶上,她跳过去将花瓶撞到地上,花瓶碎了一地,弯下腰用手指夹起一块碎瓷片,在手腕的绳索上慢慢研磨。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花了她大半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手中的绳子才被割断。
夜色无边,房中被黑暗笼罩。
沈青萝竖起耳朵,密切关注周围的一举一动。果然,不稍片刻有脚步声靠近,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个人从门缝挤了进来。
那人点了支火折子,屋内的灯被点亮,辛将军的那张脸暴露出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地的碎花瓶,随即看向蹲坐在一侧的沈青萝。
“想逃?”他三两步靠近,在她面前蹲下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沈青萝暗暗握紧手中的碎瓷片。
“回答我。”他想伸手捏她的下颚,被她躲了过去。
“以女子做交易,算什么英雄,论将军,萧衍当得起,苏渊当得起,你还差得远。”沈青萝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一个将军最受不得别人挑衅自己的权威,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那人面色果然沉了下来,他一把扯过她,甩到一旁的床榻上,眼中贪婪尽显,“既然称不上英雄,我不介意当一次小人。”
他跨步上来,沈青萝还没来得及出手,胸口一阵恶心,对着他吐出来,辛将军的衣襟染上一片污秽。
“臭婆娘,你是嫌本将军恶心?”辛将军当即翻身而起,将身上的外衫脱掉。
沈青萝握紧手中的瓷片,擦了擦嘴角,“强上他人之妻,的确有够恶心。”
辛将军面色铁青,一身秽气让兴致消了大半,甩手出了门。
见人已离开,沈青萝走到门口,门外有两个人看守,走不得。她将房门插上,转而打开窗户,这里是二楼,窗外没有落脚地,贸然跳下去必然重伤。视线在屋内扫过,最后落在床榻的帷幔上面,她快步走过去将帷幔扯下来,拧成绳索打结,一头系在桌子腿上固定,把帷幔从窗口甩下去。
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帷幔的另一头被扯了一下。
沈青萝随手拾起瓷片,警惕地靠近窗口。
一个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另一只手中还握住她刚丢下去的帷幔。
“是我。”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清了他的脸,是苏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