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潇率先去了月辉帝国。
其实往上数几十代,他们之间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毕竟星辉帝国、月辉帝国和日辉帝国在几百年前是同一个国家，名为光辉帝国,后来这个国家在继承人方面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老国王哪一个儿子都不舍得放弃，干脆就任性地把整个国家分成了三部分。
白子潇每每回想起史书上记录的这一段历史,都不由感慨，这个老国王确实够任性的。
“难不成是吾这里的水晶果不好吃？”身旁传来一声笑,成功把白子潇从回忆中拽出来，他眨眨眼,才发现自己举着一个水晶果在这里愣了半天。
“并非如此。”他将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果子扔进嘴里,认真道,“恰恰相反,我很喜欢这种水果，所以才要仔细端详。”
“原来如此。”身旁那人沉思了一小会儿，突然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吾就送给你三大车水晶果好了。”
微风习习，花香阵阵,大好的阳光之下，两位王并排坐在巨大的遮盖伞下,一边谈笑,一边享受。
而在另一旁,兰纳的感受就没有这么好了。
“这个池子好小，比我那个还要小。”兰纳嫌弃地看着一眼水池,然后“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刚下去,他就感受到尾巴上的两处开始疯狂发痒,正是白子潇揭开鳞片和自己取下来鳞片的地方。
兰纳低头看去,被取下鳞片的地方竟然已经覆盖了一小片硬硬的东西，隐隐带着点蓝色。
这是高级治愈药水？
难不成在里面住着的人鱼还挺受宠的？
在兰纳的记忆里，这种药水貌似是很珍贵的东西，最起码白子潇给自己的就是普通的海水。
不过相比于这种珍贵液体，兰纳还是更喜欢他自己的那个小池子，最起码有一种呆在海里面的感觉。
他试着游了一段距离，这些液体并不清澈，而是呈现一种白蒙蒙的半透明感，隔着一片雾白色，兰纳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有一抹暗淡的红色。
尾巴一动，蓝色的人鱼就游了过去，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满脸都是震惊。
“兰启，为什么是你？”兰纳眨眨眼，往下看，看到的就是缺失了一大半的尾巴，以及露出来的几十根鱼刺，而在高级治愈药水的作用下，断裂的伤口处不断又新的血肉生成。
红色的人鱼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麻木，同样鲜红的眼眸里一片灰暗。
“兰启，你现在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兰纳拽住兰启的胳膊，晃了晃，问道。
“再等等，还没有长好。”兰启抬起头，望向了兰纳的方向，红色的瞳孔里却没有焦距，一片溃散，就连说出的话语，也是带着一种机械式的感觉。
“兰启，我是兰纳啊。”兰纳拼命摇晃着对方的胳膊，得到的永远只有那一句。
“再等等，还没有长好。”
兰纳最后摇累了，就松开了手。
原来高级治愈药水是干这个用的，浸泡在里面的话，被割下来的血肉就会很快再次长出，然后再次被割下来，然后再次长出。
这样的话，兰启就成了一个源源不断的提供血肉的源。
兰纳心中一沉，感觉整条鱼都被悲伤所充满，难过的情绪压在喉咙间，让他感觉到了窒息，最后还是没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哭。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外面正是大好的阳光，蓝天白云，灿烂无比，然而这半透明的液体中，却几乎得不到什么光。
这个池子里面，只有一片灰白。
期间兰纳一直在呼喊兰启的名字，甚至还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红色的人鱼总算有了点反应，虽然还是一脸麻木，但总算不重复之前那句话了。
“哥哥？”兰启握住兰纳的手腕。
“嗯，是我，我来了。”兰纳心中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被兰启的手给握得生疼。
“哥哥，杀了他们。”兰启抬起头，眼睛一片猩红，仿佛有着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看得兰纳心惊，“哥，杀了他们，人类，都该死。”
“兰启，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一谈，现在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兰纳搂着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可兰启说出的，不是“再等等，还没有长好”，就是“杀光他们，都该死。”，兰纳试图用人鱼特有的声音安抚兰启，却毫无效果。
就在他急得不行时，上面传来白子潇的声音，无奈之下，兰纳只好先放开自己的手，游了上去。
“真乖。”白子潇看着顺应自己的声音而冒出水面的人鱼，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确实很乖。”一旁的男人也蹲在一旁，点点头赞同道，“不像我的，怎么喊也不给个回应，倒是无趣。”
“那确实挺无趣的。”
兰纳顺从地垂着头靠在池子旁边，任由对方的手一下一下摸过自己水蓝色的长发。
他想了很多，却没有一个能救出来兰启。
毕竟就连他自己，现在都处于一个完全任人宰割的地步，又怎么能奢望把弟弟也救出来呢？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二哥说的一样，先保护好自身，然后再去思考别的。
蓝色的人鱼乖乖靠在岸边，任由自己的主人抚摸和玩弄，看上去又乖又软。
倒是看得月辉帝国的王一阵羡慕。
“如果只是变成这样的话，其实我那条也是可以的，就是没有你这条鲜活。”那人想了想，掏出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捣鼓一番后，一抹红色就悄然飘上了水面。
兰纳震惊地看着一旁毫无神智的弟弟。
“果然，确实看上去挺没有精神的。”白子潇用手碰了一下红色的人鱼，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对吧对吧，我就说是这样的，对了，我忽然有个主意。”那人突然转过身，带着笑吐出来一句话，
“你说，要不咱们交换一下怎么样？”
白子潇皱眉，他看了眼对方的红色人鱼，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这养的跟死了一样，神色麻木不说，连鳞片也是暗淡的，鱼尾巴还缺失了一大半，和兰纳根本比不上，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自己交换？
更何况兰纳是任务目标，就算对方比兰纳更好看也是白搭，更别提是这么一副凄惨的样子。
“我拒绝。”白子潇果断摇头，他伸出手摸了摸兰纳的肩膀，却被人鱼抓住了手。
皮肤上传来对方冰冰凉凉的感觉，以及微不可查的颤抖。
“别这么快拒绝嘛，我还不至于用一条残缺的人鱼换你一条完整的。”月辉帝国的王得意地笑笑，拍了拍手。
很快，就有一群身高体壮的侍卫走了出来，在白子潇疑惑的目光中，拉出来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粗壮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刺耳又沉重的声音。
那一瞬间，白子潇感觉兰纳握着自己的手猛地一抖，随后又开始发颤，甚至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
他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兰纳的肩膀，将整个人鱼圈在怀里安慰，同时扭过头去看。
那一瞬间，仿佛是最璀璨的阳光降临，白子潇的心猛地一跳。
好美！
这金灿灿的颜色，这亮闪闪的金色，直接照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想起了此生挚爱双s的颜色，是那么迷人，那么令他心醉。
“你喜欢这一只？”那人看白子潇的反应，不由笑出了声，“我可是花费了好大劲才捕捉上来的。”
“捕捉？原来不是进贡的吗？”白子潇眨眨眼。
“嗯，红色那条才是被送上来的。”那人点点头，颇有些可惜地看着铁笼子，
“可惜这一只未免太过不听话，到现在还必须捆着。”
白子潇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对方的鱼尾巴也缺少了一大半，血滴滴答答往下流，几乎五分之四的血肉都没有了，却还有力气在笼子里挣扎。
一双灿灿生辉的金眸死死地盯过来，带着明显的仇恨。
“所以说，我拿这两只换你的这一只，怎么样？”
“我还是觉得不怎么样。”白子潇摇摇头，“一只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一只看样子根本无法驯服，还都是残缺品，我才不————”
他话音没说完，就感觉胳膊被拉了一下，只听见兰纳小声道：“陛下，让我留在这里吧，好吗？”
说完，他仰着头，水蓝色的眼睛望着白子潇。
白子潇缓缓打出来一个问号。
兰纳该不会是爱上这种被割肉的感觉了？想亲自体验一下？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安分一点。”白子潇亲了亲人鱼的额角，然后把他按进了水里面。
毕竟他这次来是让兰纳感受一下这种残忍血腥的场面，又不是来交换宠物的。
“怎么，你考虑好了吗？”月辉帝国的王问。
“我还是那句话，不换。”白子潇拍拍手，瞅了瞅天空，“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真的不——”
“咔嚓”一声，非常明显的、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
白子潇往池子里面一看，脸色一僵。
兰纳他居然把人家的池子给打裂了，此刻无比珍贵的高级治愈药水顺着裂缝就渗入了土地中。
“咔嚓咔嚓咔嚓”，又是好几道大裂缝出现，水面飞速下降，短短几分钟，就已经下降了几十厘米。
白子潇赶紧一个修补魔法上去，但还是损失了很多高级治愈药水，他扭过头，果然看见对方一脸愤怒的样子。
半个小时，月辉王宫的某间房子内。
“这种任性的人鱼要不得，你怎么就这么放任他呢？”月辉帝国的王痛心疾首。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这样干。”白子潇尴尬地笑了一声，“对了，那个药水，我想办法赔给你好了。”
“怎么赔，把你的人鱼送给我吗？”
“不行。”
“那边境处三座城池？”
白子潇回想了一下自己国家的地貌，果断拒绝。
边境处的城池都是连在一起的，三座给了他，就相当于十座城池都给了他。
“你咋不说让我把边境十城都给你呢？”
“虽然药水挺珍贵的，但还没有十座城池珍贵，不过要是加上那两条人鱼的话，你愿意？”
这回白子潇倒是真的惊了。
难道对方不是打算豢养人鱼，然后不断地从上面割下来人鱼肉吗？
听到白子潇的疑问，月辉帝国的王笑了一声。
“对啊，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先让吾的妻子们和孩子们食用，然后让那些忠诚于吾的大臣们食用，最后剩下的都卖出去获得金钱。”
那人想了想，又说出来下一句，
“现在吾的亲人们和大臣们已经都吃过了，至于其他庶民，吾才不可能会给他们，那只能卖出去，而卖出去得到的钱，需要好几百年才比得上那些城池。”
原来人家已经用过了。
白子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如果残缺的人鱼可以带回去的话，兰纳岂不是天天都要面对噩梦中的场景？
更何况如果人鱼数量够多的话，那埃尔顿对于人鱼的怜惜肯定会更多，到时候计划更方便。
于是白子潇他同意了。
“你还真舍得？”月辉帝国的王惊讶，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
“我的后宫和孩子比你多，需要的肉也多。”白子潇直接含糊过去，那人没怎么关注过他的后宫，也就相信了。
“既然这样，那就签订条约好了，一年后生效怎么样？”
“正合我意。”
白子潇看着喜悦都要溢出来的人，翻出了自己的剧本。
根据剧本，十个月后，复仇的人鱼就会将他们三个帝国全部沉到大海里面，变成新的“亚特兰蒂斯”，到时候什么城池什么条约，就跟一张破纸没啥区别。
话说兰纳居然这么强的吗？
白子潇回想靠着自己肩膀哭的人鱼，又想象了一下几千平方公里全部沉入海底的样子，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甚至在打包走三条鱼，在路上的时候，白子潇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剧本中沉了三个国家的那条鱼，在自己怀里，委委屈屈。
“我好害怕，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就好痛。”
兰纳没敢说出来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只让白子潇以为是普通族人，生怕因为这血缘关系，又闹出来什么事情。
“放心好了，不会割掉你的肉的。”白子潇拍拍兰纳的肩膀。
“那你，要割掉他们的肉吗？”兰纳眨眨眼睛，望过去。
对哦，自己该怎么处理掉这两条。
白子潇忽然发现，自己只想着带回来后，让兰纳整天面对这种噩梦一样的场景，但还真没想过怎么用那两条。
如果和兰纳一样养在池子里面，会不会激起那两条人鱼的嫉妒心——比方说为什么他们被分食而兰纳还好好的。
然后趁夜色把兰纳给弄死了。
白子潇觉得，他要把那两条放在一个兰纳能经常看到，却又接触不到的地方。
正好人鱼擅长游泳，要不干脆让他们去清理河道和下水道好了。
这样兰纳去护城河玩的时候，也能碰面。
于是白子潇扔过去两把大笤帚，把对方的尾巴草草治疗一下后，就果断让人把两条人鱼倒进了护城河里面。
“这里面有不少淤泥，甚至还有人们在里面扔的垃圾，估计也堆积了几百年，你们就慢慢清理好了。”
白子潇摸摸下巴，看着在河里面沉沉浮浮的人鱼，觉得自己的决策英明极了。
“陛下，我也想下去。”兰纳眨眨眼睛。
“乖，我们回去，这种清理垃圾的事情用不着你。”白子潇把蓝色的人鱼抱在怀里，直接走人。
除了主角之外的存在，跟他白子潇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兰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一鱼拿着一条大笤帚，在积累了一堆垃圾的转弯处开始干活，看上去颇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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