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和曾霆推门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喻骁站在会所门口,面色清冷地看向他们这边。
他卸了妆换下戏服,身上是一件烟灰色西装，整个人阴沉了些,目光似冬夜里冷冽的风,平静里透着距离感,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戚晚欣喜,抱着新买的相机小碎步跑到他面前,“你怎么出来了？”
喻骁不回答,目光移向她身后的男人，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体面,“许炽淮在里面已经喝开了，曾副总怎么去了那么久才来？”
曾霆快步走上来，微笑,“抱歉，我第一次来江市，对这边路况不熟,天又黑,高速上不敢开太快,这才耽搁了。人已经齐了吗？”
她拍了一下戚晚的肩膀,“我们进去吧。”
“我们”这两个字格外刺耳,喻骁脊背一僵,眼睛瞟向戚晚。
幸好她还知道自己是谁的助理,没有跟上去,喻骁面色有所缓和，对曾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先走，自己和戚晚并排，跟在他身后一米之外。
进到大厅，很快有侍应来引路，喻骁在电梯拐角问戚晚“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哦……”
戚晚摸了摸口袋，掏出黑屏的手机摁了摁，“好像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包里其实是带着充电宝的，但刚才在车里和曾霆说话，一时没有发现手机没电了。
喻骁心底那股子燥郁没消，说出来的话语气也重，“手机就是让你时刻保持联系的，去了那么久，关键时刻动不动关机，出了什么事怎么找人？”
“我……”
她哪里动不动就关机了，明明就只有这一次而已。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刚刚才车上聊天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就因为手机没电突然就凶她？
戚晚觉得他脾气来的莫名奇妙，翻脸比翻书还快，但也并未放在心上，说到底她的确是因为私事耽搁了工作。
倒是走在前面的曾霆微微侧了一下头。
酒席定在九楼高档包间，主演和工作人员分别在不同的包间用餐。
电梯里气氛诡异，两个男人一言不发地站着，戚晚被夹在中间，莫名地觉得尴尬，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好像不对。
幸而九楼很快就到了。
出了电梯，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古怪，很自觉地让他们两个先走，自己退回到小助理该有的位置默默跟在后面。
快到助理专用包间，曾霆回头，温声叮嘱戚晚“吃饭而已，如果有人劝酒，你可以不喝。”
戚晚点点头，“知道了，”她指了指半开的包间，“你也记得我说的话啊。”
她指的是许炽淮。
许炽淮这个二世祖她是了解的，不靠谱，心里还藏不住事，若是得知戚晚就在自己公司、还给喻骁当助理，没几天这件事就能捅到戚宴臣那里去，所以在车上，她特意告诉曾霆千万别让许炽淮知道。
可这话落在喻骁耳里，却不是这个意思。
喻骁推开包间的门，冷冷望向还想说些什么的戚晚，示意她进去，“手机充上电，饭局结束在门口等我。”
戚晚“哦”了一声，硬着头皮走进去，饭桌上的人正酒酣耳热，各个主演的助理都在里面，唐嘉也在其中，一见她进来就站起身招手，“小晚啊！你可算来了，快过来，我这边给你留了位置。”
戚晚入座，朝大家点头示意，有好事的男助理高声起哄要她喝酒，都被唐嘉骂了回去。
另一边，喻骁和曾霆进到对面的主演大包间。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酒气，主位上的许炽淮已经被制片人和几个副导演灌得脑袋发昏。
他这人喝酒上脸，没几杯就面色发红，偏偏死要面子，好几个女演员的敬酒他都笑吟吟地喝了。
见曾霆来了，他就像看到了救星，顺手就拿了曾霆的空杯子给他满上一杯，“你们别找我喝啊！曾副总酒量比我好多了，不是我吹，你们一起上都喝不倒他！”
曾霆坐下，一边摇头调侃许炽淮又在给他挖坑，一边端起手边的红酒，“来晚了，曾某自罚三杯。”
他是应酬惯了的人，几杯红酒醉不了他，接连三杯下肚，面色未变分毫，副导演和制片人拍手大赞他痛快。
自然而然的，桌上所有人的敬酒目标从许炽淮和导演，转向了投资方傅总曾霆，一杯接着一杯，吃口菜缓一缓的机会都不给他。
曾霆的来者不拒暂时给许炽淮了喘口气地机会，他和一位副导演换了位置，坐到喻骁旁边抓紧时间喝了一口热汤。
他低声道“这些人太能喝了，再这样灌我，我今天就别想醒着回去！”
一碗热汤下肚，胃里总算舒服点了，他懒洋洋地倚着靠背，伸手搭上喻骁的肩膀，“怎么样？拍摄顺利吗？”
喻骁把他的手扯下来，“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许炽淮“嘶”了一声，“骁哥，我可是特意从马尔代夫飞回探班的，我这是关心你，你怎么还不领情！”
喻骁放下杯子，抱臂看着他，“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在外面玩腻了？”
许炽淮笑了两声，“你别说海边那地方，走哪儿都是比基尼，热情火辣，聊两句就要和你走。不过刚开始新鲜，看多了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还是国内好，什么样的美女都有。”
他想起什么，碰碰喻骁的胳膊问“我今天才听唐嘉说，你换了个助理，还是女的？？”
喻骁眸光黯淡下来，眼睛不自觉地望向对面的曾霆，语气不明地“嗯”了一声。
许炽淮坐直了身体，突然来了兴趣，“可以啊骁哥！哎，你和我说说……”
他还想继续追问，对面一个小姑娘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深吸几口气，朝他举起酒杯。
“许……许总，我敬您一杯酒，感谢您今天来探班，还请我们吃饭。我……我不太会讲话，今天……”
许炽淮先前的酒劲儿还没压下去，这会儿听到又要他喝酒，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拧着眉看她，“你是？”
长得嫩是嫩，五官也生得好看，像只乖巧的小白兔，但这姑娘也太不懂眼了，他明显需要缓一缓，她还来劝酒，许炽淮脸色黑了下来。
“我……我叫温时念，我也是炽耀传媒的艺人。”
温时念本不在主演的名单里，但她好歹也是许炽淮公司的人，经纪人为了让她在大老板面前露个脸，想尽办法硬是把她塞进了这间包间，还叮嘱她一定要给大老板敬酒，要讨得欢心，让他记得你，以后才有更多机会。
温时念胆子小，刚才其他演员一轮一轮敬酒的时候，她始终没敢起身，这会儿见大家都把目标转向曾霆，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拿起酒杯。
但似乎瞧大老板的脸色，自己起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她站在那里，手心直冒冷汗，坐也不是，喝也不是，只能傻傻地等着许炽淮的回应。
许炽淮求证般地看向喻骁，“她是炽耀传媒的艺人？我怎么没见过啊。”
喻骁点了点头，许炽淮更气了，是他们公司的艺人还敢这时候来灌他的酒，这不是要喝死他吗！
生气归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大骂自家公司的艺人没脑子，他心念一动，分别把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和桌上唯一一瓶茅台转到喻骁和自己面前。
“温时念是吧，这样，你今天要是能说动我们骁哥把他面前的这瓶红酒喝了，我许炽淮二话不说，这瓶茅台，我一滴不剩！”
这话一出，酒桌上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正在和别人划拳的游启大笑，“许总，你不是为难人家小姑娘嘛！你和骁哥这么熟，都没见他喝过酒，还要人家劝他喝一整瓶，不可能的！”
温时念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她再笨也不会听不出许炽淮话里的意思，他就是不想给她面子，不肯喝她的酒。
正想着说什么话圆圆场子，让自己和大老板都不至于那么难堪，就见喻骁挑了挑眉毛，把红酒从桌子上拿下来，看向许炽淮，“你说的？我红酒，你茅台？”
许炽淮嘴角抽搐，内心巴不得他现在就放下那瓶红酒，可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拍胸脯，“我说的！”
下一秒，就见喻骁扬手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替他开酒，面前的红酒杯被倒满，他仰头一饮而尽，一滴不剩，引得桌上的众人纷纷拍手称快。
他喝第一杯的时候，许炽淮就知道自己要完，今天是逃不过醉死过去的厄运了。
几分钟后，喻骁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将空杯子摆到许炽淮面前，“该你了。”
许炽淮干笑着去拿转盘上的白酒，咬着后槽，要笑不笑地看向温时念，“好，我喝。”
“……”
小白鹅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事业尽头。
妈妈，她还没火过就要被封杀了……
酒席接近尾声，喻骁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本来不想喝酒的，就算是想和许炽淮开玩笑、坑坑他，也犯不着打破自己的原则。
可是今天，他心烦意乱的，心里那团燥意在看见对面曾霆的时候怎么也压不住。
喻骁不是喝酒上脸的体质，一瓶红酒也不能拿他怎样，喝完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饭桌上和别人谈笑。
倒是许炽淮，死要面子活受罪，谁劝他不用当真都不好使，硬是和那瓶白酒杠上了，曾霆说替他分担一下也被拒绝，自己喝到脸色煞白，吓得温时念都要“哇——”得一声哭出来。
喻骁洗了一把冷水脸，整个人清醒了些，他扯了面巾纸擦手，正好遇上戚晚从隔壁女卫生间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喻骁率先移开目光，将面巾纸抛进垃圾桶，就往包间走。
戚晚洗了把手跟上去，“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们那边的包间，一个个酒足饭饱，坐在位子上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就等着艺人这边结束，无聊死了。
到包间门口喻骁停下脚步，回身，“快了。”
鼻尖嗅到隐隐地酒气，戚晚凑近，垫着脚在他脖子附近深深吸了两下，“你喝酒了？你不是不喝酒吗？”
喻骁“嗯，喝了一点儿。”
这酒味，肯定不止一点儿，戚晚睨了他一眼，准备回包间拿自己的包，“我去楼下给你买点酸奶解酒，你结束了就和嘉姐一起下楼，我在门口等你们。”
喻骁闷闷地应了一声，语气却比刚才轻快了。
会所的吧台就有酸奶供应，戚晚本来只打算拿一瓶，后来想想唐嘉也喝了不少酒，再一想都给唐嘉拿了不给曾霆拿有些说不过去，就多拿了几瓶。
她坐在大堂沙发等了一会儿，楼上的酒席就散了。
戚晚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搜寻喻骁的身影，却先看见曾霆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许炽淮从电梯里出来。
她走了过去，捏着鼻子问“他怎么回事啊？喝成这样？”
曾霆微微一笑，挤出两个字，“逞强。”
他其实喝得也不少，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久了，酒量也练成来了，这会儿除了有些头晕，人还是清醒的。
戚晚嫌弃地看了一眼许炽淮，“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快把他扶上车吧。”
她让了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酸奶，又跟了上去。
车边，曾霆和助理艰难地将许炽淮扶上车，他们下榻在同一家酒店，干脆让没喝酒的助理一起送回去。
戚晚拍拍曾霆的肩膀，递上一瓶酸奶，“喝点这个吧，能舒服一点。”
曾霆接过，“谢谢。”
戚晚问“你什么时候回帝都？”
“没打算久留，明天就回去。”
戚晚回头，发现喻骁和唐嘉已经走到门口，她对曾霆挥了挥手，“那我明天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拜拜。”
“小晚……”
曾霆突然在她转身之际叫住了她。
戚晚回头，“嗯？还有事吗？”
曾霆笑了笑，“如果……如果觉得累了，就回家吧。”
戚晚会心一笑，冲他摇摇手，“替我保密噢。”
转身朝喻骁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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