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梦俯身,捡起地上的粉色包装袋,举到眼前看。
这是前阵子去试伴娘服时黄心婷送给她的,说是原本送给邹庆庆的,因为她怀孕了所以转赠给她。
粉色礼物袋被完好地放置在床头,阮清梦一直没注意到,差点忘记了它。
她坐到床边,礼物袋搁到腿上,一用力打开了袋口。
礼物袋里还有礼物盒,同色的粉。
阮清梦打开礼物盒,定睛看去。
这个东西她没接触过,可是并不陌生,她知道这是什么。
可能是为了呼应新婚主题,黄心婷选的东西都是粉嫩嫩的。
一个粉红色的【河蟹】。
☆、第57章
与此同时,袋子里还掉出一张卡片。
阮清梦捡起来,估计是广告卡,上面赫然印着两行大字——
【河蟹】
……
阮清梦无语,心里腹诽这什么鬼,把东西一起塞回袋子里,脸蛋红红地丢回床头柜。
在心里啐了黄心婷一口,阮清梦拍拍脸蛋,继续收拾床铺。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床面上,她把每一个褶子都细致地抚平,再拿起那套黑色睡衣,认真折叠起来。
睡衣按照阮清承的尺寸,给贺星河小了些,他前几次穿这套睡衣的时候嫌弃得要死,话里话外都是鄙视阮清承腿短。
腿短……
阮清承一米八一,腿够长了,明明是他个子太高。
腿长腿长,就你腿长。
你腿最长。
阮清梦手下动作倏地停住。
她盯着黑色长裤,指头收紧,开始回忆上一次和贺星河做的情景。那些暧昧缠绵统统不算,她费力回想,想到脑壳都痛,才挫败地后知后觉一件事。
阮清梦跟个泄气的皮球一样,没了整理东西的兴致,怏怏地靠在床头,身体僵硬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
温柔的日光一下子变得焦躁。她阖起双眼,一手无意识地在床单上抠挖,一手去拿起床头柜上那个小袋子。
阮清梦知道,贺星河他也有心魔。
不管做了多少次,他始终逃避着让她看到他的左腿,要么关灯要么用领带蒙眼,也不愿意她碰他的腿一下。
他在欲//望里沉沦,仍旧守着自尊的底线。
她叹气,拧着秀气的眉头,想着想着手指就不由自主抽出礼物袋里的卡片。
【这里是一只小小小河蟹】
下午五点,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财务科长在面前侃侃而谈,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办公椅后面无表情的男人,谨慎而小心。
小贺总年纪不大,但气势上总能给他压人一头的感觉,每次和他说话他都莫名犯怵。
尤其他还绷着脸认真听他报告,模样更恐怖,生怕自己讲错了什么,让这人发怒,承担不该有的后果。
财务科长虽然也年轻,但好歹见过世面,在贺星河深沉如冰的眼神下稳住自己,一张嘴口若悬河,从上季度报告讲到本季度,叽里呱啦语不停歇。
小贺总还是很平静地听他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财务科长分神想着,这年轻人不愧是贺总的儿子,平静到天大的事都无法打扰到他,气度自成一派。
最后打断这平静的是一通电话。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在安静的室内发出闷响,贺星河低头看了眼来电,出乎财务科长的意料,他没有犹豫地摁下了接听。
“星河,你快下班了吗?”
他抬眸看了财务科长一眼,后者颇为识相,捧着文件夹小声说了句什么。
贺星河收回眼神,低声说:“快了,怎么了?”
财务科长听到那头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踌躇两下,说:“没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吧。”
音调软绵绵的,自透着一股女性的娇//嗲和香甜。
财务科长思忖,听说小贺总前阵子闪婚了,原来是真的。
也不知道小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没关系,你说。”贺星河放下手里的文件,从抽屉里拿出降噪蓝牙耳机,塞进右耳,“我戴耳机了。”
抬头看了看面前直直杵着的人,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也继续。
“星河,我……”她几番犹豫,像是很为难,始终没有说出口。
安静的两端,传来彼此绵长的呼吸声。
阮清梦看着被搁置在自己脑袋边的手机,开了扩音,他的细微响动都能听得见。
她听到他身旁还有人,他的说话声时不时传来,不是在对着她说的。
【这里是一只河蟹】
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响起一道极有力的钢笔破纸声。
吱嘎一下,像在心脏上吹口冷气。
【这里是一只河蟹】
男人站立着,冷眼看自己身前的女人。
这样楚楚可怜,含羞带怯,眉目间自带风情,猫儿般的眸子透出恳求,明艳动人里还有着无法忽视的纯洁。
他突然明白,她在无声地请求着他什么。
阮清梦立起身子,“没有关系的,让我看看。”
“够了。”贺星河冷声道,“清梦,可以了。”
不,不可以。
“没关系,我爱你……”
【河蟹】
他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要的,他都能给,包括他自己。
贺星河松了手,手指插进她发间,感受体内那股许久不见的矛盾感又腾地升起。他绷紧肌肉,手指收紧,拉扯着她的长发,然后猛地放开,像是投降般说道:“很难看,不要怕。”
“唔……我…爱你。”
贺星河叹口气,闭上眼睛。
难以控制的矛盾感肆无忌惮地冲袭着他。
他知道自己是不完整的,这种不完整令他如此无力。他很想阮清梦能够接受他的残缺,却又不愿意向她暴露自己的残缺,他知道她不介意,可他自己心里又在介意,他希望自己是完美的,但更多时候却也希望她能接纳他的所有,包括他的不完美。
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阮清梦看着他的左腿渐渐呈现在眼前,尽可能让自己保持表情不变。
他的左腿……
它的皮肉到膝盖处就没有了,再往下就是假肢的材质,她看不到截肢面,因为它和假肢牢牢连在一起,但从手下的触感来看,她能感觉出膝盖那块的肌肉似乎有点萎缩。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阮清梦抿了抿唇,在冰冷的假肢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像面对自己信仰的教徒。
他怎么会是残缺的呢,他是最完整最美好的个体,是世上最独特的存在。
这一条假肢像一个完美的容器,把过去的他盛在了这具身体里,里面汹涌澎湃的是他孤独的灵魂。
她觉得自己也许也是魔怔了,手底下是没有温度的假肢,可她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他的灵魂。
即便身体残缺不全,可她永远能感受到他灵魂上的完整。
上帝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他的世界荒芜到杂草丛生,直到她出现,所过之处鲜花遍地。
她不是肋骨,她是他残缺生命里最后一块拼图。
【河蟹】
手掌落在她头顶,温柔的拍两下。
“你赢了。”
……
“谁变态?”他眸子一眯,手指戳着她嘴角,“你给我说清楚,谁变态!”
阮清梦一口咬下去,把他指头咬出一个牙印,“你变态,贺星河你最变态!”
他嘶地倒抽冷气,没好气地弹她额头。
她笑嘻嘻地躲过去,心里头没有做//爱过后的空虚感,反倒被一种安宁填满。
她翻个身,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手臂隔着被子搭在他肩膀上,渐渐有些困乏起来,“快过年了。”
“嗯,是快了。”
阮清梦:“下周庆庆就要举行婚礼了,我看了她的婚纱,好漂亮……”
“你想要,我也给你弄个一样的。”
“……哪有人穿同款婚纱结婚的?”阮清梦无语。
贺星河把她的手塞进被子,握紧在手里,轻声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纱,什么样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