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廖易轩司业府夜袭造成的轰动不小。
吓得宠女如命的上官鸣心肝胆儿都在颤!又是花费重金招揽江湖高手,又是请了众多散客佯装老百姓在府邸周围游荡,一刻也不敢松懈!
萧子勿得了消息,脸色巨变,立马便赶了过来。
此时天云已经吃了清解丸醒过来。
不过她本就是在病中初愈,身子骨还比较弱,如今虽然服下了解药脑袋仍有些昏沉。
也怪她自己不够谨慎,在自家府里难免会放松警惕,但她也是没有想到贼子居然如此大胆,直接闯入府中欲行不轨。
“乖宝,可感觉还好,有没有伤到哪里?!”
萧子勿带着一身尘霜快步走了进来,身上紫金朝服还未来得及脱下,可见是匆匆赶过来的。
天云倚在榻上抬眸望去。
这么冷的天气,男子如刀削斧凿般的脸上却覆了一层薄汗,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沉怒与担忧。
一袭紫金海龙纹紫貂朝服将他颀长英挺的身材显露无疑,头戴云雕白玉冠,稠密的睫毛下一双狭长凤眸凌厉而冰冷,让人不敢逼视。
男子缓缓向榻边的小女人走近,满身的冷意都在顷刻间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与爱护。
他在床沿边坐下,大掌在她温热的小脸上摸了摸,声音放得又低又柔,“被吓到了?”
天云轻轻摇了摇头,不想让他担心,伸手覆盖在他劲瘦手背上。
心里暗暗思忖,那贼子吹进来的只是迷药,显然不是想伤到她的性命,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想掳走她。
而且据时雀所说,当时外头还埋伏了一伙人,在他得手之后准备接应他。
既是团伙作案,又熟悉司业府上的地形与布置,那么极有可能这群贼子就是京城中人士,而且是她所认识的人。
小女人乖巧温顺的样子总能叫他心头酸软。萧子勿眉眼一柔,“我已命人去追查,你别太担心。”
“如果不出我的所料,他们应当还会有后手。”
天云心里并没有多少害怕,捏了捏他劲节的指骨,“爹爹已经加强了府上的守卫,他们强掳不成,或许会在我出府时劫我。”
唇缝中逸出一声冷哼,萧子勿道:“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身上凌厉的气势瞬间暴发,他单手将乖宝揽进怀中安抚。
在萧子勿心里,蔺如虹的嫌疑最大。他猜测会不会是蔺如虹反应过来,那药里的门道,所以才会想掳走他的乖宝!
天云窝进他温暖的怀抱里,在脑海中飞快将人筛选排除,片刻后就已有了头绪。
萧子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见殿下如今势头正盛,不少大臣转而投靠到殿下的门下,萧子衍心里必然危机感顿生,想从她这里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是有众多前科之人!
天云有点摸索出他心理变太的程度了,从那幅自画像便可看出,只要是殿下在意的东西,萧子衍便想不惜一切代价毁去!
而她第二个怀疑的对象是穆成业!
满朝文武,上官老爹唯一得罪过的人就是穆成业,且不排除穆成业对暖宝宝尚且贼心不死。
她声音有些闷闷地道:“只怕这次不是暗箭,而是明枪了……”
这京都果真是危机重重。
※※※※
结果不出她的所料,没过两天,穆瑶之便亲自组了个寒梅诗会,下了拜帖请她务必出席。
寒梅诗会邀请的人甚多,还未离京的暹罗国小王子都赫然在列。
这两日天云潜心炼药,为时雀调理内伤,效果十分显著。她便又多炼制了几瓶,想送给殿下以备不时之需。
寒梅诗会的请帖一送到手里,便似验证了天云之前的猜想。
但穆成业与萧子衍之中,她还是不能够确定谁才是真凶,毕竟穆瑶之与这两人关系都匪浅。
故而在时雀问她“姑娘可要去赴宴?”时,天云直戳了当地回答道:“去!”
不去怎么一探究竟?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
傍晚间,萧子勿过来了一趟。
带来了两名暗卫守护在她闺房附近,让她今晚能够安安心心入睡。
天云将炼制的药丸通通收在了小包裹里,递给了他。
天云微微仰着小脸,乌墨般的发丝被风扬起,扫在男子结实劲瘦的小臂上,带起些许酥酥麻麻的痒意直冲心里。
萧子勿神色专注地盯着小女人饱满莹润的红唇开开合合,认真地一一指过药瓶给他介绍,“红瓶口是内服的药丸,专治内伤的,绿瓶口是外敷的药膏,内伤外伤都可用。蓝瓶里还有两颗小药丸,是快速止血用的,药力极强不过却非常难以炼制,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殿下千万别用哦。”
她把小包裹塞到他的怀里。
“殿下收好了,校场上磕磕碰碰受伤是常有的事情,有了我的独门药膏就能好得更快些!”
小女人唇边噙着一抹甜甜的微笑,软乎的眸光中却浮现出求表扬求夸奖的小得意。
萧子勿目光一暗——
于是,天云非但没等来夸奖,等来的却是殿下覆压而来气势汹汹的吻!下巴被他轻柔且强势地扣住,不容她退却地攻城略地。
一吻罢,小女人雪白的面颊被酡红晕染到眼角,显得更加柔弱可人。
萧子勿淡淡笑起,没忍住又在她微微肿起的唇上轻点了两下。
天云被亲得晕晕乎乎,还好没有忘记正事,“殿下收到寒梅诗会的请帖了么?”
“收到了。”
眼下的萧子勿早已不是曾经备受皇帝冷落的萧子勿了,遍京城里都找不出几个敢不给他面子的人。
“那殿下会去吗?”
“乖宝去我便去。”
萧子勿没有任何迟疑就回答了她的话,因为他怀疑,此次的寒梅宴也是蔺如虹的手笔。与兰园那次辞别宴大同小异,都是想借穆瑶之之手对乖宝不利!
所以他必须跟着去。
天云忧心地说:“若是那天殿下有紧急军务呢?”
他现在可是大忙人一个,边关又开战在即,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
“不及你重要。”殿下淡淡的声音却让天云心下一暖,又听他不放心地道:“这次不许再以身涉险,有什么事只管同我说,我会解决。”不想再承受上次那样的惊吓!
实在是被她上次那样胆大妄为给吓怕了。
上回的事情本就是她理亏,如今他又提及,天云怕他再次生气自然是无有不应,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次她备了好多解药和浸满了迷药的银针,防范于未然。
谷/span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都不可能再在这上头吃教训!
萧子勿这才放下心来,扶着她躺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道:“睡吧,我守着你。”
殿下低沉的音色在耳边回响,似有魔力一般,天云乖乖躺下眼皮越发沉重,不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
寒梅宴定在京郊东边一处雅集诗社,里头正好有一处院落开着满园的红梅,倒也是应景。
舒暖的阳光从云端飘落,将湖边的青石小路与小路边簇簇红白的野花笼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色泽,晨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水,承载着阵阵寒梅独特的冷香。
天云递上帖子入园,身后跟着灵棋与戴了面纱的时雀。她眼眸微阖深深吸了口气,这股淡淡的冷香很像殿下身上的味道。
她满意勾起湿润的唇,抬步往里头走去。
还记得她刚穿过来时也曾赴过穆瑶之的宴,只不过那时她籍藉无名,往角落上一躲便也无人能够注意得到她。
而今再赴这鸿门宴,却已是截然不同了。
女席与男席在相邻的两个不同的院落,赏冬园与留春园。
天云一进到赏冬院门,便有无数贵女的眼神汇集在她的身上。
不怀好意的有之,故作亲善的有之,当然也有真正友好看着她的目光,只是这样的目光少之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天云不甚在乎,朝着她们微微颔首示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既不张扬也不失礼。
谢舞韵一见她进来,便绽开了一抹可爱的微笑,亲昵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去。
谢舞韵嘟囔着嘴抱怨,“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说了要去接你你还不让。”
天云柔声道:“谢府离这儿近呀,你若是去接我岂不是要再绕一大圈的路,何必这么麻烦?”
“那也没事。”谢舞韵无所谓地撇撇嘴,忽然拉住她不再走,义愤填膺道:“你都不知道她们刚刚说你什么,说得可难听了!我甚至都要怀疑她们到底有没有真的上过私塾,是知书明理的千金贵女了!”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传出的谣言,竟把天云小妮子说成擅长蛊惑男人心的狐媚子!还说她脚踏多只船,又说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编排得有声有色。
见上官天云进来了众人才戛然而止。
沉寂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天云垂眸,“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无法阻止她们说什么。”不听不闻便是了,何必给自己添这个堵。
穆瑶之今日盛装打扮,头顶的钗环首饰都是眼下最时兴的款式,就是为了将上官天云比下去!
故而从天云一进园中,她便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天云,从头扫到了脚。
见她穿着一袭月白色海棠纹千堇广陵裙,白嫩的脸庞未施粉黛,身上却带着一股娇柔羸弱的惑人之态,精致的发髻上只用了根妃红色丝带装饰着,素雅中平添了几分妖冶的光彩。
在这满园的红梅中,独占一抹绝色。
精心打扮过的穆瑶之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却被四两拨千斤给震成了内伤。
她恼怒地收回了视线,心里暗暗咒骂了句。果然是狐媚子!
半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美事,穆瑶之面色微霁。再美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子衍哥哥弃如敝屣,要将她送到呼延鸿雪的床榻上!
还是子衍哥哥神清目明,没有被这个狐媚子给诱惑了去!
※※※※
留春园,男席这边。
呼延鸿雪闷闷不乐地喝着酒,身边坐下个人影,他懒懒侧目,便见萧子衍笑得一脸温和,对他说道:“小王子赏脸前来,却在这儿一个人喝着闷酒,说来还真是本殿这个做东道主的不是。”
打什么官腔。呼延鸿雪没劲地将视线又转回来,“你们大梁的宴会都这般无趣吗?”
把男女人分开在两个地方,他都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小美人了,那他来这趟有什么意思啊?
被他鄙视了,萧子衍也不恼,脸上依旧维持着温润的笑容道:“小王子觉得无趣不如与本殿出园走走,没准就能碰着有趣的事了。”
呼延鸿雪这才有了几分兴趣,他斜斜挑起一边眉毛,问:“什么有趣的事儿?”
萧子衍笑而不答:“小王子与本殿出来不就知道了?”
呼延鸿雪百无聊赖地跟着他离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领他走到无人的假山旁,萧子衍才道:“本殿知道小王子对上官姑娘有意,只是苦于我那三皇弟的阻拦,才迟迟不能得手,可对?”
呼延鸿雪呼吸一紧,按在假山上的手掌不自觉用力,道:“怎么?你有什么办法吗?”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他对小美人肖想已久,做梦都想把她带回暹罗,把她禁锢在金丝笼里,再也不让人窥视到她的美!
“本殿自然愿意帮小王子达成所愿,只是……”萧子衍面露苦恼地顿了顿,似是有些难言之隐。
呼延鸿雪急道:“只是什么?”
他接着说:“只是如此一来,我便算是彻底得罪了三皇弟,若将来三皇弟继承大统,首当其冲便是拿本殿开刀哇……”
这话中有话,萧子衍想和自己结盟?
呼延鸿雪被忽悠的脑子瞬间恢复了一点清明,他狐疑地眯了眯眼,“那你想怎么办?”
萧子衍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笑笑说:“自然是想让小王子能够站在本殿下这头,给予本殿一点助力了。”
也好让父皇好好看看,萧子勿与他之间的差距!
“你们大梁国事与我何干?我可没那么长的手,能伸到你们朝堂上来。”他撩了撩眼皮,淡淡睹了萧子衍一眼。
此言没有明确的拒绝,那便是他心里已有松动!
萧子衍心中一喜,连忙乘胜追击道:“小王子不必自谦,只要你肯答应本殿下的条件,今晚我便能让小王子抱得美人归。”
“届时东窗事发,目击者众,父皇碍于颜面,自然也就将上官姑娘赐予小王子,让美人随你回暹罗,小王子只需在交接的国书上替本殿下美言几句,便能将美人据为己有,何乐而不为呢?”
萧子衍所说的话半真半假。
到时候上官天云与呼延鸿雪被众人抓奸在床,只会让她的清白毁于一旦,遭受众人唾骂,大梁皇为保国之颜面,或许会因此将她秘密处死也未可知。
即使未被处死,也会被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骂她放荡形骸,不知廉耻为何物,为了攀高枝不惜以身相诱。届时上官天云不被处死,也会被无尽的唾骂逼死。
可暹罗国民风比大梁开放数倍,女子未婚先孕的大有人在,呼延鸿雪自然就想不到名节这一层。
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微微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你。”
萧子衍长长松了口气,微微欠身请他回座,笑道:“既然小王子觉得男席无趣,本殿便随小王子到女席看看。”
呼延鸿雪神色一喜,“那感情好!”
总算可以见到小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