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水儿噙着浅笑站在圆台上。
神色淡定自若又隐隐透着一丝自傲,对自己的文学造诣成竹在胸。
柳水儿的父亲柳青澄原也是京官,任五品宣正大夫。
他自负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柳水儿从小耳濡目染,也算是饱读诗书的大才女。
只可惜踌躇满志的柳青澄却始终不得皇帝重用,心中难免愤慨满身!
一次同僚夜宴上,他醉酒后竟口无遮拦,痛斥当今圣上为政不仁,目不识珠!
第二天柳青澄酒还未醒,便被抄了家,家中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皆充为奴。
因缘际会下,柳水儿被素有贤德之名的齐王爷所救,消除了她的奴籍,又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柳水儿对齐王感激涕零,决心远离京城这个伤心地,独自北上。
可也怪她自己不争气,在路上被伙土匪劫持,醒来后就卖到了烧金窟!
以她孤傲的心性,自然不愿意待在这个把女人当做货物的鬼地方。
曾经尝试过逃跑、自尽各种手段,可无一不是失败,最后还要被惩罚,用三指粗的鞭子抽得一身血!
渐渐的,她也就学乖了,开始与楼里的女郎斗智斗勇,抢人争钱。也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让自己登上了烧金窟花魁的位置。
如今已经无人能够动摇她的地位。
但也因为赎身的费用水涨船高,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得起的,她至今未能推离这个苦海。
不过今天坐在主桌的这两位,看上去倒是有这个实力!
柳水儿嘴边的笑容,也带上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
忽然,她笑容一僵。
三个衣衫轻薄的女郎,水蛇般柔软的腰肢摆得像春日柳絮,扭着小腚在呼延鸿雪这桌缓缓停下。
娇滴滴的声音拐了七百个旋儿,“奴家伺候公子喝酒如何?”
呼延鸿雪大爷似的岔开腿,大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容荡漾,“美人能入怀,本公子求之不得!”
这三位女郎是烧金窟里除了柳水儿以外,姿色最上乘的美人儿了。
三人与一向标榜自己是雅姬的柳水儿不睦已久,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呼延鸿雪这样财大气粗又俊郎无匹的大鱼,在座的女郎谁不想上来分一杯羹?
可她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争不过这三个狐狸精的!虽然心里恼恨,但也不得不服输。
随即又安慰自己,能看她们和柳水儿争得死去活来,便也算值了!
红衫姑娘名为怜香,此刻娇笑着扑进了呼延鸿雪的怀里,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得意的眸光直直射向台上的柳水儿。
故作清高的贱蹄子,我倒要看看你能沉得住气到什么时候?
被她这般挑衅——
圆台上的柳水儿死死咬着牙关,好半晌才咽下了涌到喉间的心头血。
粉衫女郎名为惜玉,她与怜香不同,一眼就看中了呼延鸿雪身边清冷禁欲的贵公子。
他始终漫不经心地垂着眸,连看都未看台上受万人追捧的柳水儿一眼,偶尔自斟自酌一口小酒。
长睫被朦胧的灯火笼罩,泛着浅浅金辉,衬得他俊美得如同天神。
惜玉坐到萧子勿的身旁,近看这张俊颜便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她未饮先醉般红了脸儿,端着酒像怜香一样依偎过去。
“奴喂公子喝……”
两人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萧子勿鼻尖嗅到浓郁的脂粉味才从出神中醒过来,英朗的剑眉瞬间拧成结!
“啊——!!”
惜玉倏然惨叫了一声。
谷/span端酒的纤纤玉手被一双竹筷狠狠夹住,再近不得半分!
这力道像是两把千斤大锤相砸,要将她的手活活夹断似的,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滚!”
出手之人浑身散发着冷气,如同地狱里索命的玉面阎罗!
挟制住手掌的力度撤走,惜玉没能稳住身形,直直朝旁边栽倒下去。
喧闹的场面一度凝固——
而她就像被恶鬼掐住了咽喉,惊骇之下连哭泣都忘了。
直到手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才看到玉面阎罗面容冷凝,像扔垃圾般将竹筷扔回桌中。
“你伺候他就行,别靠近我。”萧子勿面朝呼延鸿雪,下颌微抬。
惜玉忙不迭点点头,逃命一样绕到呼延鸿雪的另一侧大腿坐下。
而剩下的那名蓝衫女郎则心有余悸地坐到了和鸣身旁。
萧子勿身边女人勿近的气场,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
呼延鸿雪看热闹不嫌事大,享受着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还不忘哈哈大笑。“兄弟,你怕媳妇儿啊?”
有外人在就不方便喊什么三殿下、小王子了。
似是嫌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呼延鸿雪无语啧了声,“你媳妇又不在这儿,偶尔放纵一次怕个鸟?”
难道他心慕之人是天仙不成,还得为了她放弃一整片花丛?
呼延鸿雪摸了摸下巴,忽然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弟媳”产生了一丝好奇。
萧子勿面无表情:“鸿雪兄顾好自己便是。”
和鸣露出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小王子你自己好色就算了,能不能别把人家守身如玉的好男人带进沟里?
陪他留在这里已经是极限,萧子勿此刻只想夺门而出,不想听他放屁一样的废话。
角落这边。
灵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拉住已经怒发冲冠的姑娘。
“小妮子你别拉着我,我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向来温柔淡定的姑娘,怎么一摊上殿下的事情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灵棋无奈地深深吸了口气道:“姑娘您别冲动,别冲动,三殿下已经狠狠挥开她了。”
“殿下保住了清白之身,没有被别的野女人占了便宜!
您千万要冷静,再说了,此刻出去可就暴露了,到时候您怎么和殿下解释?”
天云愤愤地拿小手捶了捶梁柱,清透的杏眸跳跃着熠熠生辉的火光,“难道不是他跟我解释么,我有什么可解释的?”
有佳人在侧的是他不是我,我就是来见见世面怎么了呀?
眼下她正气头上,灵棋只能顺她心意哄,“是是是,此事是三殿下有错在先,咱们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他计较了。”
末了,她无奈道:“姑娘我们走吧……”
“不行,我要在这里看着他!”
天云气得眼睫忽闪忽闪,瓷白的小脸上被恼意熏成樱粉色。
这下更走不了了,她非得看看萧子勿有没有乖乖地守住贞操不可!
灵棋:“……”
这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