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难受与我说?”
萧子勿的声音放得又轻又缓,看着她迷糊的模样,眼底的缱绻几乎要溢出来,大掌爱怜地将她汗湿的额发往后顺了顺,被萧子衍激起的浑身郁气瞬间消散。
可惜怀里的人儿已经神志不清,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只有一声声似黏在嘴里娇乎乎的呓语“殿下……”
“别怕,马上就到医馆了。”他笨拙地将少女眼角的泪花抹去,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才好。
不多时,常往便敲敲车壁,激动提醒道:“殿下,医馆到了!”
似是知道殿下心急如焚,他说完便飞速将车帘撩开,抬眸见殿下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被殿下的墨狐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上官姑娘,健步如飞从里头下来。
深夜,医馆只点着独盏葳蕤的灯油,烛光摇摇晃晃。
大夫在柜台上打盹,被来人粗暴的踹门声惊醒,他瞪着炯炯大眼望向门口。
这漏夜冒大雨而来粗鲁踹门的做派,大夫还以为是郊外溜进城的悍匪来找打劫呢,吓得他一阵心惊肉跳!
他定睛一看,来人却不是长着满脸横肉,络腮遍布的土匪大汉。却是个玉冠束发,玉面仙颜的俊美公子,应该不是来打家劫舍的!
大夫这才把提起的心放下,急忙迎上前,“公子请随我进来,伤患这是昏迷还是?”
萧子勿言简意赅道:“她中了药,方才昏迷不醒。”
大夫观他眉目紧绷,想是忧心如焚。
是片刻也不敢耽搁,正欲领着矜贵公子将怀里的人安置在里屋的竹床上:“来!将人放到床上,容老夫先把把脉。”
萧子勿看着竹条编织而成的简易床板,眉头却是狠狠一皱,他稳稳抱着少女不动,对常往沉声道:“去找张厚毯子铺上。”
竹席在这寒冬天与冰床有什么两样?大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女娇娥身子柔弱确实该慎重些。只是没想到金贵人家的公子还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一面,想必他怀中所抱之人于他意义非同一般。
等常往手忙脚乱铺好毯子,萧子勿才发现怀里的人形状已经不大好了,脸颊绯红如火,唇瓣却苍白如纸被贝齿咬出深深的印子,想是难受得很了!
萧子衍,你怎么敢?
他忽而觉得方才一掌把纠缠不放的萧子衍打晕在地,真是太便宜他了!
“公子请到外屋等候。”大夫净了净手,这才搭上床榻之人的脉搏。
这一把脉倒把他骇得大惊失色,何人心肠如此歹毒,竟对娇滴滴的女儿家下如此凶猛的虎狼之药!也亏得这女娃幸运,吃下去的药量不多,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救也棘手哇!
萧子勿不仅未走,还径自坐在床榻边,将臂膀枕在少女颈后,让她能躺得更舒服些,将少女拢在臂弯里不肯放开,见大夫神色惊骇。
他失了镇定问:“她怎么了?”
“夫人被下了药,体内邪火攻心这才承受不住昏迷过去,且容老夫先用银针吊气,让她恢复清明,稍后再煎服催吐的药让她服下。您别急,令夫人并无大碍。”
听大夫唤少女“令夫人”,萧子勿松展眉目,藏住眼底隐匿的满足,他缓声道:“深谢大夫了。深夜叨扰我会奉上三倍诊金,还望大夫尽力而为。”
“好说好说。”听到三倍诊金,老大夫脸上的笑意果然真实了几分,紧着腿去把针灸包拿过来。
常往闻言,惊得下巴锤地。
殿下何时这么会做人了?
不对,这话也不对。
殿下何时这般懂得人情世故了?!
大夫手撵银针在针尾出来回搓动,尖锐的银针刺破肌肤,怀里的人儿似有所感的瑟缩了下身子。
常往被烛光晃了眼,便见自家殿下如临大敌一般将人揽得更紧,榻上两人一个俊美无俦,一个娇容恹恹,相互依偎如同交颈的鸳鸯密不可分,鼻息交融着不分彼此。
男子薄唇轻轻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安抚怀里惊颤的少女。
常往忽然觉得眼睛发酸,盯着眼前这副美如画卷的画面,忽然觉得殿下有个心爱之人也挺好的,至少他有人气儿了。
听殿下唤他去煎药,他抹着泪连声答应下来,同已经收起针包的老大夫一起出去。
雨夜寂寂,大街之上空无一人,叶片被打落化作肥料。
施过针后,天云悠悠转醒,身子仍是酥软提不起半分力气。她刚睁眼便对着一副结实有力的胸膛,自己被人牢牢搂在臂弯里。
她力气微弱地挣扎了片刻,怀抱之人发现她醒了,她听见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哪里不舒服同我说?”“头可晕?”
“殿下……你怎会在此?”他担忧的面孔近在眼前,令她又有些想落泪了。
天云自然知道他为何会在,是自己设计请他过来的,可她还是要假作不知!若他知道,自己连他也给算计进去……
天云垂下眸,不敢再深想。
少女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及时赶到也是正常,萧子勿并未察觉到不妥,反而耐心地回答她一切经过,心中更是悔恨自己不应该被穆瑶之缠住脚,若他能第一时间跟着少女出去,后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叫她白白承受了那么久的苦楚。
“灵棋呢?”她抬起眸,想撑在他身上坐起,却又体力不支地倒回去,硬邦邦的肌肉磕得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少女香软的身子砸下来,没有半分痛感。萧子勿心疼地扶在她身侧:“你安心躺好别乱动!我已让她去找谢舞韵,司业那边有她应付,便说你今晚宿在谢家。”
否则闺阁女子彻夜不归,说出去名声便尽毁了,谁还会管你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她面容苍白,多了丝易碎的病态之美,“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经过此事,他该是彻底与萧子衍对上了吧,她昏沉之际还隐隐约约看见,他将萧子衍打晕,下手毫不留情!
这也是她先让灵棋请萧子衍过来的目的,只要萧子衍出现在案发现场,似要对她有不轨的举动,那么不管毒是不是他所下,在萧子勿的潜意识里,这个屎盆子都会被扣在他的头上。
天云忽而有些不敢与眼前目光赤诚的少年对视,她倦倦地阖了眼皮。
见她满脸倦容,萧子勿轻柔地扶她躺好,“我们之间无需多言,你好好歇息,等会儿还要喝汤药。”
少女乖乖点头之后,他忍不住又在她眉心上轻吻。
“睡吧。”他掖好被角。